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持续了太久!而对于战斗者自身来说,更是漫长而艰险!
又是“砰!砰!”两声巨震,风啸雷鸣,石破天惊!场中最后的两个敌人,也被穆临风拼尽全力的双掌,震飞到十丈云梢!
同时,他自己也背心一麻,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穆临风眼前一黑,也轰然倒地!
夜凉如水,四周寂寂无声,场外众人何止百千,却无一人出声!全被惊在那里,瞠目结舌!
有谁能想到,武林中一个后起之秀的突然出现与倒下,仅在一夜之间。他在或者不在,明天的太阳还是会升起来。
离奇的偶遇,仇恨与愧疚,伤害与打击,情与爱,一切的一切,全在这一刹那,随风而逝,他的灵魂,也渐渐沉入了无知、混沌与黑暗……
这使得穆临风倒下的一击,是镜花宫主怒不可遏的凌空一指!
她的这一指,看似平淡无奇,就连在一旁眼都未眨的吴名,也没看出这一指的名堂所在。但这一指,却灌注了镜花宫主两百年重修而来的真力!
没错!她就是不二大仙二百年前的竞争对手,现在的死对头,镜花!但她的秘密,只有不二大仙和她自己知道。不过,当镜花被打出仙界,继而误入歧途之后,这把莲花仙剑,便成了她的克星。
时间仅仅静止了那么片刻,首先是左晓倩,“哇”的一声,扑倒在穆临风身上!
接着,是身受创伤的熙玉,连爬带跌,摸到穆临风身旁,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一面替他轻轻擦去额角的汗渍与尘土,一面又从眼里滚下泪珠来,不停地掉落在穆临风的脸上。
吴名虽然眼眶发红,却依然不相信穆临风是真的离开了人世,他慢慢地走近穆临风,朝左晓倩与熙玉连连道:“不许乱哭!先看看我穆弟还有没有救!”
待得他一探穆临风的口鼻气息,忽觉背心一阵凉意!
穆临风早已气绝身亡!
朱远锋眉头一按,沉声道:“吴贤侄,快去请你们师父来!或许还有办法!”
话音未落,但闻墙边树顶有人在为穆临风念经超度。不知何故,吴名一听这腔调,心头焚起一股莫名火,随口大骂道:“去你的!臭和尚,我穆弟是死是活还未可知,你念的什么鬼经?”
吴名骂罢,方才抬头去看那诵经之人,这一看,把个吴名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但觑树顶上空,相隔五六丈的高处,凭空盘坐着一个光头胖和尚。胖和尚着一袭旧僧衣,一张红扑扑的娃娃脸,白须飘飘,嘴唇一张一合,正在聚精会神地替穆临风超度亡灵呢,以至于吴名的大骂声,他都充耳不闻。
“闪一边去!”一声娇叱,忽又令众人悚然呆立!斜眼一瞧,见镜花宫主面带煞气,目凝贪婪地跺步朝穆临风这边走来。
她身后,跟着一个面貌衰恶,同样满眼贪妄之色的老头。
但左晓倩和熙玉,哭得太悲伤,压根没去理会镜花宫主的呼叱。
镜花宫主眉梢一挑,杀气毕显,挥袖朝空中发出一掌!掌风如刀,直向左晓倩和熙玉袭到!扑面痛极!二女惊呼后退!
吴名暴怒,大喝一声:“狂徒休扰!我来接招!”说话间双掌推出,朝来势迎上!
两股强劲在空中相撞!“轰!”吴名被震退两步!双肩摇晃不已!镜花宫主乘热打铁,哗、哗、哗、哗!连劈四掌,身随掌进,欺近穆临风躺倒之处,转头对紧随其后的老头道:“书与剑,一并带走!”
穆临风斜躺在地,那把剑正被他压在右臂之下,老头自然先去搜书。待得他一张松树皮似的干手,就要探入穆临风怀内之时,却听一个声音尖叫道:“不许动我临风哥哥!”
