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我们三个急急匆匆奔向车站,穿过候车厅,过一道铁门检票口,进到车场,按照乘务员的指引,上了车。
田春卸下背上的行李,交给我,道:那些人还在外面,我一个人怕怕的。
我望窗外,看候车厅人影纷乱,认同田春的担心,便点头道:这真要注意的。你怎么回家还是个问题啊。
哥哥笑道:他们既然罢手了,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田春道:我真的很怕,这些人总是得势不饶人。
我道: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敢出去?要不哥哥不去海口了,送你回去吧。
哥哥道:这怎么可以。你的事不重要吗?
田春道:颖哥的事是不能够耽误的。干脆我也同车去海口吧。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
我看着田春认真的样子,心中倒是犯难了。哥哥却不置可否,但从脸上的表情看出,他不主张这样做。我看表针已经指向1点整。此时,售票员又在催无票人员下车。田春哭丧着脸,像哀求似的可怜巴巴的望着我。我只好点点头。哥哥很不情愿地掏出钱,给她补了一张票。田春脸上又有了喜色,像一朵花似的对着我笑起来,目光蛮温情脉脉的。
哥哥把行李放到车顶架上,自己另寻一个位置坐下。我让田春坐在靠窗的位置。两个人并排着身子坐在一起,还是头一次。
我看着哥哥还保持着警惕样子,有想起刚才惊险的一幕,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我把长棍放到座位底下,以备不时之需。
想一想这些年出门为什么怎么多事,还不是因为改革开放解放了社会生产力的缘故?现在,农村搞联产承包责任制,家家户户各种各的地,富余劳动力都到外面打工赚外快。但总不能够人人都揽到活干,所以就剩出一些游手好闲的懒人。他们想着不劳而获,只有偷鸡摸狗,强取豪夺,未免会发生打架斗殴。
农村的械斗也是有原因的。土地是农村的最宝贵的生活生产资源。宗族土地的回收及其造成的纠纷,成为当前农村宗族械斗的直接导火索。农民为了争夺土地,不惜挑起宗派械斗,使社会治安陷入混乱。像光头帮苟苟蝇营,横行乡里,与某个宗族势力就有直接的利害关系,与其彼此互相利用有关。
车厢坐满了人,闹闹哄哄,使我心有余悸。汽车驶出车站,离开了县城,我们才心有所安。
田春道:没想到跟你们来,给你添麻烦了。
我道:也别这么说。我对于海口没有什么概念,反正来就来了,到了那里,不管什么情况,别怪我就行。
田春道:我有一个亲戚在海口,只是不知道怎么找。
我道:算了,别指望这些了。你跟着我们,怎么样都能够对付一个晚上。大不了我还半张床给你睡。
我们都会意地大笑起来。
田春道:到现在我姐姐都不知道有过这个事。
我道:本来也不是什么可以经常挂在嘴上的美谈。
汽车奔驰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两旁的树枝热情地招手,仿佛向我挥手告别。我回头望着渐行渐远、且离且小的小城,不禁百感交集。自己十年寒窗苦读,终于得尝所愿,走向理想的远方。这是改变的起点、美好愿景的开端、成就事业、成就家庭梦想的开始。
土路上偶尔会冲出运木料的大卡车,开得很野,压着草边就超了过去,车内的人都齐声惊呼。司机并不以为意,一路吹着口哨,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车沿着弯弯曲曲的道路委蛇向北,到达海口车站时,己是下午四点。
我们一下车,我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去买到广州的船票,便对哥哥道:我们先去新港码头,买好船票再说吧。
哥哥没有到过海口,找不到东南西北。他出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看了一下,道:我的一个战友在一中当校警,曾经到家里来过,特意嘱咐去找他,不如先找他?
我道:还是先买到票再说吧。
田春也附和道:先办正事,别耽误不好。
哥哥道:也好,只不知道路怎么走?
田春道:我们出了车站,就问一下路人,打听清楚再走。
几个人走到马路边,只见三轮脚踏车、三轮摩托车蜂拥而至,让我们无所适从。
一个阿姨道:到那里,我带你们去,价钱很公道的。
我上前问道:去新港、一中怎么走?
