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李云的童装店，浅言一家就向菜市场出发了。
浅言这还是第一次来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菜场，与她前世真是大不相同，菜价也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1978年后，我国就步入了改革开放的新时代，可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那个时候开始，人们的生活条件和生活水平有了逐渐的改善。1981年、1982年的时候，出现了自由市场。买东西不再需要粮票肉票的了，只要有钱，市场里能买到各种东西，比如香蕉、苹果那些在过去很难看到的水果，都有的买，过去紧缺的肉、鱼、鸡等食物也多了起来。
这时候，还没有统一的卖菜形式。基本上都是哪家有东西就拿出来自己搭个台子放那儿卖。
菜价是十分便宜，当然只是在浅言看来。
猪肉只要一块两毛一斤，羊肉稍微贵点，但也只要一块五。那时牛肉还很少，卖的人不多。蔬菜就更便宜了，基本都只要几毛钱，便宜的几分就够了，最贵的也才两毛一斤。
不过当时人们收入都不高倒是真的，成城里人的收入也才平均一个月六十块左右。更别说是这些乡里人了。
而莫子航一个月五十块的工资在他们那一片已经算是蛮不错的，难怪莫子航的大嫂嫉妒。
虽然莫子航收入不算低，可毕竟一家三口都指着他那点工资过日子，而且还有除去给浅言奶奶那份，所以一个月能存下来的也很有限。
陈心妍虽然有在家里做点活计，但一个月最多也就十五块钱左右。因此，陈心妍大多买的都是的蔬菜，肉只买了三四斤，差不多就行了。
接着又去买了过年的果盘，现在家家都是有小孩子的，过年来拜年的是要买些零嘴放着。那时可没有开心果、松仁这些东西。陈心妍买了几斤瓜子和糖果，又买了几斤苹果核柑橘，差不多的时候，一家人就开始打道回府了。
因为东西多，浅言要求自己下地走，否则还要抱着她，太有负担了。陈心妍和莫子航看浅言确实能走得挺稳，就没反对。
大年三十，是除夕夜，也是团圆日。
因为莫子航和莫子阳住得近，而且莫母依然健在，所以每年的除夕夜都是两兄弟两家一起过的。
陈心妍早早过去和张玉梅一起准备晚饭了。因为上次莫子航给莫子文买了套衣服，张玉梅对陈心妍的态度倒是没像以前这么冷淡，稍微客气了几分。
莫子航也在院子里帮着莫子阳一起劈柴，因此就把浅言放到里屋和莫凯文一起玩了。
莫凯文过了年就八岁了，今年已经开始上一年级。看到浅言过来，马上把书本拿出来，想在小妹妹面前炫耀一下自己是个小学生了，已经能够认字算数了。
浅言对这时候的课本还是挺有兴趣的，前世她上学的时候已经是九五年了，还真不知道八七年是怎样的。
其实也差不太多，就是内容有些不一样，其他倒也蛮相似的。不过毕竟浅言小学毕业也十几年了，自然是记不大清楚，只还有个大概记忆。
小学课本就是简单，语文只是简单的课文，字数连一百个都没到。数学也只要学会十以内的加减法就可以了。
莫凯文看浅言认真盯着书本，以为她也是想学了，就自动自发地想当浅言的启蒙老师。
“言言，你是不是也想上学啊？可是你年纪太小了，学校是不会收的哦。这样吧，言言，我来教你好不好？告诉你，这些字，凯文哥哥都认识哦。”说完就很神气地把第一课课文读了一遍，虽然不是特别顺畅，但字还是都读对了的。
“怎么样，言言？如果跟哥哥学，你也可以都读下来哦。”
浅言想，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就把所有字都认识了，那不是太怪异了，让他教教也好，以后问起来也可以说是课本上看的，知道的多了，人家也可能会以为是她聪明，而不会有其他想法。在加上自己老爸是中学老师，那她若是启蒙早了，也有说法。
“好啊，那凯文哥哥就教言言吧。凯文哥哥，你教言言认字，言言是不是就要叫你凯文老师啊？”浅言眨着可爱的大眼睛，天真地问莫凯文。
凯文老师？这个好，多神气啊。“嗯，好，就叫凯文老师吧。”这时候的小孩子都是很崇拜老师的，总以为老师就是无所不知的，因此被浅言叫做老师，莫凯文心里骄傲极了。