蓦见一条娇小人影飞扑而前,拦在老头面前的,正是左晓倩。她用一双红肿的眼睛瞪向那老头,愤怒而可怖!
老头被这突如其来的举措吓得怔了一怔,却听身后传来嘲讽的冷哼,镜花宫主欺上前来,满面寒霜地喝问:“还不滚开?他是你什么人?”
左晓倩仰起头来,强行将几欲流出的两滴热泪,收回眼眶,以神圣不可侵犯的口吻道:“他是我的亲人!”
左晓倩话音甫歇,熙玉也跌扑而前,傲然道:“也是我的亲人!”
镜花宫主目露凶光,大喝道:“去你的!”手随口动,但觑她双手一分,两股大力有如旋风突起,分别将熙玉与左晓倩卷出五步开外,二女“砰!”“砰!”两声,跌落在地,好久爬不起来。
镜花宫主紧跟着上前两步,右手自袖内摸出,正要探入穆临风怀内,搜寻那天下第一神书“万佛绝学”,不料眼前一花,两个人影已然横挡身前。
镜花宫主抬头一看,是两个样貌相同的胖和尚,且同方才树顶上空诵经的那个须白脸红的光头和尚,模样如出一辙。镜花宫主当即又奇又恼,却若无其事地以她惯有的、冷冰冰的语气道:“你们两个臭和尚不念经,跑来凑的哪门子热闹?”
两个光头和尚相互对视一眼,嘻嘻一笑,同时转脸瞅一眼吴名,不约而同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方才这位施主言之有理,这人是死是活还未可知,我们和尚又怎能乱念经呢!”说罢,一和尚伸手将穆临风扶起,一和尚探手朝穆临风天灵盖拍去……
却在此时,就见南面蹄声得得、火光闪动,夜色中驰来二匹骏马,晃眼已到近处。马停处,落下一高一矮两个丑蛮汉,两汉子尚未喘过气来,便发足疾奔到镜花宫主近旁,躬身急急道:“宫主……大事不好啦!……白玉宫遭苏州东南王火攻,瑛子同盟弃宫而逃,挟上百人犯迁往咱冷月攻,东南王在后紧追不舍……”
镜花宫主粉面大变,道:“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两汉子点头如鸡啄米。
时间紧迫,镜花宫主当即水袖一甩,暗夹两股力道,将两个样貌相同的胖和尚扫退两边,意欲快刀斩乱麻,二话不说,欺到穆临风身前,正要强夺莲花仙剑,却发现剑已失了影踪。
与剑一同消失的,当然还有那两个样貌一般的胖和尚了。适才吴名眼见着那两个胖和尚与穆临风零距离接触,只因穆临风被其中一和尚拍过天灵盖之后,喉咙突然抽搐了一下,是以,吴名将目光整个儿都放在了穆临风身上,希望他能奇迹般地活过来,全无心思注意其它物事。
实际上,在场这许多人,一个也没看清楚,这两个和尚是怎么偷了剑,又如何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镜花宫主又气又急,呆立片刻,方才记起老巢冷月宫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情状岌岌可危,慌忙转身朝那老头道:“赛神爷,咱们快回吧!”
不待话音落尽,二人已翻身上了两个丑蛮汉的坐骑,马鞭只顾往死里抽,在两匹骏马的狂奔乱飙与悲嘶惨鸣声中,镜花宫主和赛神爷绝尘而去……
当先那两个报讯的丑蛮汉,被撇在当场,遭尽白眼。
院外又开始人声鼎沸起来。
赵玄生忙活着张罗人手,将院外这些横七竖八的死尸拖去掩埋。却在此时,一个无比惊喜的声音高叫道:“穆弟,快醒醒!快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你的吴大哥啊!”
紧接着,又一个声音娇喝道:“临风哥哥!临风哥哥醒啦!熙玉姐,快来看呀,临风哥哥他没有死!”