她回道:上车,一块钱。
我道:一块钱太多了吧,又不远。
她道:不远,你们走路看看?天黑都到不了。
哥哥道:车站拉客的人喜欢骗人,我们走一段路再说吧。
又有几个人追过来,道:八毛、六毛、五毛!
哥哥道:五毛可以考虑坐了。
田春道:一趟车五毛,勉强可以,要说清楚,别到了又说成每人五毛。
我道:我们坐长途班车也才五毛,别让人家坑了。
几辆三轮车见我们犹豫,又冲过把我们三人围住。
阿姨大声冲我喊道:阿弟,一趟车五毛,不会多收你们的。
田春道:那就坐车走吧,别耽误买船票了。
坐上三轮摩托车,颠簸一会,拐了三个路口,便道了新港码头。我们走进候车厅,却见空无一人,使我们大感意外。我们都焦急起来。
哥哥道:找个保安员问问吧。
我走到保安员前,打个招呼,道:船票窗囗下班这么早?
保安员道:大厅不设售票窗。你要买票要到外头。
我急道:怎么找?
保安员道:你从这里出去向左走,沿着长堤路走到钟楼,对面就是了。
我又问道:有多远?
保安员道:大约有好几百米远吧。已经将近四点半了。这时,拉我们来的车又停到我们跟前。
她冲着我道:我知道卖票点在那。
我一听便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知道为什么不带我们直接去,害我们走冤枉路?
她道:你们说去新港,又没说买船票。
我道:不买船票去新港作什么?
她道:可不能赖我。
我正气头上,不再理她,对哥哥道:走路过去吧,来得及。我们走到长堤路上,隐约见到了钟楼。
三轮车摩托车的轰隆隆地跟在后面响着。我回头一看,又见那个阿姨。
她道:五毛钱,送到。你们三个人还不值吗?
我道:不用了。
她还继续跟在后面,道:五毛钱不多,省得你们找不到。
哥哥冲她道:前面就是了,怎么会找不到。
田春道:赶快走,别理她。
她还不死心,又道:五毛钱包送你们到一中。
这话有几分诱惑力,我放慢了脚步。
哥哥道:老五快走吧。几步路就到了,何必呢。买了船票,别的事又不急,坐车干嘛。
田春道:第一次来海口,走路正好逛街,更好。
她见我们态度坚决,只好作罢了。走到钟楼,看到时针还没转到五点,心情略宽。横过街道,在一个棵榕树下站立,三个人都汗如雨下。我向右边街头眺望,只见“售票处”三个楷书红字映入眼帘,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
售票窗和学校饭堂的饭票窗口一模一样,售票员坐在屋里,我要弯下腰从窗口望进去才能看到她的脸。
售票员道:今天的船己经走了。明天才来吧。
我道:先买好船票吧。
售票员道:收银的人已经下班了,不能买了。
我道:我是学生。
售票员道:拿证来看。我让哥哥从包里翻出学校通知书,递交过去,售票员接过看了道:学生也一样。
售票员站立起来,从窗口把通知书递给我,笑道:好学校,恭喜你啊。
我道:能不能先让我买票?
售票员笑道:你没有出过门,但也别担心。现在收银员不在,所以不能卖票。你明天八点前来,我留一张三等仓的好票给你,拿了票就上船,也是一样的。九点钟开船,别忘早一点到就行。
我道:三等仓票价多少?
售票员笑道:没有多少钱,都能够坐的起。
我道:多少钱?
售票员不耐烦道:没有多少钱。你自己看外面的价格牌。
我看价格牌的标价,五等仓与三等仓几乎差一半的钱,还是买五等仓吧,便对售票员道:那就给我一张五等仓。
售票员不悦道:谁家的孩子像你这样?上这么个名校,还缺这点路费?你知道五等仓又闷又热,会晕死你的。
我道:我是海边的人,会游泳,不会晕船的。
售票员道:你明天再来好了。我给你留一张三等仓的票。
我正想分辨,她道:你别说了。
我道:我问路一下,去一中怎么走?
售票员道:一中离这里很近,就在西面几百米处。你走得胜沙街,尽头出对面就是了。
我道一声谢,转身对哥哥和提出道:明天早上来买票就直接上船。
哥哥道:会不会搞错了?
我道:错不了。
哥哥道:你问一中怎么走?
我道:我己问了,就几百米路,我们走路过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