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溪睡在维夕的隔壁,他在维夕的房间里布下了防护结界,却没有在自己的房间里布结界。
一个黑影翻窗而入,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凝视着面前的人,睡相极其安详,却在眉梢凝出了一点愁。手自然而然地伸过去,想为他抚平这一蹙起的眉。
然而,在手触到眉梢之前,手腕处一紧,被人抓住了。那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了,他的话冷冷地在黑暗中响起:“我等你很久了。”
心一惊,想抽回手,却不如他有力气。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想着如何脱身,谁知,他反手一挥,“啪”的一声,窗关上了。随即房间里的灯亮起。他松开了手。她却明白她不用逃了。
冷眼看了看私自闯进来的人,溪淡淡地说:“果然是你。那天见你在街上,明明宽敞的路却非要和我相撞。摔坏了的花瓶被我用魔法复原却并没有半点惊讶。那时,维夕就猜到了你不简单。”
“维夕?那个女孩?”女孩不露任何表情地反问。
“是啊。”溪想起维夕,眼中便露出了温柔。
“她和你什么关系?”
“这句话算是问对了。她是我未婚妻。”
闻言,女孩的脸上露出了伤心的表情。但随即她又迅速掩饰了真实的表情。
“你的未婚妻……那么小吗?”仿佛随意问道。
“她也不算小啦!按人类的年龄算她是有点小,但对于魔族而言,她也算是不小了。跨族的爱情本来就不该考虑年龄问题。跟你说这些你又不懂。”
懂的确不懂,什么人类、魔族、跨族的爱情她都不懂。只知道他爱她,所以不在乎年龄的差距。她心痛,却又装出面无表情的样子。
“溪哥哥。”门外传来一声轻呼,打破了房内忽然间的沉寂。
溪立即上前开门。维夕平静地看着房内多出来的那个人,然后,转过身对溪说:“熠已经被困在结界中了。”
溪点了点头,忽然转过头看着房内的那个女孩。然后,他凑到维夕耳边说:“我觉得她还不错,和那个熠挺配的。我们把他们关到一起吧!”
维夕犹豫了一下,又看了那女孩几眼,不知该不该同意溪的建议。
“你叫什么名字?”维夕走上前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谁让你对维夕凶的!”溪有些恼怒了。而维夕却满不在乎地笑笑说:“试试吧!成功的话真能创造一对璧人呢!”
女孩不解地看着溪和维夕,在她发出疑问之前,溪在她身边划了一个魔法阵,随后,她便转移出去了。心有不甘,却只是万般无奈地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少年。
谁也不知道那间房间里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第二天,当溪进入房间,撤去结界时,两个早已等在那里的人的手牵在了一起。
然后很自然的,熠和那个名叫青歌的女孩便对溪他们又是感谢又是道歉的。还送了他们许多干粮和水。他们送溪一行人出了绿洲。
结界外,清赞许地望了寒水一眼:“很不错的结尾。但总觉得有些突兀。”
“是啊!”林接口道,“为什么这两个人都那么容易喜欢上一个人?”
寒水笑笑:“每个人都感情的理解不一样。”
“接下来,谁来设定?”红瑶望向清和雪印,他俩都不说话,只是望着红瑶。
红瑶微微一笑说:“我的设定还是放到最后吧!你们俩谁先来?”
清回首对雪印一笑:“还是你先来吧!”
雪印无声地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又思索了片刻之后,才说:“让他们在夜晚睡熟时遇见恶灵吧!”
之前有呵兰的沙魔,这回又有雪印的恶灵。明摆着是要让他们顺顺利利地通过嘛!
众人闻言也不说话,只是红瑶挥了挥手对泡泡施法。然后才转身对清说:“你也早些想好你的设定吧!”
清笑而不答。
结界中,溪他们又走了几个平安日子。沙狐已不像以前那般有力气了。或许是因为最初的净化之光的伤,或许是因为后来的毒,也或许只是因为在沙漠中行走久了的缘故。如今他总是被溪和维夕轮流抱着。整日里也是没力气地缩成一团。让溪他们看了又是怜惜又是愧疚的。
随后不久的一个夜晚,溪在茫茫沙海中布下结界。然后两人一狐两匹骆驼便在这结界中睡着了。这结界能防止被人偷袭,能挡风遮雨,也能稍稍保暖。算是比在野地里搭起的帐篷好得多。
只是在这一个看似祥和的夜晚,溪他们遇上了恶灵。那种无处不在的,会迷惑人心,会附身的恶灵。
如果那一晚沙狐没有突然觉得口渴,那么,恐怕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吧!
