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往回走的时候,或许是受了心理暗示的影响,郝迈真的开始考虑。崔璨这个人,和单妮娅相比,虽然相貌上略有不如,但办事能力却是单妮娅远远不及的。单妮娅属于大家闺秀型的,知书达理,从容淡定。而崔璨是属于女强人型的,睿智、干练,头脑灵活,她是属于高智商的女人。对自己颇有臂助,也许,真的可以考虑。
晚上回去后,不知如何对崔璨启齿。崔璨一如既往的殷勤,帮他宽衣换鞋,然后欢爱。激情过后,两人相拥着躺在床上,郝迈很小心的措词:“崔璨,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什么以后?”崔璨不解的问。
“我是说我们的以后,你看,我们现在都这样子了,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
“那你可不可告诉我,你和她究竟为什么分开的?”
郝迈想了想,把自己和单妮娅之间的来龙去脉如实说了。
崔璨沉吟一会,说:“你有没有觉得,那个恒生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未必可靠。为什么不走正轨渠道鉴定一下?”
“正规渠道不给做呀。否则也不用在网上做了。”
“你表哥不是律师吗?找他帮忙可能会简单一些。”
“对呀,以前我怎么没想到?”
其实他不是没想到,而是想到了,但这种不光彩的事不想给别人知道。但事到如今,所有的证据都不太靠谱,说不得,只好找他。
“那你明天去找他想想办法,我们的事以后再说。”
“好吧。”
两人沉默了一会,崔璨转过身来抱着他,轻声的说:“郝迈,其实,我真的不想离开你,可是……”
“怎么了?”
“没什么,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会恨我吗?”
“不会的,怎么这么说?你帮我这么多,我感激你还来不及。”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会想起我吗?”
“当然会,你怎么了,要离开吗?”
“没有。”
“怎么老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没事。”
“又沉默一会,崔璨又说:郝迈。”
“嗯。”
“其实我很喜欢你。”
“我也是。”
“那再爱我一次好吗?”
“这……”
“你累了吧,这次我侍候你。”说着靠过来,百般恩爱缠绵,郝迈经不起她万种风情的挑逗,渐渐的又有了感觉,于是来了兴致,再次掀起狂风暴雨。激情过后,两人疲累已极,终于沉沉睡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已是八点多,崔璨已经不在,给他留了张便条,说:“迈,我先去公司了,早餐准备好了,你吃完早餐就去办自己的事吧,公司有我。中午见。”
郝迈看着这张便条,嘴边荡起一抹会意的笑。看了一会,笑容突然僵死,不由的紧紧的盯着便条看,仿佛这张便条中隐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而他便要在这其中寻找出答案来。
看了一会,心里烦躁,“心想还是去找霍正明办事再说。”
先打电话约了霍正明见面,然后取了自己和儿子的头发样本,向霍正明说明原委,霍正明说:“没问题,明天等我消息。”
分开之后,郝迈没有去公司,而是回到家里,依旧盯着那张便条看。就这样,看了一上午。
中午的时候,崔璨回来,见郝迈在看那便条,略微怔了怔,问起事情办的怎么样。郝迈说:“明天就有结果了。”
崔璨说:“那就好。”
郝迈道:“没有了吗?”
“什么?”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吗?”
“说什么?”
“崔璨,我知道,你一定有事情要说。”
崔璨怔了怔,说,“既然这样,我想你一定也猜到了吧。”
“是。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以,不过,你可不可以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猜到的?”
郝迈道:“很简单,我是从这张便条上猜到的。”
“怎么说?”
你看郝迈这个迈字,写的飞扬洒脱,这个走之部分就像一个阿拉伯数字2,起笔很重,次笔拖的很长,末端微微上翘,再加上里面那个万字,整体看上去像一个小小的龙舟,很有气势。当然,这只是硬笔字的一种写法,但这种写法,至今为止我只见到过两次。
崔璨点点头,并不说话。郝迈继续说:“第一次见到,是在武汉恒生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给我的复函上,收信人姓名一栏那个郝迈的迈就是这样写的,第二次见到就是在你的这张便条上。巧合的是,这两个迈字写的几乎一模一样。”
“然后呢?”
“然后,应该是你说了吧。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系?”
崔璨笑了笑,说:“好吧。是应该告诉你了。顿了顿,说道:还记得我第一次对你说我以前的经历吗?前半部分都是真的,只有最后部分,那时候我说,开了一个贸易公司,有点成就,其实不是。开贸易公司是真,但是后来经营不善,公司倒闭,欠下大笔债务。想要东山再起已是有心无力,没办法,只好找了个工作混着。那时候,天天有人上门追债,烦不胜烦,如果只靠上班挣那点工资,恐怕这辈子都还不清债务。不得已,我们又东挪西借了一笔款子,开了这个恒生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名义是为客户做DNA鉴定,其实什么设备都没有。就是租了一间办公室,一张办公桌,一台电脑,一部电话,就是全部设备。说白了,就是一皮包公司。起初,我并不抱太大希望的,但是他说做这个一定会发财,因为现在这个社会,偷偷做DNA鉴定的大有人在。”
郝迈奇怪的问:“可是你们没有设备,怎么做?”