“言言，你看，这个字念‘chun'，春天的春。”莫凯文指着课本上第一课的标题教浅言念。
第一课春天，一篇课文总共也才三句话，二十几个字。
冰雪融化，种子发芽，果树开花。我们来到小河边，来到田野里，来到山冈上。我们找到了春天。
浅言装作很认真地跟他念，接着莫凯文又把后面几个字都一一教浅言认识。最后再问浅言能记住几个，没想到才教了一遍，浅言竟然能够一个不错的全念下来，让莫凯文吃了好大一惊。
“言言，你怎么那么厉害，这篇课文我学的时候读了好多遍才勉勉强强记住的，你怎么一遍就都会了？”莫凯文皱着小脸问。怎么妹妹这么聪明呢，难道是他太笨了？可是他们班最聪明的也学了好几次啊。
浅言看着莫凯文纠结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这个样子还真可爱。“哥哥哥哥，其实不难啊，而且在家里爸爸有时候也会教言言认字的呢。”不能太打击人家小孩的自信啊。
莫凯文一听，一想，是啊，叔叔是中学老师，在家里肯定会教言言认字，嗯，爸爸是老师，所以女儿也聪明。所以不是他太笨，是浅言太聪明，好了，他平衡了。
之后，莫凯文又教了浅言算数，浅言也是一教就会，有了前面的铺垫，莫凯文倒也慢慢习惯自己妹妹是个聪明的小孩这个事实了，所以也没太吃惊。
浅言其实心里挺痛苦的，要她一个心理年龄已经快三十的读过重点大学的人再去学这种小学生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算数题，真是很考验她耐心的啊，可是她又不好拒绝莫凯文的热情。
幸好没过多久，陈心妍就来喊他们吃饭去了。
一到外面，莫凯文就迫不及待的对大人们说：“爸爸妈妈，叔叔婶婶，言言好聪明啊，语文课本我只教一遍她就都认识了，数学也是。”然后拉了拉莫子航的衣袖，“叔叔，你是不是在家里总是教言言的呢，她怎么会这么厉害啊？”
莫子航看了眼莫凯文，然后又看向自己闺女，的确他空的时候在家里也教浅言认识一些浅显的字，可毕竟浅言还太小，他也只是教着玩玩，不过浅言是聪明，每次只教一遍就能记住，可是他没想到她连数学都有天赋吗？
“是爸爸和凯文哥哥教得好。”浅言适时地拍拍马屁，莫子航只是挂了一下她的鼻子，这个鬼灵精。
而莫凯文却是仔细思考浅言这句话的真实性，后来得出结论，嗯，的确是自己教得好，看了他还是很有当老师的天分的。他皱着眉头思考，是不是有一天，他也会成为像叔叔那样无所不知的老师呢？
浅言这样说并不仅仅只是拍马屁，她还有一个想法是怕自己的大伯母会因为她的聪明而更加嫉妒他们一家，本来莫子航夫妇就要比他们高上一筹，现在如果连孩子都不如人家，不是心理更添堵吗。所以大过年的，她可不想因为不相干的人坏了好心情。
这顿年夜饭还算吃得和乐融融，饭后，林菊香分别给浅言和莫凯文一个红包，虽然不知道两人的是不是一样多，不过浅言倒也不是很在意。莫子阳也给了一个，自然陈心妍也给了莫凯文。
其实这样的体验对于浅言还是挺陌生的，毕竟前世的她从小就只有母亲一个亲人，每次无论过年还是过节都是只有母女两个人，她们生活本来就困难，因此她妈妈也没多余的钱给她当压岁钱。
后来去了孤儿院就更别想了，那么多孩子，能不饿死就算好的了，哪还能期待其他东西。
但毕竟浅言不是真正才三岁的孩子，心境的改变也没令她对于这些东西有多渴望。而且她觉得给来给去的还麻烦，反正都是要还回去的，何必多此一举呢。
一大家子人又一起坐了会儿聊了下天才回去。那是家里还没有电视，除了唠嗑也没其他娱乐了。
但是守岁还是有的，半夜十二点，浅言被莫子航从被窝里拉了出来，替她穿好衣服后，带她到了院子里。
浅言还有点迷迷糊糊的，没有完全清醒，一出来，被冷风一吹，倒是惊醒了几分。
“言言，快看，好不好看？”莫子航抱着她，指着天空中的烟火对浅言说。
浅言揉了揉眼睛，果然好多人家都在放烟火，噼噼啪啪的在天上交织，的确很美。而且这时候的天空还没被污染的月暗星稀，天上的星星很多也很亮，似乎在与烟花比美似的，交相辉映，构成了别样的美景。