沙狐睁开眼,正看到面前一团团的黑影渐渐成形。他立刻跳到溪的脸边,用两只前爪拍了拍溪的脸。
溪睡得正熟被沙狐叫醒,正想骂他,看到面前逐渐成形的恶灵,立刻双手合十念起了咒语,一个闪着光的符咒笼罩在面前的恶灵身上。然后,溪悠闲地躺下继续睡。
沙狐难以置信地望了望面前的黑暗逐渐涣散。他担忧地回过头看了看很快陷入沉睡的溪。这么快就解决了。敌不住困意的沙狐也很快陷入了沉睡。只留下黑暗中的黑影逐渐扭曲消散,似有无声的哭喊响起,睡梦中的溪皱了皱眉头,随手甩出一个消音符咒贴在防护结界上。
第二天,沙狐醒来时,维夕和溪已经醒过来了。他立刻跳到溪的身边,开口便说:“昨晚……”
“昨晚我们遇见了一群恶灵。如果不是你及时叫醒我,我们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解决它们。我趁着它们还没有成形,用净化之咒消灭了它们。”溪言语间向沙狐投来了感谢的目光。
沙狐略带不安地问:“如果没有及时消灭它们,等它们成形,情况会怎样?”
“会很严重。”溪一边从袋中拿出干粮,一边若无其事地说,“会严重到我们一晚无法入眠。”
“呵呵……”维夕闻言笑着说,“那还真的很严重呢!”
溪也笑笑。他没有说如果那些恶灵成形,使出它们的招术,迷惑人心,附身的话,他们或许不是简单的一晚无法入眠。反正此时已经解决了,也用不着多想了。
结界外,清笑得灿烂极了:“轮到我了啊!前行的路上,会有幻境等待迷茫的心。当心忘却了过去,忘却了未来,忘却了自己的名字,那么,到底会否记得前行的目的?”念咒般呢喃,语毕席地而坐,手一扬白玉琴出现,手指一动,悠扬的琴声便充满了整个大殿。
红瑶知道她没有必要施法,清的琴声自会带给溪他们幻境。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清这一关,或许是最难过的。
溪他们吃完早餐便向前走去,原以为这一天也会像以往一样平静,谁知,并没有走多远,耳边便扬起了一阵琴声。熟悉感和危险几乎是同时在心中滋生的。
“那是……清姐姐的琴声……”语毕,这本该一尘不变的风景忽然改变。浓浓的大雾笼罩着他们。维夕回首时发现溪不见了。骆驼上空荡荡的,然后自己也被浓雾包围了。怀中的沙狐消失了,座下的骆驼也消失了。一阵恐慌之后,心变得极为沉重,是清姐姐在弹琴吗?为什么要为难他们?溪哥哥又在哪儿?
浓雾散尽时,只留下沙狐和两只骆驼在原地打转。
沙狐不安地在骆驼上四处张望,究竟去哪儿了呢?他只听见维夕说什么“清姐姐的琴声”,但他什么也没有听见,哪儿会有琴声呢?
溪在浓雾中四处张望:“维夕,你在哪里?仓寒,听到就叫一声。”
没有回答,只是耳边的琴声不断。
“清,什么时候你也开始为难我们了?”溪不相信地往琴声传来的方向问道。
“我有为难你们吗?我是谁,你是谁?”清的声音隔了一个世界传来,听起来很不真实。
“你是……谁?我……又是谁?”惊讶地发现自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走吧!去心中想去的地方。”
溪目光无神地往前走去,浓雾渐渐散去,大丛大丛的花,鸟语花香,清风扑面,远处青山连绵。成群的飞鸟掠过长空。
“你想要什么?”清的声音充满了魅惑。
“想要什么?”溪自问。
一阵爽朗的笑声在花丛中响起,一个头戴花环的少女忽然从花丛中站起来,身旁飞舞着七彩的蝴蝶,手中抱着大丛大丛的花。
溪痴迷地向前走去。
琴声依旧悠扬,却透出一丝失望,清的声音响起:“你仔细想想你要什么吗?”
“想要什么?想要什么?”溪喃喃自语着,女孩的身影渐渐消散。
另一边,同样陷在浓雾中的维夕也渐渐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可是,很令人意外的是,她虽然忘记了自己和溪的名字,可她还是在寻找着溪:“你在哪里?”浓雾消散了,面前是一片桃花林,粉红的一片。她上前,在桃花丛中穿梭,口中不停地喊着:“你在哪里?”
即使忘记了名字,心也抹不去那一个身影。在幻境中穿行,看不到真实,心却很忠诚地想要找到他。感觉得到他的气息,甚至他的心跳。他一定也在寻找她。
“想见他吗?”清的声音响起。
“想。”那是心的声音,不需言语就已经明确地回答。
“可他并没有想要找到你呢!他很迷茫。”
“我该怎么做?”
“你做不了什么。只有等待,等待他明白心中真正想要的东西。”
溪还是茫然地思考着他想要什么。
清的声音再次响起:“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吗?”
