“王妃姐姐……”丹娘脱口而出后才发觉自己叫错，忙捂了嘴巴瞧了杭晋承一眼改正道，“如锦夫人跟王爷来丹娘这儿了？”
说着，丹娘就忙着招呼，又遣玉兰去沏茶，趁着这个当口，展风朝着丹娘略略摇了摇头，丹娘便已会意，知道今日定有大事，便去门口把那些个小丫鬟遣散了个干净，关上了房门。
门一关上，杭晋承就直言道：“说吧，那一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杭晋承突然的一问将丹娘问得摸不着头脑，可沈誉宁却已经开口：“没什么好问的，就如那一日王爷您看到的那样，我被嫉妒迷了眼睛，一时控制不住自己，推了丹娘一把，害她没了孩子，事情都已经了结了，王爷究竟还要弄清楚什么？”
“推？你怎么推的，究竟怎么推的？你在这里当众推给我看看！”杭晋承咄咄逼人，缓了缓又道，“你别跟本王说是本王记错了，你是用左手推的丹娘。那时候糊涂的人不是你，而是本王，丹娘素来会武功，你不过跟她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本王不明白了，你究竟是凭了什么，能将一个身怀武功的女子那样轻易地推倒？”
杭晋承与沈誉宁的这番对话，让丹娘一下就明白他们今日此行的目的，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杭晋承身后的展风，但展风眉间一挑，示意她少安毋躁，丹娘便只那么站立着，先不开口，只是心下却是不明白：那一日分明是她陷害的沈如锦，为何现在她竟然会替自己隐瞒，将所有事情都承担起来。
正在丹娘思考的时候，杭晋承将话头转到了她身上：“好，既然你不说，那么丹娘你说，你素来习武，怎么会被她轻易推倒？”
丹娘并不慌乱，只是低头不让杭晋承对视上自己游离的目光，平稳而答：“那时候丹娘腹中正好疼痛，便使不上劲道，趁着这个机会，如锦夫人似乎推了我一把……但又好像并没有推……那时候丹娘头脑有些混乱，真的记不清楚了。”
“似乎推了，又好像没有？”杭晋承带着嘲讽将这两句话重复，“你倒是将事情撇得干净！但是本王告诉你，那一日本王是看得清清楚楚，你的手紧紧拽着沈如锦的右手似乎在求饶，可是她却依旧毫不留情地一推，将你推倒于地。”
“既然王爷都已经看得清楚，那还为何要来问丹娘呢？”丹娘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有礼而答。
杭晋承的呼吸一下变得凝重，声音提高：“可本王看到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沈如锦的右手已经废了，一只已经毫无知觉的手，究竟是怎么做到将你推倒的呢？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在做戏，精心策划了一个局。”
丹娘本来很平静，可当听到杭晋承说到沈誉宁的右手已经废了的时候，还是不免吃惊。吃惊之后，断续笑了几声，慢慢走到沈誉宁的身侧，就去抓她的右手，感觉到她右手无力的那一刻，丹娘的笑声更大了几分，笑着笑着就朝杭晋承走去。
丹娘突然的变化，让屋中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目光注视过她，看见她来到杭晋承面前，直直跪倒：“王爷猜测得丝毫不差，就是丹娘设了一个局来诬陷了如锦夫人。”
杭晋承的眼孔放大，手指着丹娘一时说不出话来。
丹娘先开口：“王爷肯定是想说，那是我的骨血，想问我就这么害死了自己的孩子难道不心痛，是吗？”
“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儿心痛？”听丹娘这样一说，杭晋承就此反问道。
丹娘点了点头：“痛过，可再痛，我也不会让他出生。”
