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血色真相1
脑中的记忆瞬息万变,忽然一阵头痛欲裂。
“啊!”夜阑仰天长啸,滔滔怒意席卷全身。
青宿三人联手击倒了所有的杀手,飞身落在夜阑身后。夜阑轻轻拔出墨魂剑,向身旁的青宿、黑鹰、炎望了一眼。四人相视点头提起兵刃,同时向慕延年袭去。
立在马车后的慕延年神色镇定,向墙后大喊道:“三娘子,还不快出手!”
只闻冷哼一声,一紫衣美妇抱着琵琶落在院墙上。
那美妇头带着一朵黑色牡丹,整个人妖娆如魅惑,琵琶弦动,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鬼泣声,缕缕音符直扰人想、心智。
琵琶声声弹魂魄缕缕散,青宿忽然想起邪教中有名的蛇蝎人物摄魂琵琶三娘子。青宿收回剑势,向众人吼道:“这琵琶声听不得,快捂住耳朵!”
“不好!”苍黛避开老叟鬼的袭击,向夜阑等人靠去。
三娘子柔腰一扭,十指如雨点落上琵琶弦。一声声如巨石击向识海,神识忽然模糊不清,所有的人慢慢跪倒在地。
夜阑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又颓然地倒落在地。在闭眼之前,她望到一双温柔地眸子,那眸子里倒影着一个女子的面容,模样好熟悉。
待众人苏醒过来,便发现各自被铁链捆绑在十字架上,潮湿的屋子内,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铜炉,铜炉内的木炭火红通亮。浓烈的血腥味熏得人想要作呕,老鼠衔着铜炉下腐烂的血肉,窜入墙洞内嘶嘶作响。
苍黛皱眉破口骂道:“这老贼变态至极,不一刀痛快地杀了我们,还想吓唬我们不成!”
“这是那老贼的惯常手段!”黑鹰晃了晃昏沉沉地脑袋,向铜炉上唾了口唾沫。
“适才那琵琶声好诡异,让人头痛欲裂浑身使不上力来。”炎拉扯着铁链愤愤道。
青宿望着一旁神情痛苦的夜阑,轻声唤道:“夜阑姑娘,可是受伤了?”
夜阑慢慢睁开紧锁的眉目,无力道:“我觉得有一根针插在太阳穴,有很多莫名的画面一直在脑中闪烁,我却无法看清楚到底是什么。”
“三娘子的琵琶声干扰心智,那些画面不过是些幻象,你切莫被迷惑其中。”青宿出言安稳道。
夜阑应声,抬头望了望屋内的情形,众人身上都有轻微的剑伤,兵器统统被收缴而去。
“二师姐、炎,你们为何要来陪我送死,你们应该离开陌南城,离开这个鬼地方!”夜阑望着屋内的众人,忽的鼻尖酸涩。
“傻丫头,你和青宿的什么烂约定真的烂透了,二师姐才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们要一起回栖雪山!师父的忌日就快到了,我们要一起拜祭一起舞剑,若少了你一个,师父定会不开心的!”苍黛向夜阑佯怒道。
苍黛语中的宠溺关爱显而易见,夜阑心底最脆弱的弦被触动,无声地落下泪来。
“别哭,黑影我最最受不了女子落泪,你一哭我更难受,我的心儿神儿都要飞了啊!”黑鹰人高马大的立在苍黛和夜阑之间,满脸哀求的神情。
夜阑哽咽着扑哧一笑,任由滴滴泪水慢慢滑落脸庞。
“你的大师姐和大姐夫还等你回去呢!”黑鹰见夜阑破涕为笑,继续打趣道。
“大师姐和大姐夫?”夜阑和苍黛同时诧异问道。
黑鹰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顿了顿才道:“云鹄那家伙满心欢喜地掉进了你大师姐的温柔陷阱里,我看这辈子都跳不出来了啊!”