崔璨笑道:“是的,当时我也是这么想,但是他说,根本不用什么设备,因为是在网上做业务,客户并不能亲临现场,他们所要的,其实只是一个结果,是真是假并不重要,凡是有需要做鉴定的,一律填‘是’就可以了。”
郝迈无奈的摇头,原来一切这么简单。
崔璨又说:“果如他所说,现在需要做DNA鉴定的大有人在,但是正规渠道他们走不通,而且这种事都是偷偷的做,没有人愿意声张。所以,虽然收费高昂,每次六千元,但仍然业务不断。那时候,我负责收发邮件,有时候,一天能做十几二十多个。不到半年的时间,我们不但还清了所有债务,而且还狠狠的赚了一笔。”
郝迈一惊,照她这样说,每次收费六千,一天按十个算就是六万,十天六十万,半年下来,一千多万,想不发都不行。
崔璨又说:“后来,天天就是这样简单的收信发信,凡是来信一律填‘是’,觉得厌倦,无聊之下,就开始恶作剧,有的填‘是’,有的填‘否’,再后来,你也知道,收到你的信件,我填了‘否’,不是存心的,只是随意填的。”
“之心,不,应该说深深的愧疚,我决定慢慢的接近你,慢慢的让你知道真相。因为,我不相再继续骗下去了,每天每天,受到良心的谴责,那滋味很不好受。”
“所以你应聘到我们公司,帮我一把?”
“是。算是一点小小的补偿吧。”
“那你又何必和我……和我那个……那个……郝迈一听,自己之所以和单妮娅离婚,原来起因竟是她这么随意的一填,就毁了他的美好婚姻。这可真是从何说起?不由的心头火起,‘嚯’的一下站起,怒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么随意的一填,毁了多少无辜的家庭?”
崔璨淡然的笑笑:“按照电影电视里情节,你现在应该狠狠的甩我两个耳光吧?”
郝迈强忍怒气,说道:“我的确很想这么做,但我从来不打女人。”
“看来我很幸运。”
郝迈无力的坐下。
崔璨又接着说:“再后来,开始有了麻烦,因为那些填了‘否’的,往往会心有不甘,或回信要求重新鉴定,或者直接找上门来,总之招来不少麻烦,于是不敢再造次,以后就千篇一律的填‘是’,这样一来,麻烦少了许多。”
郝迈怒道:“是,你们的麻烦少了许多,可是你们给别人造成的麻烦,谁来负责?”
崔璨无言的点头,说:“郝迈,我为我给你造成的伤害深表歉意。对不起!说着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说声‘再见’,转身就往外走。”
郝迈喊住她:“等等。”
“你还有事吗?”
“你接近我是有目的的,而且今天,你也是故意让我知道的,是不是?”
“怎么说?”
“因为,如果你不是存心接近我,在飞机上见到我之后,你不会找到公司来,更不会来应聘。还有,你写那张便条,也是故意露出破绽让我发现,是不是?”
“怎么说?”
“因为在通讯科技如此发达的今天,何必留什么便条?就算有什么事,就算你担心打电话打扰到我,一条短信就可以解决,完全不必写便条而露出破绽,而且,以你的智商,绝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是吗?”
“是。”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好吧,既然什么都瞒不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崔璨重新坐下,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自从我开始随意的填‘否’之后,不光我们自己有麻烦,客户那里也有很大的麻烦,有吵架的,有离婚的,有虐待孩子的,还有跳楼的,想到自己的随意竟给别人造成这么多不必要的伤害,说实话,也是很愧疚的,内心经常受到道德良心的谴责和拷问。就不想再做下去了,可是他不同意,说要趁此机会大赚一笔。我们各执一词,吵了一场,后来,他说,等我们赚够了,就结婚,去国外定居,现在收手还为时过早。我说我不想再赚这种昧心的钱了,拆散了很多无辜的家庭。他说以后你就全部填‘是’,不但不会拆散别人的家庭,很多即将破裂的家庭还会因此完好如初。想到我们的将来,我妥协了。一边小心的处理之前留下的后遗症,一边做新的业务。”
“后来,在飞机上遇到你,听那个空姐叫你郝迈,又是去武汉,便着意留心。因为你的名字很特殊,和我的名字有殊途同归的相似,所以有点印象。下飞机后,我给他打电话让他躲一躲,然后偷偷跟着你,见你果然找到我们的办公室。于是心中了然。”
郝迈默想着前前后后,一一对证。又问:“那你为什么还要接近我?”
崔璨想了想,说:“因为你疲累憔悴的神色让我起了恻隐之心,我明白,我不知道,我很内疚,知道你已经离婚,我很难过,我只想补偿你更多,尽管我知道,这于事无补,尽管我知道,这永远也不会有结果。”
听她说完,郝迈真不知是喜是悲,她的的做所为,天人共愤,但她之后一力补偿,帮自己把公司做大做强,功过相抵,这笔糊涂账究竟该如何算法?他不知道。现在,自己对她是爱是恨,他不知道。又想,她所补偿的,只是我一人而已,而其他那些无辜破裂的家庭,她又该如何补偿?她补偿的过来吗?
想了想,叹道:“崔璨,你是个高智商的女人,你帮我把公司做大,我很感激你,但是,但是……唉,算了,人生在世,违背良心之事尽量不要去做,别忘了,人在做,天在看。”
崔璨点点头,说:“谢谢。”又鞠了一躬,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站住,说:“郝迈,以后,你会记得我吗?”
郝迈想了想,既然已经在彼此的心身上留下深刻的印记,怎会轻易忘记?点头说,“我会。”
“那么,以后,你会到看守所看我吗?”
郝迈一惊,心想她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自己的路该怎么走。于是说:“我会的。你保重。”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