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妍让晓寒陪她去找夏钧是个周日的下午。天气有些阴沉,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暴雨。夏钧穿着一件浅兰色的T恤,面色也是忧郁的。蓝澜最终不顾夏钧的苦苦挽留,绝决地从家里搬了出去。这段时间里,人人都是焦头烂额的。晓寒心里想,人若是没有感情该多好?
“你说什么?”夏钧终于听明白了薛妍想要说的话。“你说我妈是你爸的前妻?”
是的,薛妍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怎么可能?”夏钧显然一下子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自小,他就和哥哥问过母亲关于他父亲的事,可母亲说他们兄弟俩是她在路边捡来的,他们才不相信呢,不然,母亲怎么会如此地疼爱他们哥俩呢,有点好吃的总是让他们先吃。那时候生活困难,母亲常常替人家纳鞋垫挣钱,每天他们睡觉时,母亲还在灯下做活,等他们一觉睡醒,母亲还在那里做活,那时候,他们哥俩就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读书,让母亲不再受苦。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母亲把他寄放到舅舅家,自己带着哥哥去了城里读书了,再后来,母亲一个人独自回来了,他问哥哥去了那儿,母亲对此只字不提,再问,母亲便会流泪,他怕看到母亲的眼泪,便不再问了。后来慢慢地长大了,也从村子里人口里听得一些闲言,说是他哥哥确实是母亲从路边捡来的,不过后来人家的亲生父母来找了,便又送还给人家了。至于他,他也知道当初是父亲另有新欢,不要母亲和他了。虽然他心里恨当初抛弃母亲的父亲,可渐渐地,也就淡忘了,没有父亲,他照样一样地长大,可谁知,现在却又冒出个父亲来,所有他和母亲曾经受过的苦,一下子又清晰地出现在眼前,这让他一下子怎么能接受得了。
酝酿了一个下午的雨,终于倾泄下来,街道上一下子慌乱起来,人们纷纷躲进街道两旁的屋檐下,焦灼地等待大雨的过去,车子在雨中疾驰而过,溅起一道道白色的水花,夏钧夺门而出,冲进了雨幕里。薛妍和晓寒面面相觑。
“让他冷静些再说吧!”晓寒看着雨滴在玻璃窗上汇聚、滑落,再汇聚、再滑落……
从别人的过往里,晓寒看到一段破碎的婚姻里所暗藏着的折磨和痛苦。她不允许琅琅在以后要经历这样痛苦的决择。
晓寒回家时,韩箐正在阳台上晾晒着衣服。听到晓寒回来,也没有回头。晓寒靠在墙上,看着韩箐把衣服一件件地翻过来,然后搭到衣服架上,再挂到阳台上的铁丝上,衣服有他自己的,有琅琅的,也是晓寒的……晓寒走了过去,从背后轻轻地抱住韩箐,“我们合好吧!”晓寒的脸紧紧地贴在韩箐的背上,闭上了眼睛。这些天晓寒实在累了,她觉得她没有精力再这样消耗下去了。她以前累了的时候总喜欢这样从背后静静地抱着韩箐。一直以来韩箐都是晓寒的依靠。
韩箐轻轻一怔,衣服掉到了地上,他转过身来,一把紧紧地搂住晓寒。“晓寒……”
无需语言,所有的经历的心酸与饱受的折磨都消融在这一个拥抱里。风从阳台吹进来,吹动那一帘粉色的轻纱……晓寒闭上眼睛,告诉自己,生活还会一如从前……
夏钧去找母亲了,他必须要听母亲亲口说出他的父亲是谁。
看着儿子推开半掩的门走了进来,夏秀花就明白儿子这次回来的目的。她坐在土炕上,有风在木格窗外低吟,看儿子如困兽一般地在狭小的空间内不停地打转。“他不是你父亲!”夏秀花平静说。夏钧不信,就如他刚听到薛妍说他是她父亲的儿子时一样不相信。不过他理解母亲,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将他拉扯大,当然不想和任何人再牵挂不清,但是,他可以不去认这个父亲,但他得知道真相啊。然而,夏秀花却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冷漠与固执,自始至终都不承认他是她前夫薛风的儿子。
夏钧很无奈。他不能责怪母亲,他能理解母亲当年所受的耻辱与辛酸。临走时,他说,妈,还忘了告诉你,我和蓝澜分手了,不过妈,我很快会给你找个更好的媳妇来的。
“什么?”夏秀花大吃一惊,差点晕倒,“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可能因为我现在没有钱了吧,妈,我去年瞒着你和她炒股,不想被套了,现在钱所剩无几,近期里不可能和她结婚的,她不想再耽误下去了……”
你不能害了人家姑娘啊!在夏秀花看来,夏钧和蓝澜俨然早已是夫妻了啊!
“妈,不是我害她,是她自己不愿意再等下去了。妈,没事的,凭你儿子的本事,很快就会给你重新找个儿媳妇回来。”夏钧没想到这事会给母亲这样大的打击,早知道这样就不告诉她了。
“钱,又是钱,哎,都怪我啊,没能给你攒下几个钱……”夏秀花喃喃地说。
听到母亲这样说,夏钧心如刀割。“妈,这不关你的事,你把我养这么大都已经很不容易了,等我过了这困难时期,我就接你去城里和我一起住……我什么也不问了,我就只有你一个妈……”
夏秀花看着儿子憔悴的脸,忽然说,要不,你认了你爸吧?
夏钧一怔。“妈……?”
夏秀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因为钱的事而和媳妇分手,是的,她没有钱,但薛风有钱,他不是主动找来要认夏钧这个儿子,还说只要认了他,他家产的三分之一将是夏钧的吗,现在既然夏钧如此需要钱,那就认了他吧,毕竟,他欠他们母子的!
当这一事实如此真切地摆在夏钧的面前时,夏钧还是有措手不及的感觉,一切太突然了,虽然这件事困扰了他多年,他是如此迫切地想知道真相,一旦知道了,他却茫然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说,妈,我好好想想再说吧。
凭心而论,夏钧对父亲这一概念早已经淡漠了,即使在他们母子最艰难的日子里,他都没有想过父亲,何况现在凭他的能力完全可以给母亲一个很好的晚年,突然间又冒出来个父亲来,而且这个父亲是当年抛弃他们母子俩的,看看被时光无情摧残的母亲,年龄应该不是太大,却有风烛残年的感觉,是如此地苍老衰弱,夏钧心里就突然就生出一股恨意来,都上因为那个没良心的男人和那个狐狸精女人,害了母亲受了那么多的苦。他要为母亲讨回个公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