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墨染便折了回来,后面除了那个小丫鬟外更多了一个人,只见那人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宝石青褙子,头上戴着根包银的素面簪子,圆脸杏眉,那端庄的气质看着就不像是一般的仆役,看见郑芝瑾那人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
海嬷嬷怎么也跟来了,这嬷嬷平时是沉默寡言的,别个人看见主子都是拼命往前凑,而她却是能不上前就往后躲的性格。所以才被打发来管理着这西府的小花园子,今儿怎么个主动上前。郑芝瑾心中暗自生疑,脸上却不动声色,微微点了下头轻笑道:“海嬷嬷。”
海嬷嬷对着郑芝瑾服了下身子算是请了安:“我一听是三小姐要插花,心想着那姐儿身边都是些娇贵的人儿,哪有我这个做惯了活计的人干的顺手,就赶忙过来了帮着打个下手也是好的。”
“那真是极好,有海嬷嬷帮忙,平时也都是求之不得呢。”墨染看向郑芝瑾看,见她微微颔首,马上心领神会:“我们太太喜欢海石榴,也不知那支花拿来做插瓶号,麻烦嬷嬷帮着寻摸一枝。”
海嬷嬷马上拿了一把精铁的大剪子,拨开了旁边的灌木走向了那株海石榴,走过去时眼角的余光似乎在打量着什么,忽然她的眼色轻微的变化了一下。马上就若无其事的指了一枝开着高低黄白两色的花枝询问道“小姐看这两朵海石榴,一朵含苞,一朵绽放。花开两朵缘一枝自有一股闲情,又有一番意趣。”
周围的人都没有发现什么,但是海嬷嬷的一番神色变化都被郑芝瑾收入眼底:“海嬷嬷不愧是管着这花园子的,眼光就是独到,那就听海嬷嬷的,选这枝好了,海嬷嬷也读过些书?”在郑家读过书的仆役不算多,也不算少。但是一般读过书的要么在少爷小姐身边贴身伺候的,要么是帮着太太打理家务的。反似这她这样躲在花园里坐着闲活的,却一开口就生出几分学识来,倒是有些奇怪。
海嬷嬷剪下了那枝海石榴回道:“三小姐笑话,哪里读过什么书,只是听的多了也就学会了。”说的极为真诚,不像是编造的。
等丫鬟们采完了花瓣后,一伙人都提着篮子往横芜苑走。在路上郑芝瑾悄悄在清菊的耳边吩咐了一句话,清菊就悄悄的退出了人群往回走去。
回到了横芜院已到了辰时二刻,差不多也到了该去族学的时候了。郑家的女子族学一共开了三门课,一门诗书,一门乐理,一门女红。教诗书的虞夫子姓虞名礼字节安,是位老夫子,曾经中过举人。在学问上面是极好的。为人也是端正守礼,在这西北的地界上也是有这一点名气的,所以被郑家大老爷请了来,来教郑家的女子诗书。早上开的就是虞夫子的课,郑芝瑾带着两个丫头刚到郑府一巷之隔的族学,就看见郑芝瑛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在向她招着手。看来有什么话告诉她,郑芝瑾心想,加快了脚下的步伐靠了了过去。还没等她靠近郑芝瑛就嚷嚷了出来:“你知道吗,昨晚。”还没说完就低下声音,看了看周围只有两三个旁支的女儿才低声的又说道:“潋怡苑里闹翻了天,郑芝羽那丫头据说被郑芝滟给敲打了一顿。”
意料中事,郑芝瑾对于这件事情毫无意外,只是昨晚才发生的事今天一早就被郑芝瑛知道的这样清楚了,看来她也不是真的在三房毫无自保之力的。
郑芝瑛兴高采烈的和郑芝瑾说着潋怡院发生的事情,郑芝滟和郑芝羽就带着贴身丫鬟也到了学堂。郑芝滟看见了郑芝瑾马上笑的温婉了起来:“三妹妹,昨天多谢你的礼物了,这么贵重我倒是受之有愧了。”
郑芝瑾倒是习惯了郑芝滟的人前人后的不同性子了,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娇笑地说道:“这也是应该的,下次我生辰的时候姐姐也随便回一份礼物不就行了。”
郑芝瑛在旁边听着差点笑出声来,礼物是你来我往的,随便回一份和金泥扇面差不多的礼物,恐怕郑芝滟就能愁的头发都白了。
郑芝滟也是想到了这点,脸色当场一僵,就知道郑芝瑾没有那么好心,原来在这等着自己呢。可现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自己能说什么:“哪能随便,到了妹妹生日我一定要尽力的找一份让妹妹称心的礼物。”那称心两个字几乎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然后回头面向郑芝羽道:“羽儿昨天那样失礼,今天还不快给三妹妹道个歉。”
郑芝羽像是一点芥蒂都没有的诚心给郑芝瑾道了声歉,还要作势给她俯身。郑芝瑾就赶紧扶起了她:“自家姐妹哪来的那么多礼数,况且昨天妹妹也只是好奇心起罢了。”看她今天把刘海稍稍放下了点,然后带了个银蝶样的方胜微微挡住了点儿额头。想起郑芝瑛刚才的话,她已经心中有数了。
穿着青色细葛布直裰的虞夫子拿着本书册走了进来,虽然年纪已到大衍之年,但是还是身姿如竹步伐矫健。见他一进屋子,室内原本在窃窃私语的女孩们都安静了下来,郑氏族学算得上远富盛名,特别是还开放了女子学堂,因此一些能和郑家搭上关系的人,都想方设法的把女儿送了过来。原本还算宽敞的学堂,现在坐上了二十七八个女学生到也只能算刚好了。所有的女学生都站立起来,恭敬的向虞夫子行礼:“虞夫子好。”
看见虞夫子点了下头,所有人就都安静有序的坐下了,一切显得有条不稳。
虞夫子今天讲的是《周礼天官内宰》,听着夫子细细的讲诉,郑芝瑾似乎又回到了那奢华巍峨但又冷酷无情的地方,刚进宫的时候她什么都做不好,对于宫中的规矩总是纰漏不断。每次被掌事姑姑责骂她都会躲在被窝里嘤嘤哭泣,抱怨着二伯伯怎么还不接自己出宫。后来她慢慢的放下出宫的心思,逼着自己学好规矩,则又变成了每天都在被窝里背书。再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