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岸打来电话时,戚琅的车正在和平大道上行驶。接通电话后李静岸刚说了两句话:“我今天喝了很多酒,莫白也在”,戚琅的手立刻一抖,行驶的车在车道上划出一条S型轨迹,带起后方车辆一连串喇叭声。
戚琅艰难控制好方向,抬手扶了下牢牢固定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皱眉问道:“你在哪里?”
“嘉兴楼,七楼A包间”
“别乱跑,我马上到。”
“嗯……”
等待李静岸挂掉电话后,戚琅摘掉耳机,脸色已经平静得仿佛刚才手抖的是别人一样。只是黑色法拉利在路口掉头时根本没有减速的打算,险些撞上护栏。之后更是以市区最大限速的速度赶往饭店。
这边李静岸挂掉电话,却不想马上回到包间。好不容易借口去洗手间出来打电话,她需要安静的空间梳理一下纷乱的情绪。
嘉兴楼作为本市最具盛名的饭店,自是有其傲人之处。先不提其主厨为白宫的前任首厨,食物用料的讲究以及其食娱一体的奢华。光是它处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地段,览尽万千风华,就已经足见其资本的雄厚。
透过七楼大厅的整扇落地窗,可以看到窗外霓虹灯将城市与天空的边界模糊成淡淡的光晕。远方立交桥上的车流汇聚成一条条移动的光带,延伸向边界尽头,最后拼接成看不清轮廓的光斑。
抬头望向浓黑色的天幕,夜色深沉得快要将她包裹其中。蛮荒混沌便是如此的颜色吧,吸纳一切,所以黑得如此纯粹。
遇见莫白之前,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那么厚脸皮地去缠着一个男生,即使对方多不耐烦也依然不肯放弃。同样的,在莫白离开后的那几年,颓废之后好不容易重新振作的她,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还会回来,坐在她旁边,喝掉属于她的那杯酒。
说不触动,那是假的。没有人会在刻骨铭心的故人面前毫不动容。但她早已不是那年傻傻追逐的她,她也懒得再去猜测他的行为背后的深意。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项目负责人而已,没有资本,也没有兴趣再去期待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李静岸抱臂靠着落地窗漫无边际地思考着,感觉脑袋有点发晕。她扶着额头看了看手机,已经两个多小时了。
戚琅应该要到了吧,李静岸一边想一边回身,想去厕所里清醒一下。却由于酒气上涌,加上站得太久,脑中晕眩,眼前顿时一片白光,身体也随之摇摇欲坠。
暗叹一声糟糕,李静岸条件反射伸手想撑住旁边的落地窗,却忘记了方向不对。伸出的手一落空,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地上倒去。
李静岸头晕目眩中已经认命,未曾想却一头扎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对方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止住了她下滑的趋势。
李静岸在对方的支撑中扶着额头等眼前的白光慢慢散尽,视线完全清明,这才抬头看向扶住她的人:“真是谢谢你了,多亏了……”话音在看清眼前的人是谁之后猛然截住。
莫白怎么会在自己身后?他来多久了?这是李静岸的第一反应。怔怔地瞪了莫白半晌,她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疑问,沉默了下来。
莫白也不说话,就这么看她的表情变换着,最后回归平静。气氛有些尴尬,久别重逢的人通常找不到话题,只剩下回忆。可是对于李静岸来说,最沉痛的,便是那过去几年里撕裂般的回忆。她不愿提及,他……恐怕也从未在意过吧。
看着莫白熟悉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她竟恍惚以为她还在六年前。那时候她不顾他冷淡的神色英勇投入他的怀抱时,他也是如此沉静地看着她。深刻的眸色平静得像一汪潭水,又似乎蕴满了感情。也就是这样的眼神,让她错以为他是喜欢她的。这一错,便是痛了六年。
看似有情却无情,他这一点和六年前一模一样!李静岸自嘲笑笑,注意力也终于回到了现实。
不动声色地与莫白拉开些距离,她矜持颔首:“莫总,刚才多谢你帮忙。”
莫白从她抬头到现在便一直没说话,只是沉沉看着她。
听到她客气的道谢,他皱眉,启唇却是完全的脱离社交惯例:“这几年过得好吗?”
李静岸刚被突发事件刺激到,脑中那点酒气已经不知散到哪里去了。
此时听到这迟来的关心,她不由得又笑了,这次倒是挺平和:“莫总这话,不是应该在刚见面的时候问么。那我是不是应该按照惯例回答,是,我过得很好。”
话音里蕴含着笑意,好似对过往释怀,已经可以轻松地开玩笑一般。莫白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一刻的心情。当他发现她对自己的感情已成过往之后,心里竟然堵得难受。
他想提当年,提到那段关于两人的往事,看看她是不是还会有触动。可是,在她带笑的透彻的眼神中,他却觉得这是一种愚蠢的行为。
如果,一切真的成为往事呢?他心里一紧,眼神变得更加幽深。
“别喝太多酒,我记得你以前不喝酒的。”
“还行吧,社交场上怎么可能不喝酒。”李静岸刻意隐去那两年的颓废放纵,把过往说的风清云淡。
莫白低头看表,九点三十五分。不经意一般淡淡看着她:“现在挺晚了,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李静岸条件反射急忙拒绝:“啊不用!”注意到莫白诧异的表情,心中暗骂自己一声又慌着解释,“呃,我的意思是不用麻烦了,有人来接我。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越说声音越低,她真是有些鄙视自己了,怎么这莽撞的表现就这么蠢呢!
莫白额角一跳,语气却平稳得就像遇见个邻居,随意问起对方的家庭情况一般:“哦?是谁?”
李静岸还在自顾自鄙弃自己,也不多想:“那个人你也认识,就是戚琅。那会儿你们似乎都是经管系的吧?”
“嗯……”沉沉的回答,莫白再不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