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现在可以说说你来这里的目的了?”他终于问道。
这么一问我才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便赶紧说道:“嫡福晋的孩子满儿生病了,因为爷不在府上,所以她想向四……四哥您讨个主意。”在他面前叫他四哥实在让我很不习惯,但我心下想着此次前来既是求人,嘴巴就应该甜一点。
他的反应却没有我意料的紧张,也对,像他这样的人理应是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而弟媳的女儿生个病对他来说应该算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了。我一直在偷偷注意着他的脸色,而他却一直没有言语,只是在听到我叫他四哥的时候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
见着他一直沉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心下是挺着急的,毕竟那边一家子还在等着我的消息,但是我心里其实明白的很,福晋让我来找四阿哥只是想要寻求个心理安慰,毕竟在这个年代婴儿夭折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但是现在家里毕竟没个男人,就算这孩子真的夭折了,也得有个男人来主持大局。再说了,我认为那孩子非常有可能只是患了最平常不过的婴儿湿疹。
不过我心里再急也没表现在脸上,我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等待着他开口。果然,片刻之后,他看着我问道:“太医怎么说?患的是什么病?”
“才去请的太医,这会儿应该在就诊了吧。不过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孩子应该只是婴儿湿疹,没什么大碍的。”我回想着说。
“是不是湿疹由太医说了算。”
他的语气恢复到了之前的清冷,而且听起来硬邦邦的,我又看向那双漂亮的眼睛,刚才还盛满了笑意,如今却没有了一丝笑意,看我一眼仿佛能让我从头到脚变的冰凉。
看来我做什么事儿惹他不开心了,我想了下许是我多嘴说了湿疹的原因,他可能讨厌我自作聪明,所以我便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四哥有没有话需要芸珍带给嫡福晋的,芸珍一定好好带到。”言下之意就是赶紧打发打发我好让我回去交差。
这句话又换来了他片刻的沉默,之后他说:“我想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吧。”说完就招呼了门口的小太监一声:“让管家备马车。”
他这一切行动似乎都把我当做了空气,我突然觉得自己站在他的屋里很碍事,便有些坐立不安,他的态度转变的太快,最关键的是我都不清楚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得罪了他。
之后他没有再和我说过一句话,我在一边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不停的揉搓着自己的衣角,其实我挺生气的,我如果真的做错事的话你可以和我说,可你一声不吭的把我撂在一边算什么。
直到管家来敲门的时候,他终于对我说了句:“走吧,马车在门口候着呢。”
开门之前我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沉声说道:“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和我说,不过我可不可以求你不要对我不理不睬的,四阿哥!”最后三个字我是一个字一个字重重的喊了出来。
他对我的反应竟然没有丝毫的讶异,仿佛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低低的沉吟道:“先上马车,之后我听你慢慢说。”说完便侧身开门跨出了门槛。
我瞬间泄了气,要知道就算是吵架也得双方都气鼓鼓的才可以吵的尽兴啊,可他这样不温不火的态度着实让我的闷气无缘无故消了一半,然后在我耷拉着脑袋跟在他屁股后面紧赶快赶才跟上他的步伐的时候,剩下仅存的一点怒气也消失殆尽了。
难怪以前常常听人说想要发怒的时候记得心里默数到30再说话,我都在宫里这么久了,行为举止都很有分寸了,可是这次怎么没有忍住呢,所以刚才站在马车跟前的时候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坐进去,他万一很介意我刚才说的话,那我坐进去之后岂不是自找麻烦。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已经一把把我拉了上去,正在我想要下去的时候,他说了句:“坐好,外面太热了,你作为我的客人我也不能让你走着回去。”
很好的理由,他都这么说了我还要坚持要下车的话,未免显得矫情,于是我便坐在他的斜对面。起初我们都没有说话,外面很热,不过所幸马车挺宽敞,还透着风,这个时间街市上已经渐渐热闹了起来,所以马车行的很悠闲,他的神色一切如常,我却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加上还有些顾忌之前的事情,便率先道歉:“四阿哥,刚才实在是无意冒犯,还望不要见怪。”
他先是在闭目养神,听了我的话睁开了眼睛,低低的轻声说道:“该道歉的应该是我。”他顿了顿,接着说:“或许我还没有习惯你称呼我为四哥,说实话我也并不希望你这么称呼我,所以我想我需要时间来适应,下次……下次不会再出现今天这种情况的,我保证。”
我听了他的话之后,有些诧异,原来他是因为我称呼他为四哥而变的不开心,那这么说起来,他控制情绪的本事也不怎么样嘛,我想着想着还是没忍住笑,看到他满是疑问的眼神之后,我便用咳嗽掩藏住了笑容说:“我原本以为你很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也会喜怒形于色的呀。”
他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低声嘀咕了句什么,我没听清,抬头却见到他的眼神在一刹那的恍惚之后,目光望向前方。
我便也没再说话,一路就这么安静的回到了家中。
管家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见马车一停便赶紧迎了上来,四阿哥先下了马车,管家忙向他和我请安,随后便连忙请他进府,我见到管家着急的表情,便知道上头主子肯定发话了,便打算请四阿哥先走,我随后就到,话还没出口,便见他沉着的转过身并向我伸出了手。我见到了管家脸色变的很尴尬,又看了看四阿哥,他的脸色一如往常没有丝毫改变,动作依然沉着并有风度,他也真是的,这种时候还顾及这些做什么,我不禁有些抱怨,我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还怕我会摔下马车不成。
我有些犹疑,可是他的胳膊依然直直的坚定的伸在我眼前,算了,遇到这么个倔脾气还能怎么样,我便把手放入他的手中,他这才颇有几分笑意的扶着我下了马车。
直到我收拾好了衣装站在他身边之后,他这才指着我对管家说:“你记得,你的主子在这里,我只是来帮忙的,好吧,现在可以带路了。”
他说话时候的口气虽然平平淡淡没有什么感情,但仅仅是这一句话便让管家诚惶诚恐起来。管家在前面带路,我落后一步走在四阿哥身后琢磨着,最后干脆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说:“管家其实挺老实的,他是为满儿的病担心才想快些请你进府来的,你不必这么吓唬他,真的。”
“我只是提醒他,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主子就是主子。”他说。
“可我怎么琢磨着……”
“你一个人在那儿瞎琢磨什么。”我话还说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你要是想在这儿磨蹭,那我就陪你在这儿磨蹭。”他露着一丝笑意。
“谁磨蹭了!这就走,赶紧的啊,四阿哥。”我先他一步走到前面,回过头来笑着喊道。
他摇了摇头,眼中却盛满笑意,也大步流星的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