“千素姑娘和云鹄?”青宿也倍感讶异,看来他们在消失的一段时日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黑鹰认真地点了点头。
夜阑忽然紧张道:“大师姐还在陌南城?”
“你放心,云鹄应该已经带着连朔和雪雁到了安全的地方,连朔那臭小子嚷着要去禹州送什么劳什子账本,云鹄说不定今夜便带着他们和你大师姐去禹州。”黑鹰低声道。
苍黛见夜阑仍心下不定,便笑道:“你放心,那是我行动之前托与连朔的,那小子头脑机灵定会不负所托,可那小子狮子大开口向我要一千两黄金,我便只好开了个欠条,让他事成之后到随州向云浮讨去!”
原来,他们早将一切安排妥当,随自己来赴这一场生死之宴。
“夜阑有幸,蒙各位如此厚待!奸邪鼠辈妖气蔓,悲壮一死待青天!苍天有眼,慕老贼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夜阑胸中顿然豪气万丈高声笑道。
“没有好下场的是你们这些不自量力的人!”慕延年沉声阴笑,霍然出现在牢门外,起身后跟着蝎子王老叟鬼和摄魂琵琶三娘子。
老叟鬼打开牢门,慕延年信步走入,负手欣赏着众人沦为阶下囚的模样。
“每天都有很多人想要我的命,可他们从未得手,反而丢了自己的性命!”慕延年走至夜阑,狰狞地笑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夜阑怒目地瞪着慕延年,厌恶地唾弃道:“你别担心,你很快就会五脏溃烂而死,到时候不需要任何人动手!”
“果然是你买通了那贱人对我下毒,我早该发觉一掌毙了她!”慕延年身子在半年内极速衰竭,这正是他留在裕丰山庄休养生息的主要原因,蚀骨散放入饭菜之中,根本验不出毒性来。此刻慕延年想起婉如死前的那番言语,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捣的鬼。
“哈哈哈!你最多还有一年的寿命,不如早早放弃和我一起下地狱吧!”夜阑止不住对慕延年的恨意,见慕延年神色慌乱心下痛快地大笑不止。
老叟鬼黑着脸上前一巴掌打在夜阑嘴上,威胁道:“闭嘴!若在胡言乱语,就将你这嘴烙严实!”
“住手,不准碰她!”青宿的声音冷冷响起。
“七杀?叛徒?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老叟鬼嘲弄走至青宿身前,奸笑着伸手再次向夜阑的脸庞打去。
怎料夜阑头向后仰,张嘴狠狠咬住老叟鬼的一根手指。
“哎呦!你这死丫头,敢咬我?”老叟鬼用力拔出手指,狠狠道。
“呸!”夜阑嫌恶地吐了吐舌头。
苍黛不忍看到夜阑受到伤害,扬声道:“慕老贼,你有什么阴谋诡计就冲我苍黛使,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炎闻言用力挣脱着铁链,愤愤道:“冲我来吧!”
慕延年仰头大笑,忽而停止冷声道:“个个都这么想死,我便一一满足你们的要求!我要用你们的命给谦儿陪葬!”
三娘子红衣如火,冲众人妩媚一笑,将一块生铁放在铜炉内。
妖娆地走到苍黛身前,邪魅一笑道:“我生平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穿红衣服,尤其是长着一张美丽面容的年轻女子,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你若自惭形秽,就撞墙而死吧!”苍黛仰起头,回了一个同样妩媚动人的笑。
三娘子收起笑容,指着夜阑和苍黛,厉声道:“听说你们两人中有一人杀了我那貌美的姐姐?”
老叟鬼靠近三娘子,指了指夜阑道:“是她!”
“你那貌美的姐姐?可是那歹毒的张寡妇?”夜阑假装回忆道。
三娘子听到自己姐姐的称号,瞬间面露凶残,掐住夜阑脖子道:“你承认了,一切就好办了!”