“我想要知道我是谁。”
清诧异道:“你不后悔吗?或许到最后会只有名字,其余的一切都会丢失。”
“不后悔。”
清叹息:“你叫溪。”
“我的名字,是溪?我的过去呢?”
“你只有名字,没有过去。”
什么都没有了,只留下一个名字,虚无的世界里,却显得太过孤寂。该有一种声音,轻柔地呼唤,然后,他的世界,便可以重新回来。可是那究竟是谁的呼唤?谁来带他离开迷茫?
“他没有记得你。”清的声音在维夕的耳边响起,“你还要寻找他吗?”
“要。”坚定的声音,没有迷茫。
“不会后悔吗?你连他是谁,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过去和未来都没有了。还是要寻找他吗?”
“是。”
“那么,请你们坚定地记住自己的信念吧!人世苍茫,终有相遇的那一刻。往前走吧!”
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幻境,身处在不同的幻境的两人,一路前进,带着坚定的信念。穿过虚无的世界。
迷茫的是心,不是身,所以才会失散。失散的是身,而不是心,所以才能在苍茫的世界里相遇。
可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想见面的信念真的会那么坚定吗?清不知道。她手很流畅地在白玉琴上弹奏着曲子。曲如风轻扬,眼前却出现了一个身影。他的点点滴滴刻在脑海里,轻易无法抹去。曾经忘却过,可是,依然会信任他,由他守护自己。原来,心从来不曾失散。一抹微笑如花绽开。想要收回幻境,谁知在那一个飞花如雪的幻境中,溪与维夕擦肩而过。时间定格。
维夕抬起头,手接住一朵花,对着天空微笑:“无论你在何处,我一定会找到你。”
身后的人闻声转身,该由那个声音来呼唤他的名字。他不知为何脱口而出:“我叫溪。”
眼神忽然有神了,转过身扑进他的怀里,笑出泪地说:“我就知道你还记得我的。溪哥哥。”
禁锢解除,溪眼中的迷茫顿时消失:“你是维夕!”
微笑着收回幻境,清也收回了白玉琴,她出其不意地从背后抱住了林。
林微微有些脸红地看向殿内其他四人。他们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抬头望着窗外。
林微笑着转头问清:“怎么了?”
“如果有一天,我们是失散了,那么,一定要记得我的名字。即使不记得我的名字,也要记得我的身影。即使不记得我的身影,也要记得我的呼唤。即使不记得我的呼唤,也要记得有那么一个人在等你。”
“我会记得的。”这是承诺,是约定,是生生世世铭记的信念。
结界中,沙狐看到维夕和溪相拥出现在他面前。然后他们又开始往前走去。
他们又走了几天,天开始变冷了。风很大,夹着沙,即使躲在结界中也会感到痛。
在沙漠的尽头,他们遇见了一个老人。他坐在狂风中,自发只是轻轻飞扬,没有凌乱。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闭着眼睛极其平静地坐在那儿。
然而,当溪他们就要走过他身边时,他忽然睁开眼睛说:“站住!”
溪他们不解地停下来。维夕问:“老爷爷,您有什么事吗?”
“我是北方的守护神。我知道你们是来找梦幻之花的。梦幻之花能修补灵魂。但是,你们之中,有两个的灵魂是有损伤的。”见溪他们露出了诧异的神情,老人满意地继续说:“一个是那只沙狐,被净化之光所伤,另一个是那个女孩,自小灵魂就被分成了两半,此时虽没有什么症状,以后却难说。梦幻之花只有一株,你会救谁呢?”微笑地望向陷入沉思的溪。
“溪哥哥……”维夕想开口,却不知怎么说。聪明如她自然猜到了这可能又是对他们的考验。但是这些话中有七分真,另三分却很难说。但即使她的灵魂有损伤,她也不想因此而使溪哥哥为难。
“不用讲什么。”溪露出了坚定的神情,“我要救仓寒。”维夕闻言不知该喜该悲。
“不后悔?”老人问。
“永不后悔。”
“去吧!”老人消失了。
溪他们前进。随后,他们终于见到了冰天雪地里的那朵梦幻之花。有梦幻的光芒,有梦幻的颜色。
溪将花交给仓寒。他犹豫地看向维夕:“我想,还是你是吧。”
“不需要。”微笑微笑,“我们需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中去,如果你不吃下这梦幻之花,那我们就永远回不去了。这些你不会懂的。但你一定要吃下这梦幻之花。”
“可是……”仓寒犹豫地看着那朵梦幻之花。
“别可是啦!我们真的很想回家了。快点吃了吧。”溪一边把仓寒变回原形,一边说道。
仓寒不再说话了。他很快就将花吃了下去。
眨眼之间,溪和维夕已经站在大殿之内了。身后一个泡泡破碎。
寒水捧着水晶球上前:“请看梦神寄语。”
溪和维夕对视一眼,看向了水晶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