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很简陋,发白的床单盖在全身裹着纱布的箫龙身上,没有一丝生息。若不是仪器上还显示着箫龙心脏的跳动,虽然微弱,但至少证明他还活着!
事发当天,箫龙处在爆炸中心,身上被炸得面目全非,能活下来几乎已经是奇迹!就连医生们都已经对他不抱任何希望,只得任其自生自灭,腾出手来去救治其他还有希望救治的人。
箫龙就这样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没有人来探望他,没有人来关怀他。对他人,对社会,他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就像他之前一样,只是个杂种而已!
箫龙就这样被遗弃在这个医院的角落,被遗忘在这个世界的角落,门口偶尔过往的一些人都不会向里面瞧上一眼。他仿佛一个多余的人,独自徘徊在人间和阴间的夹缝中。
他感到异常的沉重,身体很压抑,就好像之前无数个夜晚那样。只不过,这次的感觉格外的强烈!
到处一片黑暗,没有丝毫光亮透过。整个空间充斥着平静,寂寥到令人不由自主地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聋了。孤零零的黑影浮在这片空间的正中心,佝偻着身躯,没有丝毫动弹,好像死了一样。
黑影便是箫龙!
箫龙感到十分的不甘心,他生前一直被人压着,死了还要被这古怪的地方压着!这种压抑,他已经受够了!他要打破这种压抑,将人生掌控在自己手里!
黑影慢慢的有了动弹,虽然轻微,但的确在挣扎。这混沌一般的空间随着黑影的挣扎,溅起一圈圈的波纹。充斥在这个空间的钢水般的介质缓慢流动着,每一股都带有万钧之力,使得黑影的挣扎显得徒劳无功!
箫龙想要怒吼谩骂,但是在这重于千钧的混沌空间里,他现在除了呼吸,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甚至,他连眼皮都无法抬起,细微的动作让他看起来全身微微抽搐,就像得了羊癫疯一样。
“力量!我需要力量!”箫龙再一次的在心头怒吼!每一次他被人瞧不起,每一次他被人侮辱,每一次他被人殴打,躺在床上****自己伤口的时候,他都会无比的期冀自己拥有强大的力量!
但,都比不上这一次他心中的渴望!
他渴望自己拥有健全的身体!渴望自己拥有强大的力量!如果他有健全的身体,如果他有强大的力量,他一定会要以前瞧不起他,侮辱他,殴打他的人,付出代价!让他们也体会身体残废,没有力量,只能任人宰割的感觉!
似乎是感受到他心中强烈的不甘,这片空间开始震荡!钢水一般的介质开始沸腾,炽热地冲天而起,发出雷鸣般的巨响。
在微微睁开的眼中,他看到了和以往每个夜晚梦中一样的情景:一片朦胧,以及,那条黑影!
那条黑影!那条巨大的黑影!那条以往在梦中一闪而过的黑影!此刻,它正徘徊在这个朦胧空间的外围。在这朦胧的壁障里,它的身形是那么的清晰。
箫龙头一次见到黑影完整的身躯,心中更是震惊。他知道黑影肯定很大,但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大!
黑影游动在空间的外围,感受到箫龙的不甘之意,猛地一头朝这空间的壁障撞击过来。在黑影的撞击下,空间的震荡越来越剧烈,似要表面开裂,数百吨沉重的介质向着外围激涌,喷洒而出,迅速地蒸发殆尽。
空间渐渐布满裂缝,混沌终于破开。
巨大的、无法用语言概括的生物!
不是亲眼见到,箫龙不会相信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生物!它的身影可以从各种神秘的传说中找到。
有人说他们隐藏在洞穴中,含着硫黄喷吐火焰;有人说他们是含有剧毒的大蛇,有不止一个头;也有人说他们是天命的象征,是半个神明。
在古代欧洲的航海家中悄悄传着这样的说法,东方的海洋不可航行,那里的水是红色的、沸腾的,因为水底流动着岩浆,巨大的生物就游动于岩浆层的上方,它发怒起来会断送任何大船,除非你投下米粒,因为米粒看起来像是蛆虫钻进它的鳞片里。
但是这一切的传说都不足以描述它的真面目。
当它现身在人类面前时,远比任何传说都更加狰狞和威严。
只有一个字能描述它:“龙”!
黑影破空而入,一切忽然被撕裂!水,光,近乎钢水般的介质,一切一切,都被利爪撕开!好像是天穹开裂,裂缝处露出一个巨大的龙首,龙首上一对光如白昼的黄金瞳!那扭曲而狰狞的龙首,朝着箫龙发出了一声咆哮!
啸声幽长,充斥着愤怒和屈辱,倾诉了自己的不甘!
箫龙站起身来,而后抬起脖子,仰着头,和破入的金龙对视。他同样感受到了巨龙的愤怒,感受到了巨龙的屈辱,就好像他一样!