夜阑艰难地呼吸着,并未作任何挣扎,藐视地望着三娘子的愤怒神情。三娘子慢慢松开送,转身夹起烧得通红的铁片,铁片上的火苗还在噗噗作响,三娘子伸手将铁片放在夜阑的胸前。
“三娘子,你那凶残丑恶的姐姐是我让她杀的,我实在看不下去她那副容貌,直叫人想吐!”青宿故意出言诋毁张寡妇,以此转移三娘子的注意力,三娘子果然侧目望向青宿。
青宿继续添油加醋道:“你和她的样子一样,让我看不下去,若有机会,我也会让她一剑杀了你,你一袭红衣不人不鬼,简直让人不忍侧目!”
青宿的言语彻底激怒三娘子,她平生自负美貌,从未被人如此恶语奚落,最可恨的是这人为一名男子。三娘子怒火中烧,炙热的铁块霍地落在青宿胸口上。立马传出衣物烧焦的气味,血肉在铁块下滋滋作响。
“张寡妇是我杀的,和他无关,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吧!”夜阑大声疾呼,拼命想要挣脱铁链。
青宿咬牙忍住胸口上的疼痛,冷笑着望着三娘子气红的脸。
一旁的苍黛、黑鹰、炎紧张不已,奋力想要挣脱铁链将铁块打落。
“慕老贼,你要杀便杀,横竖一刀,你何苦多此一举!”黑鹰呐喊道。
慕延年浑身发出阴厉的气息,沉声道:“交出账册和解药,我便与你们一个痛快!”
“你让她住手,我告诉你账册和解药的下落!”苍黛出声道。
慕延年深深地望着苍黛,见她一脸淡然,便向三娘子道:“停手!”
三娘子心有不甘地将铁块从青宿胸口上拿开,再次将铁块甩入铜炉的红炭里。青宿面上冷汗直流,胸口上的一块血肉早已烧焦变黑。
慕延年走至苍黛面前,正色道:“你说吧!”
“你不用这么紧张,那账册上只不过记载着你这十几年来的罪行,最多判你个满门抄斩,而这解药嘛,你就当是我们提前送你一程!”苍黛低声凑向慕延年耳边嘲笑道。
“哈哈!”慕延年沉下脸,目光如炬道:“满门抄斩?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姑娘,你这样我可无法轻易地放你们去死!”
“慕延年,十二年前你狠心灭了颜府上下二十四口,你可曾想过有一****也落得同样下场?”夜阑双目泛红,厉声质问道。
慕延年的目光移到夜阑的身上,恍若忽然想起什么,拂袖道貌岸然道:“是尘儿啊!我现在才认出来,你是世清兄的掌上明珠,怎么会在和这些人一起来杀我呢?”
“慕老贼,你人性泯灭,杀了我阿爹,还敢直呼我阿爹名讳?”夜阑挥动着手上的铁链,想要扑过去掏出慕延年的心脏。
“尘儿,我想你是误会了,慕伯伯和你阿爹是好友,怎会做出这等事。”慕延年顿了顿,靠近夜阑道:“我想有些很重要的事你记错了,当年一夜之间血洗颜家的可是尘儿你啊。那夜你……”
“尘儿,你别听这老贼胡说!”苍黛情急之下脱口打断慕延年的话语。
“二师姐,我不会听着老贼胡言狡辩,当年我亲眼看见他在后院的井中下毒!”夜阑恨恨道。
慕延年看了看苍黛,便知其中有什么蹊跷,柔声向夜阑道:“尘儿,我看你是被你这位师姐骗了,当年整个朱榭大街的人可都瞧见你满身血衣,在官府的卓拿下持剑逃走,你真的忘了吗?”
