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小十二就领着两个活计扛了浴桶进来,他看着我嘴巴动了几动,却又犹豫地咽回去了,最终什么也没说,指挥活计放好就跟他们掩门去了。
我凝了容沇一眼,心中倒情愿他能像花子阁那次,猛地出现在我面前,戏弄我。微微叹口气,转身将屏风拉开,把房间隔成两半,哆嗦着手,笨笨磕磕地把衣服褪去,踏入水中,适宜的水温即时将我包围,我满足地喟叹了下。轻轻拔下头上的发簪,满头青丝如瀑布垂泻而下,我甩了甩头,便将整个身子沉入水中,只觉得每个毛孔都打开了。人生享乐也不过如此,无需锦衣玉食,只要疲惫时,能泡个热水澡,就再舒服惬意不过了……
“咣啷--”我惊醒了过来,揉了揉眼,最近老是犯困,看来真是累了,待容沇好了,一定睡它个天翻地覆。我打着呵欠,踏出浴桶擦净身体,从包袱里取出一件白色衣裳,平时所见公主衣裳大以红黄两色,可她给我衣服却清一色的白,没有任何图案,简单飘逸、朴素至极,且出奇的适合我。
“呼呼……”仿佛是人喘息的音儿隐隐传来,我一怔,忙系好腰带,捋了捋头发,去推开屏风:“小十二,把药搁那我来喂,你让厨房炖点鸡汤来,如若可以,最好是你亲自……”话未说完,我已愣在了当地……
床前的矮几翻倒在地,我搁上面的茶壶也跌了个粉碎,而那个原本静静的躺在床上的人,这会儿竟枕着双臂躺在地上,见我出来,微微侧过脸来。我心脏猛地骤停了一下,嗫嚅了几声儿,却也没说出什么来,只能像中了蛊术一般看着他,他亦看着我,没有往日的傲气,没有熟悉的戏谑,只静静的凝向我。某眼如同千年湖泊,沉淀了漩旎,埋葬了恩怨,一澄如洗。然而,我还是捕捉到了我深深的倒影。
这个发现让我一时心头瞬时绞痛难抑,一身气力被抽得干干净净,再撑不住身心的沉重,跌倒地上。奇经八脉像是被人挑断了,爬了几次都爬不起来,我慢慢抱拢身子蜷成一团,把埋头在双膝间,只觉得手指都疼的蜷了起来。
半响,一双大手小心翼翼地抚上我的脊背,下一刻,我便被囫囵纳入一个温软的怀中。我挣了挣,他死死勒紧双臂,力道大的骇人,随即却轻喘起来,我不敢动了,转脸看他鼻翼的汗水,心中顿时一软,反手抱住他,感觉他的身子有些颤抖。他低下头将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双目几分光彩流动,瞬也不瞬的对着我,仿佛欲一眼“望”入我的心中。我鼻中酸楚,喉头哽咽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能上下轻抚他愈加发抖的脊背。
“歌儿……”他小心翼翼的轻启薄唇,梦呓般唤我,连吐息都隐匿而去,唯恐稍稍一不慎便会惊跑什么。这亲昵之称,我早已耳熟,他亦非头次叫,可此时经他唇齿间滑出,飘入我耳,竟是那般勾魂摄魄地动人心神。
“歌儿……”他又唤我,如耳语呢喃,我面上刷地滚烫如火,却被他的手掌抬住了下巴后退不得,如藤蔓生根紧固,一寸一毫不肯移动。他薄薄的双唇沿着我的脸庞缓缓爱怜地勾勒而过,于我唇上驻留,却似被滚水烫着,猛然一退,转瞬又落了下来,“歌儿……”他嗓音暗哑,气息灼热。我一颤,本能应他,未料一张口便被他的舌头窜了进来,嗓间含混逸出一句“你终于肯心疼我了……”我心中旋即拧紧,一抹酸涩袭上心头,下意识从他脊背收回的手又慢慢的环上了他的腰。
他舌头如灵巧的蛇游走在我的口中,浅浅吮吸着津液,却又留下苦涩的药味儿,我慢慢闭上眼睛,安静地感受着他如茶般浓郁厚重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