去年因为她太小，除夕夜莫子航和陈心妍并没有叫醒她，所以她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夜景，倒是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子航，快进来了，小心冻着言言，来，我煮好了饺子，趁热吃几个再去睡去。”陈心妍探出头来喊看得正起劲的父女俩。
“哦，咱们吃饺子去喽。”莫子航抱着浅言转了一圈，然后进去了。
第二天，大年初一。
当时农村的习俗是出嫁的女儿在大年初一这一天都要回娘家拜年。
林菊香有两个儿子和三个女儿，儿子就是莫子阳和莫子航。女儿分别是莫子秋、莫子月和莫子英。因为林菊香是住在大儿子家里的，自然大家都是去莫子阳家。
三个女儿早早就来了，一起帮着张玉梅准备。
莫子航一家也挺早到了，陈心妍把浅言托付给几个哥哥姐姐就也一起帮忙去了，莫子航也和莫子阳以及几个姐夫妹夫一起聊天的聊天，干活的干活。
等做好中饭，已经快十二点了，大人小孩分别坐一桌，因为浅言还太小，所以陈心妍也和浅言坐在了一起。
虽然几家人住得都不远，但平时都忙着做自己的事情，很少有时间能够聚在一起。难得的相聚，大家都有很多话说，家长里短的，说说吃吃，直到两个小时后才完全结束。
“哎哟，小浅言一年不见，长大了这么多啊，还认不认识大姑姑啊？”莫子秋抱起浅言，亲了亲她的脸颊，笑着问。
浅言记得这个大姑姑，她给她的感觉很好，是个很善良的女人。“记得，你是大姑姑。”说着，也亲了亲莫子秋，引得莫子秋开心地大笑。
“浅言今年也有三岁了吧，心妍，你总不上班是不是不大好，一大家子的都靠着子航几个教师工资会不会太紧巴了些？”莫子月也走过来，话虽是好像为了他们一家好，可是语气却是在埋怨陈心妍只在家清闲，不顾生计。
陈心妍听了有些生气，她想应该是她婆婆跟她说的，不过大过年的也不好说什么伤和气的话，因此也只是淡淡说了句：“也不是我不愿意去工作，但言言还这么小，总得有人带吧。”
莫子月也知道是自己母亲不愿意带浅言，所以也不再多说，倒是莫子航过来说：“心妍其实也有在做活，经常拿厂里的衣服剪线头，一个月也能赚点，是我要她在家带孩子就行的。浅言身体不是很好，我觉得还是由妈妈带着比较好。”
莫子航都这么说了，莫子月也不好再说什么。
浅言一边听着，心里很是不屑，不就是因为每月少给了钱吗，这个林菊香还真是不遗余力啊。三个姑姑里，其实除了莫子秋，其余两个都和张玉梅差不多德行，所以她只愿意亲近大姑姑。浅言本就不是热情的人，除了自己的家人外，对其他人都比较冷淡，除非是真心对自己好的，否则她一句话一个眼神都欠奉。当然，那两个也不见得有多愿意搭理她。
吃过了晚饭之后，几家人才纷纷散去。
前世浅言一直都是一个人的时间多，每次过年都冷冷清清的，那时候总在想如果哪一次过年有一大群人一起那该多幸福，可是现在觉得，人多也麻烦，又要笑又要礼貌的，连小孩都要做足表面功夫，真是吃不消。
初三那天，浅言一家去陈心妍母亲也就是浅言的外婆家拜年。
浅言的外婆很喜欢浅言，两家也住的近，因此李贞娣也经常会到女儿家里去看看浅言。
李贞娣只有一儿一女，儿子比女儿大五岁，现在已经有两个孩子了。
陈心妍一家到她娘家的时候，她哥哥陈伟明正好带着大嫂回娘家还没有回来。
李贞娣看到女儿女婿过来，忙把他们迎进去，然后把浅言从陈心妍怀里接过来。
“言言，几天不见又长高了，还重了不少。来，外婆给你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咱们给言言拿去。”说着抱着言言去屋里拿吃的。
不过知道浅言不能随便吃东西，李贞娣拿的都是浅言以前吃过而且能吃的一些。
莫子航给了一些钱给李贞娣，可是她拼命推辞：“哎呀子航，你这是做什么呢，你们一大家子生活也不是很宽裕，这些钱留着给言言买点吃的穿的，我现在钱花着够，你自己收着吧。”
莫子航当然不可能真的拿回来，把钱往丈母娘怀里一塞，说：“妈，你看我平时也没什么好孝敬您的，大过年的，您就拿着吧，需要什么就自己去买，您要是不收，可是看不起我这个女婿了啊。”
“是啊妈，您就收着吧，别推了。”陈心妍也帮劝着。
李贞娣只好收下，不过在给浅言的压岁钱里又加了点。
吃了晚饭后，浅言他们才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