长久的凝视。箫龙眼里逐渐变得猩红,嘴里发出不甘的怒吼,和巨龙的咆哮形成了共鸣。
渺小的身影和巨大的龙在这一刻异常和谐。
箫龙再次对着天空发出一声嘶吼,龙跟着他一同咆哮,两股声音交织共鸣,远播于这片空间。龙的长尾猛地抽动,空间猛地碎裂,金色巨龙在黑暗中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随后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形,一头朝箫龙冲来。
巨龙携带着不可匹敌的力量,撞进了箫龙的身体。金光闪烁,就连箫龙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这时,箫龙身体外边,真实的世界中,在这个被人遗忘的,狭小的病房里,监测箫龙心跳的仪器屏幕上,原本缓慢跳动的,近乎要成直线的曲线,此刻幅度陡然加剧,几乎成了一条条竖线,布满了整个屏幕。
若是医生看到屏幕上的数据,必然大惊失色。出现这种情况,如果不是仪器出了问题,那便是此人的心脏跳动太过频繁,几乎达到了每分钟上千次!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心脏跳动越快,输血量就越大,血量大,心脏和血管的压力就越大!以人类的身体,是不可能承受住这么大的血压的!
好在这里已经被人遗忘,这里的异常也没有人发现。
此刻,病床上,箫龙的身体在剧烈的颤动,身上裹着的纱布在抖动中,一层层地掉落下来,露出了里面箫龙被炸伤的,血肉模糊的身体。
然而紧接着,箫龙千疮百孔的身体开始结痂,血块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凝结,最后干涸。看上去,箫龙就好像结了一层血痂一样。
随着箫龙的抖动加剧,血痂裂开,一片片脱落下来,露出里面新生的,像婴儿一样滑嫩的肌肤。
“咔、咔、咔”的声响传来,箫龙的全身抖动更加剧烈,尤其是右脚膝盖处,发出清脆的响声。
过了好一会儿,所有的异状全都消失。
箫龙醒了,缓缓地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他试着抬了抬自己的右手,不废丝毫力气就抬起来了。记忆中,他依稀记得,因为护着头,自己的右手被炸得几乎骨头都翻了出来。
但是,白皙稚嫩的手掌就这么暴露在他的眼前,没有丝毫受伤的迹象。箫龙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他感受到一股力量流动在其间,这种暖洋洋的感觉同样流遍他的全身,让他感到无比的舒适。
前所未有的感觉!箫龙站起身来,感受着自己的变化,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令人不敢相信。
下一刻,他的眼睛突然瞪大了。他缓缓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右腿膝盖,然后使劲跺了两下,确认无恙后,他用手遮住脸,仰天发出像是笑声又像是婴儿啼哭的声音。
这声音是如此张狂放肆,好像婴儿刚出生时不顾一切的大哭,又好像是死里逃生的狂喜,整个楼层都被惊动了。不一会儿,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女护士跑了过来,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她们打开房门,朝里面望进去,却是又羞又躁,急忙退了出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最终,还是一个比较老成的女护士拿来一套病服,朝里边丢了进去,并隔着房门训斥道:“这么大了,还没羞没躁的,快穿上衣服。”
箫龙愣了愣,这才发现自己光溜溜地站着,顿时脸上尴尬不已,急忙拾起丢在地上的病服,穿好后才拉开房门。
看到门口几个脸嫩的女护士脸红得像在滴血,都不敢抬头看他,目光偶尔触及他的身体,还急忙转到一边,躲躲闪闪,弄得箫龙又是一阵尴尬。
“快让开,还拄在门口干嘛?没看见我们要检查吗?”还是那名老成的护士发话。
箫龙如释重负,急忙闪身到一边,让这几名护士进来检查仪器。
几名护士检查仪器的时候,还悄悄私语:“哎,这男的身材真好,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
“对啊对啊,就像小孩子的皮肤一样,也不知道他怎么保养的。”
······
她们以为箫龙听不到,谁知箫龙一字不漏地尽收耳底,额头上挂满黑线。不过随后他又高兴了起来,死后逢生,残废之躯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新的,健全的身体。
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的!
几个女护士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不过看着地上崩裂的纱布感到很奇怪。这人明明没有受伤,为什么给他裹这么多纱布?那个给他裹纱布的人脑子怎么使的?难道他眼睛瞎了,连受没受伤都看不出来?
而且,这纱布也太劣质了吧!竟然自己崩裂了!医院已经腐败到这种地步了吗?连购买合格纱布的钱都要贪下来!
这些想法充斥在这些女护士的脑海里,迟迟得不到解决。然而这已经不关箫龙什么事了,他办好了出院手续,在家里穿上另一套警服后,朝派出所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