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茶楼
虞夕颜点点头，将信拆开，片刻，不禁笑了出来，“约我去清暑茶楼？到底是谁，竟没有署名？”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才真的确信上面只是简简单单写着“今日正午，清暑茶楼一聚。”
清暑茶楼。
一袭白衣刚刚跨进店门，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双淡然的眼睛纯净如水，姣好的面容不禁令所有人痴迷！原本凉爽的清暑茶楼，硬是升温几度！
虞夕颜微微转眸，下意识地寻找约她出来的人，可是桌子边都坐满了人，根本无法看出，而且她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谁。
掌柜见这位貌若天仙的小姐站在柜台前没有吭声，知是她在找人，于是好生问道：“姑娘，可有预约？”
虞夕颜听到声音后，转头看向掌柜，淡淡道，“不曾预约，只不过有人找我来，可是却并未署名。”
掌柜见虞夕颜说话的摸样，倒吸一口气，好一个绝世的美人！要不是这么一副淡然的摸样，真是魂都会被勾了去。对了，前几天店里就来了一位公子和一位姑娘，那位公子也是一袭白衣，长相可真是少见的英俊啊！而且就凭他的寥寥数语，便将番绝城守吸引了过去，这段时间还真是贵人多啊！
掌柜自是了然，于是他点点头，走出前柜，微微弯腰，请虞夕颜跟着他往楼上走。
虞夕颜点点头，纤手轻轻捏起长裙，踩着轻步往楼上踏去，竟只听见掌柜上楼的声音！
凡是在下边喝茶的人，皆是神往之色，今日店里竟来了一个仙女般的人物？
经过走道，隐约听见几位喝茶人的对话。
“嘿，听说了吗，屏瑟原本准备向我们菊砄发动的军队，竟然在一夜之间全部安分啦！”
“哎，这是怎么回事儿？”
“你们不知道吧，前段时间不是城门查的特别严吗，而且街上经常会有兵队走过，听说那是朝廷的一些武官放下来的，只是为了寻找我朝二皇子，哦，也就是沐王爷的沐王妃！”
听到这里，虞夕颜轻轻拍了拍掌柜的肩膀，示意他停下。虞夕颜静静听着。
“哦，我想起来了，不是说那个沐王妃在新婚当夜就被人抓了，二皇子在虞州城四处寻找，可是未有结果。于是就有很多想拍他马屁的武官调动军队来帮助二皇子搜索他的沐王妃。二皇子还曾放下话去，说不管付出多少，都一定要把他心爱的王妃找回来，一定要把那个抓他王妃的人捉住！看看，二皇子这人对感情多专一啊！”
“就是，他是在几个皇子中对百姓最好的，时不时还会用自己的钱来赈灾呢！”
“嗯，二皇子人这么好，一定会把他的沐王妃找回来的！”
“对对对！”
“喂，不要偏离话题了好不好！我们是在讲国家安危，怎么聊到那里去了，接着听我说！后面屏瑟王察觉到了菊砄军队的异样，以为是二皇子的兵队准备攻打屏瑟，就对我们朔彤放下狠话了，必须要让二皇子解释清楚！没想到吧，二皇子竟然二话不说就派人去与屏瑟王和谈，才一个晚上，就成功了。我们菊砄总算是安全了！”
“你说说，这二皇子多好啊，那些官员作出这种事他都不计较，真是位好皇子，好王爷啊！”
“对对！”
“就是！”
渐渐的，稀疏声一片一片，都是在赞扬二皇子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对沐王妃深情，还对百姓好……
虞夕颜勾起一个无奈的笑容。果然，司徒逸那个家伙，就算杀了人只怕也是没有人相信的。
想想，还是先不理了，每次一想到司徒逸这个人，就觉得掉入了万丈深渊，底在哪里根本就不知道，每次都让人难以捕捉其真正目的。
“姑娘，这边请，那位请您的人就在里面。”掌柜躬身说完，便退了下去。
虞夕颜点点头，轻轻退开让开了一条道，然后才看着面前的雅间。
虽然是关上的，可是可以依稀从门缝中看到里面，似乎正对着门的窗户是打开的，光线很亮。
深吸一口气，谨慎地推开门，映入眼帘的，让虞夕颜小小的吃了一惊。
里屋的人也注意到了门被打开，于是一双眼睛微微抬起，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人。
虞夕颜的眉毛微挑，饶有兴致地看着正坐着抚摸琴弦的人，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轻轻关上门，走到桌子边，轻轻坐下，悠闲自在地倒起茶来。
“是你找我来？”虞夕颜端起茶杯，小茗一口。
