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晋承别开了面对少妇的面庞，说道：“你以为你掩藏得很好吗？的确，你所有的动作都显示出你是一个高贵的女主人，可一切都是你假装的，若是我没有猜错，你不过是个打杂的丫鬟，你看看你的手，很粗糙，绝非你这个年纪的女主人该有的双手。而且，你手上的首饰不过是些金器，却是显得庸俗，只是怕主人真正的首饰，你是戴不上吧！”
那少妇被杭晋承的一席话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依旧直直站立着，为自己辩解道：“可是，你只是确定了我的身份，又如何确定婆婆的身份？”
“这个也亏了你，若不是你叫她来替你捶脚，不是看到你战战兢兢的样子，我也不能推测出她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个婆婆。”杭晋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听到杭晋承已经这样说了，那本来依旧是蹲着捶脚的丫鬟站了起来，嘴角挑起一丝笑意，又一次问：“那么，你已经肯定，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婆婆吗？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绝不能悔改了！”
那女子的声音低沉，不若上了年岁的苍老，可也不似少女的清脆，杭晋承被她一问，倒是胆怯了几分，不由得扭头去看沈誉宁，想知道她是怎样的看法。
但沈誉宁一直静默，她从杭晋承确定了目标以后，目光一直锁定在角落里的一个擦拭花瓶的丫鬟身上——那是怡雀的乔装打扮。
“誉宁，你觉得谁会是婆婆？”在她们一次次追问之下，杭晋承的自信被击垮，他不由得去询问沈誉宁的意见。
怡雀仿若并不认识沈誉宁，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之间，并无半分提示，所以沈誉宁也不确定，只是皱着眉头站在杭晋承身侧，并不回答。
“你到底有没有确定？刚刚你不是说得头头是道吗？现在怎么了？”那捶脚女子占了上风，更是咄咄逼人起来。
“我……我确定，你就是婆……”在她们最后的催促之下，杭晋承终于一狠心，确定起来。
“等等！”就在这时，沈誉宁突然出声阻止，那紧锁了许久的眉心终于于那一刻舒缓而下，“你并不是婆婆，只不过你在山庄的地位比她高一些罢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就在你的手下做事，所以当她要求你替她捶脚的时候，尽管已经掩饰得很好了，但背依旧不由自主地挺直，泄露了她的身份！”沈誉宁边说，边指着那少妇。
当沈誉宁及时阻止杭晋承确定的时刻，捶脚丫鬟的脸色一沉，但立即又打起精神问道：“好，既然你说我不是婆婆，那你来说说，这个屋子里，究竟谁才是，你猜错了，还是一样得离开。”
沈誉宁左手握成了拳，紧锁的眉头不曾舒展开，闭紧了嘴巴，一时并不开口。
“你那么确定地打断你夫君的判断，那么你心里一定有了答案，怎么，不敢说出来了吗？如果到了午时你还没能够正确说出谁是真正的婆婆，结果还是一样！”那捶脚丫鬟果然就如他们猜测的一样，身份在那少妇之上，在她说话的当儿，那少妇始终垂眉，不敢言语分毫。
沈誉宁的目光从一个人的身上落下，又排除，又落下，又排除……她往外面瞧了瞧，光影已经移去了好几分，她知道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离午时越来越近。
而那些人，倒也齐齐地好耐心，时间未到，沈誉宁未做出决定，全都沉默在那儿只是耐心等待。
可终于，那捶脚婢女又一次开口：“你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还不能确定的话，我只能代替婆婆，送你们出山庄了！”