月夜,血衣,长剑。
夜阑脑海中忽然付出一些画面,是那些她想要看清却无法看清的画面。
手起,剑落,人倒。
一幅幅残缺的画面忽然连在一起,她看到白色衣裙上的朵朵血色蔷薇。
“不!不是!”夜阑努力想要摆脱那些血腥残忍的画面。十二年前,十二年前的十月十五,那是一个月圆之夜,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记忆中的那一晚模糊不清,只记得和阿馒哥哥落水之后的种种?
夜阑闭目陷入了混乱的画面中,她听不见身旁众人的呼唤,她沉入了过往的回忆里。
识海深处锁着一个记忆匣子,她一步步走去,忽然有些害怕。她鼓起勇气打开匣子,匣子中有一个声音在召唤自己,将她拉入了十二年前的那一夜。
十月十五,正是颜寄尘的生辰,也是夜阑记忆中阿爹阿娘的忌日。
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水池旁蹲着一粉衣女娃,正探出脑袋望着水里游来游去的蝌蚪,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入水里窝成一个小碗状,眼见着一只蝌蚪游到手心处,女娃抿嘴一笑忽地握紧手掌。再一眨眼,却发现那蝌蚪已窜出手心逃之夭夭了。
“尘儿!”好温柔的声音。
“尘儿,别瞎闹,快些到娘这儿来!”过了会,那声音再次响起,多了些许催促。
半天都没有抓住一只蝌蚪的女娃儿,嘟着小嘴不甘心地瞪着池中的一群蝌蚪。
“哼!阿娘唤我了,我一会还会回来,我一定要捉住你们!”女娃拍了拍弄脏的衣袖,起身快步向屋内跑去。
女童来到屋内,眨着亮亮的眼睛,笑道:“阿娘,尘儿来了!”
椅上坐着一和颜悦色的美妇人,伸手拉过女娃,抚了抚女娃零乱的发辫,佯怒道:“瞧你!成天蹲在池边胡闹,都快成野丫头了。”
“尘儿不是野丫头!”女娃抬头争辩道:“尘儿要像阿馒哥哥一样,伸手就能抓住好多好多的蝌蚪!”
美妇人见女娃认真的模样,笑道:“对对对!尘儿不是野丫头是个假小子,阿馒作甚你也跟着去学,一点女儿家的模样都没有。”
“阿娘骗人,婉姨说了尘儿是陌南城最乖巧的女娃娃,不是野丫头!不是假小子!”女娃扭着头道。
“来,阿娘给你换身干净衣裳,去前堂让你阿爹瞧瞧,告诉他这陌南城最乖巧的女娃娃是谁家的呀!”美妇人拿起一套月白连身长裙,出言哄得怀中的女娃咧嘴大笑。
天色渐晚,满月悬空。颜府上下都忙活个不停,每年十月十五的这一日是颜家最欢喜的日子。这一晚,无论长幼尊卑统统欢坐一堂为庆贺颜家小公主的生辰。
“风伯,你可见着阿馒哥哥了?”尘儿见过阿爹在前院东张西望,正巧遇着抱着酒坛的风管家,赶忙上前抬头问道。
风管家向左右瞅了瞅,想起自己那调皮的儿子,生气道:“我半天没见着那臭小子的人影,越来越不像话了,若让我见着他非狠狠教训他不可!”
“风伯,你别生气,阿馒哥哥说不定在后院玩呢,尘儿这就去唤他!”尘儿说完便转身择小路向后院奔去。
整个后院里悄然寂静,尘儿寻了一圈也未见到阿馒的身影,只好独坐在银杏树下,有些失落道:“阿馒哥哥,你忘了今天是我的生辰了吗?”
“小尘儿,你为何一个人坐着发呆呢?”正当尘儿喃喃自语之际,一中年锦袍男子出现在身后。
尘儿闻声回头一望,展颜道:“慕伯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慕伯伯特意来寻你的!”慕延年取下腰上短剑和挂着的一银色小壶,温和笑道:“听你爹爹说你打小身子弱,五岁时便开始习武练剑,这把流芳剑就当是慕伯伯送你的生辰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