墨玉没有说话，只是将手轻轻地在琴弦上抚摸，那眼神温柔无比，仿佛要将这琴镶嵌在自己的身体里。
“我都知道了，夕颜你的失忆。”
这声音好像来自于仙界，却飘渺于凡尘，像游丝一般流过人心，却也可以轻易地挣脱人心，这便是有一种淡淡的忧愁，这忧愁可以吞并一切，亦可以接纳一切。
“失忆？什么意思。”虞夕颜一脸怀疑，鬼知道墨玉在想什么，总觉得墨玉这个人，虽然是很容易看透，但是却没来由地觉得奇怪。
墨玉微微抬眼，正对上虞夕颜的那双眼睛，虞夕颜一愣，因为她在墨玉的眼睛里看见了墨玉的眼睛里不曾有过的东西。
墨玉将眼中的那一份痴迷渐渐收起，轻轻闭上眼，薄唇轻吐：“身袭流仙裙，眉含拂柳姿。”
这一回，虞夕颜算是被墨玉打败了。
这不是青儿对自己说的话吗？难道写这诗的人，就是墨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自己并不认识他啊。
这种种的一切似乎都令虞夕颜无法接受，什么墨玉，什么诗句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不是……”
墨玉的脸上染上一层厚重的深灰，虽然眉头没有皱起，可是却感受到了他的习习凉意，他的心，很痛吗？
“夕颜，你知我为何故意不与你相认吗。”淡淡的声音响起，虽将愁思微微埋葬，但是还是可以听出他的痛。
虞夕颜看着他的样子，似乎不是假的，可是自己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真是奇怪……
墨玉闭着眼，依旧轻轻抚摸着琴弦，脑中闪过她的片段，在山间，在小溪，在树林，在街道……
他那个时候是第一次见到她，她上前搭讪，虽然语气有些刁蛮，她那个样子，嘴唇嘟起，双手叉腰。
那个时候，真的觉得她的行为不像个女孩子，那时候，只想离她远远的，那个时候……真的想离开。
可是，为什么现在离开了，自己却放不开？明明是这么爱她，为什么还要离开？她的一颦一笑，早已深深地刻在自己脑海，就算是欺骗自己的感情……，这样，只会令自己心痛。
那时候，自己必须离开她，去寻找琴艺的最高境界，转身的一刹那，看见了她的泪滴，滴答……落在地上。那是种什么感觉，似乎是有万千的力量将自己的心脏慢慢撕扯，那种剧烈的疼痛让自己忘记呼吸。
那个时候，她哭了。如果可以，自己又何尝不想留下来……只是……或许是自己真的没有将你放在第一位，难道我真的只是在乎琴吗？
如果那个时候我留在你身边，现在又会是怎么样呢……
突然感觉鼻子酸酸的，两行泪就这么落了下来，原本潇洒如谪仙的他，怎么会哭？
若不是心痛至此，又如何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曾经几次想要哭泣，可是自己又怎么能？
虞夕颜一愣，原来，他落泪了。
他怎么会落泪？这样的人应该是不会落泪的，可是为什么又哭泣了？为什么看着他落泪，心中竟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
静静看着，看着墨玉静静落泪，丝毫不做作的落泪，那是一种怎么样的伤痛？自己无法理解，因为不曾爱过，也就不曾有这种伤痛。
但她不知，不是“不曾爱过”，而是“不曾记起”。
墨玉的手依旧抚摸琴弦，可是没有人知道，他的手已经摩擦出了条条血痕，鲜明的红色滴落在琴板上，将琴弦渐渐染成慑人的红。可是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还是说，已经不会感觉到疼痛了吗？
他闭着眼，嘴角似嘲讽般的勾起，脸上的泪已止不住了，静静地落下，从嘴角流过，似没觉查到，依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原本以为只是没有干的泪痕，没想到，却是止不住，流不完。
“夕颜，因为你不再记起，也好，那就忘了吧。”墨玉的声音听起来痛彻心扉，只有痛彻心扉，才会如此缓慢地嚼出这几字。
“墨玉，你到底……”虞夕颜一脸茫然，这件事似乎是真的，但是这……，一想起这些，就心乱如麻。
“墨玉，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你一定认错人了。”虞夕颜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清楚，“不是我，是她。”
