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越下越大,像是要把整个秋的雨一次下完似的。稍晚,公主来给我送晚膳时,随口说起这一下雨,到处湿糊糊。我把这话说给她,她听了,笑个不停,说只听说过把银子一次花光的,还没能说雨能下完的,这雨可是老天爷的眼泪,除非老天爷一直笑,可那样还不热死……
我抿嘴一笑,心中却骤然下起了雨……
为了方便照顾容沇,在我的要求下,小十二帮我在里间支了一张小榻。每天,我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跟小十二一起帮容沇擦洗身子,给他替一套干净整洁的里衣,以免伤口长期贴床、不透气化脓。之后,我去外间吃东西,小十二留下喂药,也不知道王妃是不想见我还是公主说了什么,那日起,再也没有见过她,只是每隔两个时辰,就派人送来水果补药什么的。
我吃完东西,回去替换小十二。他不知从哪弄了一把小银勺,我们就把水果去皮,一点点挖给容沇吃。过了两天,我从窗口看到小十二在院子跟禾项说话,手里拿了几把崭新的小银勺,我才知道,这小银勺是容晓专门找人做的……
即便是有了回敛草,与阮太医的医术,可由于延误了解毒时限,容沇体内还是留下了余毒,堵在了奇经八脉,这也是他为何总昏睡不醒的原因。每每抚摸着他越发消瘦的容颜,我就懊恼自己,怎么不再快一点。可张清来送药时,说,如果再快一点,毒素会更快的融入血液里,只怕没到京都,三王子就血流而死。
此后,我又变得后怕不已。整日,惶惶恐恐的,直到一天早晨起来,我开窗通风时,转身发现他抬手挡了下眼睛,然后,我听到一声嗫嚅自他口中逸出。我刚想俯下身听清他在说什么,他却又恢复了安静,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紧闭的双目有任何开启的迹象……
然而,我还是很高兴,这是他自昏迷以后第一次发出这样惬意的动作,而不是,之前那种宛如被噩梦惊吓的乱吼乱动。我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我知道,他就快醒来了。我把这个重大发现告诉小十二,那小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哭完了,一转身就去太医府把阮太医拖来了。
阮太医把完脉说,余毒仍在,容沇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应,说明他的神智尚还清醒。于是,我就跟小十二轮流说话跟他,相识以来,我们似乎总在相互伤害,说了几句,我就说不下去了,便让小十二说,自己在一边偷笑。
与禾项一样,小十二也是父亲殉葬后,被王府收留做了王子跟班。不同的是,禾项是整个王府的跟班,而他自己笨手笨脚的,给容沇一个人做跟班都做的风雨飘摇,几度因笨被容沇丢到厨房打杂。可小十二说这话时没半点晦涩与羡容,相反,他总是笑。
有一年天冷,容沇生冻疮了,他听说用冻的大白菜煮水治冻疮,就找了棵白菜,放在雪地里冻。怕被人当杂物扔了,他就在边上守了一夜,还差点被夜间巡逻的侍卫当野猪杀了。结果,容沇不但不领情,还嫌他成了军中的笑谈,失了面子,就把他丢到厨房切了一个月的大白菜。那一个月,军中上下,早晨白菜汤,中午炒白菜,晚上炖白菜,到后来,有人看见白菜就吐。还是赵云写信给大王子,大王子亲自来了趟军营,大伙才脱离了白菜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