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何瑞钓鱼事件之后，我和小依的关系变得些许微妙起来。空气里那些不可言传得气息，只有我和小依懂得。同为女人，小依能够准确把握我的任何敏感。但她只是这样不动声色。 有时觉得需要跟小依进行深切交谈，只是总是找不到时机。更重要的是根本不知如何说起。
我依然需要每天像战士那样去面对我的工作。
再次看到人事部的程经理是在我自己的办公室。程为了宋之航之事而来。因为此时是我主动提起，所以程认为他们做出决策之前需要征求一下我的建议。
程经理不急不缓地坐下，人事部的事情也并不轻松，但是程经历看起来几乎永远都是这样闲适的状态。
“想不到苏小姐喜欢喝花茶。这茶的清香倒是不俗。”
“偶尔喝一些。”那是用小依收集出来的花瓣泡的。
“我们考虑过宋之航的条件和公司各部门的一些情况，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想给苏小姐当然更重要的是给他本人参考一下。”
“劳程经理费心了。请问是怎样的安排？”
“苏小姐也知道现在公司在不断外扩，其实总公司的人员每个部门都是饱和的状态。”
“所以呢？你们该不会想直接裁员吧？”我有种不安的预感。
“那倒不会。”程经理抿了口茶。“倒是日本那边的市场真的需要人手。公司的新员工大多不熟悉业务流程，老员工业务倒是熟悉，只是基本上都是有家庭的人，又都不愿意被派遣过去。如果宋之航愿意过去日本市场帮忙，倒是为我们部门解决了一大难题了。”
“那若是去开拓日本市场，大概需在那工作多久？”
“少则一两年，多则五六年。当然，还须视员工个人表现而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发展前景无限。”
“此事我还是要跟宋之航自己谈谈。我暂时无法替他做出决定。”
“好。那我们改日再谈。”程经理起身离开。
程经理离开之后，办公室的气氛霎时变得有些诡异。仿佛整个办公室的人的工作热情都被激发了。甚至于芳姐，走路的步伐都有明显加快。
这种现象的内因我下午才知道。
下午小刘向我汇报前日他与客户谈判失利的事情。对方给出的价格显然是我们无法接受。因为这单生意不大，所以我便没有亲自去。小刘进市场部已经三年，他学历较低，但是踏实肯干。大家都比较喜欢他。我让他与老刘搭档，因为是本家的缘故，而且老刘做事一向豪爽。他们俩相处也一直融洽。
本来谈判失利是常有的事情，我也没有打算多说。谁知小刘自己开口道：“彤姐，这事真不能怪我。都是因为老刘态度欠佳，本来我提议改天再去的，结果老刘自保了底价，这才让对方有了提价的底”。
小刘出来这么说话，让我觉得有些蹊跷。但是考虑到毕竟丢的生意利害不大。便也没有深究下去。
只是小刘刚走出我的办公室十几分钟，我便听到外面吵了起来。争吵的不是别人，正是老刘和小刘这一对师徒搭档。
我出去时，只见老刘他们俩桌上的东西全都整理分类，各自归自己。小刘委屈地在一旁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大家见我出来霎时安静。老刘跟小刘随着我的眼神一起进了办公室。
“大家都坐下来说吧。”
小刘和老刘也各自坐下，但是眼神故意避开对方。
“大家都是同事，那时大家还戏称你们是模范兄弟档，怎么今天这样撕破脸皮闹分家，也不怕大家笑话？”
“经理”，老刘先开口了，老刘跟芳姐一样，也是公司的老员工，40出头的年纪。平时很少多言，但是笑起来很爽朗。我想整个办公室里，老刘是最没心机的。“经理这一问，我也觉得难为情。按说我这个年纪，也不应该跟小孩子计较了。”他看了眼小刘，小刘脸涨得通红。
“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先慢慢说。”我安抚老刘并同时用眼神意会小刘先冷静。
“与汇成谈判失利的事情本来我也需要亲自跟你请罪的。但小刘说他来跟你说。我当时还感动。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在我背后中伤我。”
“我只是实话实话，没有中伤你什么。若不是你性子急，自己报了底价，对方怎么会这么快吃中我们。”小刘按捺不住了。
“你小子别装蒜。自古谈判都是这样，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这一招还是我教你的。多少谈判我们都是这样拿下来了。今天这招不奏效了，你倒往我身上赖，撇的干净啊。”
他们俩在我面前都不肯示弱。我把窗户关起来。由着他们吵。我知道此时我若劝架，定是添乱，更何况双方说的都不无道理。
两个人你来我去地吵了将近五分钟才突然觉察到在我面前吵不妥，面红耳赤地停下来。
“老刘，小刘。别的我就不说了。谈判失利的事情你们身上这也不是第一桩了，为什么你们今天才想起来要追究责任了？该不会是另有用意吧？”
这样一问老刘开口了，“他还不是怕裁员裁到他头上，所以急着出卖我。”
老刘似乎说中要害。小刘一时没有接话。
过了一会，小刘说话了，语气里明显带着哭腔。“芳姐说，要裁肯定会先裁那些既没靠山又没能力的。我什么都没有，不懂电脑也不懂英语，每次裁员我都提心吊胆。这次刚好这个节骨眼上谈判失利，肯定是我了。彤姐，我不能丢了工作啊。”小刘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一个大男人，哭什么。”我知道是个误会，觉得既好气又好笑。
“也不能怪他，别说他了，就是我们这些老员工听到裁员回家也是睡不好觉。我可不是她曹芳，永远不用担心被裁，哪怕被裁了照样可以潇洒生活，我可是要养老婆孩子的人。”老刘怒气消了，语气也转为忧虑。
“你们真是白吵一架，还伤了感情。我从没提过什么裁员的事情，也没有裁员的想法。我真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听说来的消息。”
“不裁员？”老刘和小刘对视一下，又怀疑地看着我。
“是。不裁员。至少我们部门不裁员。你们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老刘和小刘显然都很高兴，我让他们握手言和再出去，他们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下班时跟芳姐一起走。芳姐问道：“怎么又不裁员了呢？”
“什么叫做又不裁员，本来就不裁员。芳姐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人事部有人说你登门去反映意见。他们说当初吵着要人的是你，今天嫌人多的也是你。”
真是人言可畏，我去人事部只是为了宋之航的事情。竟然被传成这样。关键是我还被描述地这样蛮不讲理。
“我去人事部是为了别的事情，与裁员无关。”
“那今天程经理还亲自过来，不是谈裁员的事情吗？”芳姐还不死心。看样子，裁员的谣言多半也是出自芳姐之口了。
“程经理今天来呢，也不是关于裁员。只是部门之间交流工作而已。”我也不想多说，免得节外生枝。
“这样啊。”芳姐竟然失望得说道。
回家的公交上我边上坐着一个装着工作服的中年男人，头发上布满灰尘，看来工作并不轻松。手上提着一条鱼，那鱼大概也失去了生气。车子拐弯时鱼不小心打到我的腿上，鱼的主人尴尬地跟我道歉。
我回想起今天的事。老刘的话。是啊。我也不是她曹芳，如果今天换做我是小刘，会不会为了保住一份工作做出同样的举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