没想到的是，墨玉轻轻勾起一个笑意，不知是讥讽还是只是一个淡笑，口中轻吐：“好，我会等她，我会等她回来。我亏欠她的太多了，多到必须用一生偿还……”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虞夕颜这才勾起笑容，轻松地看着墨玉，反正无聊，就听听好了。
那一刹那，墨玉突然笑了出来，那是一抹悲苍的笑容，仿佛是处于风口浪尖的一个涵盖四海的笑容，似乎又是乞丐获得得来不易的馒头时那种嘲讽的笑意。从未见过他笑，但是这个笑，却让虞夕颜呆住了。
“我不该离开的，早知道必须要为了琴艺失去她，为什么不留下……留下或许她就不会离开我……”他再次笑了，一双充满雾的浓郁双眼此刻盛满了伤痛，仿佛像是陶瓷一样，一触既碎。
片刻，没有声响。
墨玉没有说话，可是可以看见，他的双肩在颤抖，双手渐渐紧握，手心里析出了些许血迹。
他的脸上看不见任何表情，但是可以感觉到，他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糟糕。
墨玉的眼睛直直地看向虞夕颜，那眼神中有埋怨，有痛苦，有恨，令人惊讶的是，还有一份努力压抑的爱！
虞夕颜刻意避开他的目光，她隐约觉得，墨玉把对她的思念，放在了自己身上。
“那我可以呆在你身边吗？”墨玉突然开口问道，眼睛里是隐忍着的温柔。这是虞夕颜未看过的眼神，不禁让她一颤。
虞夕颜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呆在自己身旁是什么意思？再看墨玉这个样子，显得有些犹豫不决，自然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片刻，墨玉见虞夕颜不作答，便将手离开琴弦，随后一甩长袖，站了起来，淡淡道：“我只是想要保护好她。”
放大的瞳孔又慢慢地缩小了起来，一个自信的笑容挂上嘴角，“我答应。”
虞夕颜，才不会浪费一个人才，虽然他只会弹弹琴，但是陶冶情操也不错。
墨玉听后，没有表现出雀跃或者悲哀，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对面前的虞夕颜形同陌人，瞳孔又恢复了那一层浓重的雾色。
“那，我该走了。”虞夕颜故意撇开他的视线，身体轻转，身后的长发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柔荑微微抬起，刚刚碰上门，便听见身后一个沉沉的声音：“既然你是虞夕颜，那我便告诉你，她一直有一个秘密组织。”
六分淡然，三分释然，还有一分难以察觉的悲伤。
“哦？”眉毛微挑，开始有了兴趣。
片刻，墨玉接道：“流月阁。现在是你的了。”他自然会让虞夕颜心甘情愿地接受流月阁，更何况，这本就是她的，但现在为何要以这种口吻说出？她忘记了我，也忘记了关于我的一切，也就忘记了关于我和流月阁。
惊诧！
没想到据说在三年间崛起的第一秘密杀手组织流月阁，居然是她手下的。这真是令我小小地吃惊了一下呢。
只是一个瞬间，惊讶的神色便褪去，换之以温婉的笑脸，回眸给墨玉一个微笑，“多谢相告，我会好好利用的。”
墨玉刚想说什么，可是眼神里流过一丝惋惜，便叹口气，转身走到琴桌边，将琴抱起，掏出袖中的手帕，轻轻擦拭。
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虞夕颜在拉开房门的一刹那，若有若无地问道：“你是在何时认识她的？”
仿佛在问出这个问题的一刹那，空气突然凝结住了一般，有种细细的声音传入虞夕颜的耳朵，是墨玉身体僵住的声音。
片刻，墨玉才道：“一年前。”
虞夕颜的侧面面对着墨玉，从侧面上，虞夕颜的眸子深了深，随后满怀笑意说道：“你是清暑茶楼的主人吧。”
“你是如何得知？”墨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可是分明是用他与生俱来的淡雅给掩饰住了。
轻轻摆首，眼睛微闭，朱唇轻齿，“能让番城守请到第二张椅子的人，必定是厉害人物，再来，听说番城守与清暑茶楼的主人交往甚密，最后一点，便是你，听说你不善交际，可又突然出现在番城守府上，这几点着实让我怀疑。在我调查之后，才知道……”说到这里，眼睛微微眯起，不只是喜是悲，“清暑茶楼，是你与虞夕颜一起创办的。但不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