细密的汗珠从沈誉宁的额头渗出，她移开了目光微微闭眼，准备做出最后的决断。
“好，时辰到了！”终于到了这一刻，那捶脚的女子仿佛赢得胜利，话语中也带着欢快。
“我已经找出谁是婆婆了！”无论正确还是错误，到了现在，沈誉宁知道，自己只能一搏了。
“你已经找出谁是婆婆了？”捶脚丫鬟本以为必胜无疑了，没想到到了最后，沈誉宁会那样确定地面对她，而后一笑，缓缓说出：“真正的婆婆，其实并不在这个屋子里！”
“你说什么？你说婆婆不在这里？”杭晋承听了答案比那些女子更是吃惊。
可那捶脚丫鬟却稳定了心思，轻蔑道：“笑话，你说婆婆不在这儿？你的意思是我们山庄在骗你们吗？我敢向天起誓，婆婆就在这里……”
“你不用起誓！”沈誉宁看了捶脚丫鬟的反应，原本还不是很确定自己心里的答案，这下却有了几分胜算，她打断她的赌誓，“我说，婆婆不在这个屋子里，并没有说婆婆不在这里。”
这句话出，杭晋承更是糊涂了。
“此言怎讲？”捶脚丫鬟装着镇定而问。
“因为……”可这下子，沈誉宁故意放缓了语气，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过来，才突然朝着门外一转，指着屋外正在给牲畜们喂草料的丫鬟说道，“真正的婆婆是她，她并不是在屋里，却是在那里！”
捶脚丫鬟的眼神闪烁，但还是维持着笑容：“你确定吗？你只有这么一次机会！”
哪怕沈誉宁的音调极高，但屋外喂草料的丫鬟依旧仿佛什么没有听见，佝偻着身子将草料一点一点分给那些羊群。而沈誉宁并没有立即回答捶脚丫鬟的问题，却问杭晋承：“你相信我吗？”
杭晋承没想到这个时候，沈誉宁还会问自己，一怔，忙走到她身侧，可刚握紧她的手，却被沈誉宁悄悄挣脱而出，他有些讶异，可依旧摇头，坚定地说出：“不！”
听到杭晋承这样的回答，沈誉宁没有任何欢愉，只是一阵苦笑，而后突然间猛烈点头：“对，我确定，她就是婆婆，再不更改！”
沈誉宁此言出，屋中一片寂静，那屋外的喂草丫鬟，在静默声中，缓缓地走进屋子，看了眼沈誉宁，问：“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婆婆？”
那丫鬟的声音清脆，让杭晋承不由得皱了皱眉，他有些怀疑，是否是沈誉宁猜错了。
“赌！”但沈誉宁就以一字回答了那人，脸上的笑容上扬，胸有成竹。
丫鬟的笑容变得越来越灿烂，忽然之间，她用手撕开脸上的面具，便是连头上的秀发也一同被撕落了下来，跌在地板上，显得有些恐怖，被撕开的面庞上，布满了皱纹，但精神矍铄，笑容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威严：“赌？你的运气可真是不错！”
眼见自己猜对了，沈誉宁紧紧绷着的心终于松懈而下，她平复了自己的心境，才慢慢回答道：“对，我是靠了运气，但也不是仅凭运气。因为屋中所有人的表演都太好了，好得都找不到破绽，所以让我不由得怀疑，是不是婆婆根本不在这个地方，这只是你们设的一个局。但我又想过了，你们这么大的一个山庄，定然是言而有信的，所以婆婆一定是在你们其中。”
“所以，你的目光就锁在了屋外的我身上？”婆婆细细听着沈誉宁的推测，补充道。
沈誉宁点点头，又继续道：“不仅如此，而且我还发现，这样冷的天气，那扇窗户竟然始终开着，没有一个人嫌冷而把它给关上，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只是因为你要在屋外掌控屋子里的局势。屋子离你隔了些距离，你装作什么都听不见，但以婆婆的功力，我相信屋中所有的举动都逃不过你的耳朵吧？你以为你伪装得很好，但是你喂草的快慢还是泄露了你的身份。”
听了沈誉宁一字一句的分析，婆婆随着她的言语慢慢点头：“嗯，你观察得很细致，我以为我已经掩藏得很好了，居然还是被你发现了。”
“不管你掩藏得再好，可你毕竟不是这个身份，所以依旧有着许多的破绽被人发现。”沈誉宁如此说着，心底却生出了一丝伤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