众人耳闻早以宣告死亡的穆姓小伙居然活过来了,纷纷围拢来观看。
吴名将穆临风扶坐于地,但见穆临风周身抖了几抖,牙关倏然张开,呼出一口长气。熙玉正要将其拉起,即被吴名适时喝止,吴名道:“先不要急着拉他起来,让他静坐调治一会,不定就好了。”
果然,不多时,穆临风哼了一声,缓缓张开了眼睛!
众人齐声惊呼!
吴名如梦方醒,喜道:“我明白啦!穆弟,是那两个和尚救了你!”
穆临风刚从死亡中苏醒过来,睁着一双大眼睛东张西望,一时不知是何原由,身旁竟围了如此之多的人众,更不知吴名所说的什么和尚之事了。
熙玉与左晓倩正一左一右,围拥着穆临风,二女一样的体贴入微,一样的温柔有加。
看到熙玉与左晓倩红肿如桃的双眼,穆临风不明所以地瞪大了眼睛,问道:“你们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熙玉与左晓倩破例为笑,将穆临风慢慢扶站起来。
吴名正要给他详说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不料穆临风一抬眼,就看到院内树顶上空,有两个白须红脸的胖和尚,正将他的剑抛来抛去地玩耍呢。
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多数情况之下是人在剑在,剑亡人亡。尽管这把剑,穆临风很少用它,但之前有过一次失去仙剑的痛苦经历,此时便如惊弓之鸟,最是害怕旧憾重来。
是以,穆临风立时展开“鸿雁无痕”,紧追而上!同时嘴里大喝道:“这可是我的剑呀,两位老前辈……”
穆临风学的是正宗仙家的轻身功夫,自然既轻且快,能及者鲜有,又是在这种心情激动之下,无形之中更快了几分,但他快,两和尚比他还快,穆临风身形尚未扑近,两和尚后发先至,皆在晃身之间,便失了影踪。
定睛再看,穆临风见到南面十丈开外有两个灰影,逝若流星!二和尚边逃边叫:“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有人要抢老实和尚的剑啦!”
“胡说!”穆临风怒极,身形猛蹿间喝道:“明明是你们俩抢了我的剑,当真是为老不尊!”
穆临风一面怒喝一面穷追不舍,眨眼间跑出半里地,却还是被两个和尚甩开五六丈之遥。
生怕被两个和尚给逃了,穆临风提气狠赶的同时,跃上半空,朝二和尚后心连劈三掌。
“哎呀呀!施主可不能杀人劫财啊!”二和尚闻风啸悦,不但没有停下,反而逃得更紧。
穆临风劈出的三掌落了空,气得边追边骂:“死和尚,癫和尚,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告诉你们,今儿不把剑给我留下,就是逃到天边,小爷也要追上你们,把宝剑要回来!”说话间,穆临风又发两掌。
“哎哟!……哎哟!……”二和尚哇哇怪叫着,头也不回地往南面逃去!穆临风发出的两掌,眼见着又落了空。
二和尚却是越逃越快,眨眼间追到一条大河边上,河面宽阔,河上无桩无桥。穆临风大喜,以为二和尚就要悬崖勒马,乘机大叫道:“死和尚,你们看怎么样?回头是岸吧?!”
不曾想,穆临风话音刚落,正等着二和尚还他的剑,双目所及处,却是另一番奇景,二和尚一人丢二根芦苇下河托足,两个肥胖的身影一起一落,这条波浪翻滚的大河,竟被他两人斜斜飘过去了!
穆临风气得直跺脚,抬眼见那两个和尚在对岸手舞足蹈,显是嘲笑他胆小怕事哩。
有道是“士可杀,不可辱”,穆临风给这二和尚一激,就生死度外了,立时依葫芦画瓢,也折了二根芦苇,派上“鸿雁无痕”,跳入了滚滚浪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