“为何？”杭晋承完全没有想到一向温婉的丹娘会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王爷你根本就不爱我，而丹娘爱的人……也不是王爷。所以丹娘不想为王爷生下这个孩子，即使心痛……”从丹娘知道沈誉宁右手已废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欺瞒不下去了，所以她干脆将一切坦白。
杭晋承从来没有将丹娘放在心上，所以今日听到的每一句话都是一个震惊：“本王……本王对你也算尽心……”
“可尽心不是爱！”丹娘心一横，抢过杭晋承的话，指着自己的心缓缓对他说道，“刚入府的时候，我也以为王爷是真心喜欢丹娘的，丹娘要什么王爷就给什么赏赐，可慢慢地，我便发现，那根本就不是爱，王爷自始至终就没有爱过我……其实丹娘也不奢望，知道王爷的身份不同，不会只宠我一人，但我只要分得一杯残羹就可以了。可是王爷您就是连一丁点儿的爱也不曾给丹娘……后来，我知道了王爷当初之所以将我收入府中，不过是我身形消瘦，与您的心上之人相像；再后来，我更知道了，尽我毕生，我也得不到王爷您寸缕的爱……所以我放弃了，那样的日子果然好过。时间真是个好东西，能将当初丹娘对王爷的爱消磨得一点儿都不剩，既然已经这样了，丹娘又怎会替王爷生下这个孩子？”
“所以你就嫁祸给了如锦？”杭晋承心中是动容，可亦有气愤，蹲下身子与丹娘齐平而问。
丹娘看了眼沈誉宁，才慢悠悠道：“我孩子的死，跟如锦夫人的确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但柳意腹中的孩子，是真真切切被如锦夫人的一碗堕胎药给打掉的……柳意平日里是嚣张，似乎早已忘记了那件事，但我们同病相怜，我知道她心里隐藏起来的痛，所以这一次我帮她一把，还她一个人情。”
丹娘说得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之事，听得沈誉宁惊心动魄，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今日丹娘将一切坦白，极有可能是死路一条，带着担心她望向了杭晋承。
而杭晋承的面色平静，听罢丹娘的话语，很久突然道：“是本王亏欠了你们三个，你像她的身形；素素像她的眉眼；而柳意，却是因为弹琴……”
听着杭晋承这样平缓的言语，沈誉宁略略宽心，可就在这时，杭晋承突然站起，狠狠指着丹娘：“就算本王对不住你们，你也不能杀死你腹中的孩子，那是你的骨肉，也是我杭晋承的骨肉，丹娘啊丹娘，你究竟爱上了谁？你早些告诉我，本王便放你们双宿双飞；可现在……可现在……你说你欠柳意一个人情，你们从无纠葛，你究竟欠她什么人情？”
杭晋承的话，让丹娘的眸子有些放出光亮，可又随着杭晋承之后的言语慢慢黯淡下来：“今日丹娘既然已经将事情说了出来，就再不会隐瞒，只是那个人是谁……我不能说……我们只是遥遥相望，心意相通，偶尔相会，却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王爷的事情。这辈子，丹娘已是王爷的人了，已经配不上他了，即便是王爷同意，丹娘也不同意。至于柳意，她看到了我们相会的情形，却闭口从不提及，按着她的个性，这绝不可能，可她真的就替我守口如瓶……这样的情谊，王爷说，我该不该还？”
即便是丹娘设局害了自己，可沈誉宁也不曾恨过她，今日听了她这番言语，更是动容了几分，略略而瞧，杭晋承也陷入了沉默，即便是杭晋承身后毫不相干的展风，此刻也红了眼眶。
“王爷，既然您已经知道了一切，那么丹娘也没有脸面再活在这个世间了，其实这些年活着，若非有他，丹娘早就觉得没意思了……只希望丹娘死后，王爷就不要再查下去，就此放了他吧。”丹娘已抱着一死的决心，所以这次说完，就自己慢慢站了起来，膝盖略略有些麻木，便半蹲揉着，眼睛却带着渴望看向杭晋承。
“谁说你必须死了！”杭晋承摇了摇头——这些年来，他真的亏欠她们太多了。可是他又实在忍不住，而后就又问道，“那个人，究竟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