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铭走进浴室,将淋浴器的水量开到最大,状态调整为“暴雨”(电脑调控的淋浴可以有六种状态)他怔怔地望着镜子,任雨水激打着全身,心中思潮翻滚。
原来之前朴婉姬在客厅对荆灵施展催眠术时,欧阳铭进房间与伯父交谈了良久。两人坐下后,二伯父正直着身子,郑重地对欧阳铭说道:
“铭儿,你真的长大了,有些事你也应该知道了,你还记得十多年前家族中发生的事情吗?
十一年前,欧阳世家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原来的家主欧阳尚以患病为由,突然辞去家主的职位。一时间欧阳世家群龙无首,后来家族长老会投票决定,由当时声望和能力如日中天的欧阳兆龙担当家主之位。而再后来,欧阳兆龙在担任家主不到两年的情况下(欧阳世家家规:家主任期为六年一届,可以连任,但不得超过三届),又突然辞去了这个职位,最后才由现任的家主欧阳谨担任。
欧阳兆龙点起一根香烟,长长吸了一口,在缕缕的烟雾中,慢慢将往事道来:
“十一年前,你六伯爷欧阳尚的突然离任,其实是与上层有关系的。那时武林八大家经过数十年的休生养息,不断的壮大,实力和财富发展到了难以想像的地步。其中有些人更是野心勃勃,得意忘形,踩到了地雷线。那年华夏国最大的事件,就是武林八大家中的马家,一夜之间,被连根拨起。”
“马家的势力范围在滇南,华贵,蜀川这西南三省,马家的家主名叫马成功,对外头衔是云滇红叶烟草集团董事长。此人能力不足,却野心极大,做起事来更是肆无忌惮。原本就凭西南三省的矿产和烟草资源,就可让马家富足一方。但他还不知足,搞起了走私,最后还和金三角毒枭勾搭一起,成了华夏国最大的毒品供应商。还偷运武器进入华夏国,这些都犯了政府的大忌。最后国家机器开动,雄霸一时的马家,就此烟消云散,被捕者达四千多人,三分一被秘密枪毙,而受牵连的西南三省官员也达五百人之多。”
欧阳铭听得兴致勃勃,这时插口问道:
“六伯爷的突然离任,是不是和这个有关系呢?”
欧阳兆龙眼中露出孺子可教也的目光,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
“是的,其实武林八大家,谁家的屁股都不干净。以前武林中人打家劫舍,杀人放火,那还不是平常事情。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呀!高层这次是杀鸡警猴。像我们欧阳家,海域广阔,走私的事情,却是没有少做。所以六伯父的离任是对上层的一种表态。”
“那二伯父您呢,为什么当了二年家主就自动离任了?”欧阳铭成了好奇宝宝。
“六伯父离任后,长老会找上了我。当时我自认有能力将家族带上一条新的道路,却也雄心勃勃。违法犯罪的事情我们不干,那就正经八百的赚钱。以前所有走私呀,黄赌等生意,我都撤消掉了,大力发展正当行业。其实正当行业如果经营得当,利润丝毫不会比偏门差!”欧阳兆龙一路说起往事,身上不自觉地展现出一股上位者威猛凌人的气势。
“另外,我还不断搭桥铺路,走上层路线。既然不做黄金荣,那就要做胡光墉!但是我做了家主近一年后,有天,高层召见了我,谈话内容我不便多说。这次谈话,使我终于明白了,我们武林八大家的处境和作用。”
“那到底是什么呢?”欧阳铭听得津津有味。
欧阳兆龙顿了一顿,严肃地对欧阳铭说道:“铭儿,接下来的这些话,是家族的秘闻,对你也很重要,不能给任何人知晓,你知道吗?”
欧阳铭见伯父如正郑重,连忙正色道:
“二伯父,我明白了。”
欧阳兆龙清了清嗓子,开始一字一顿地说道:
“现在的华夏国,政府就是‘白道’,那些作奸犯科,违法犯罪的人和帮派当然就是‘黑道’。而我们武林八大家处在‘白道’与‘黑道’之间,我把它称之为‘灰道’。‘灰道’其实就是政府刻意制造出来的。我们武林八大家无论从那方面讲,都恰恰适合成为‘灰道’。”
“我们‘灰道’的作用有两点,第一点,就是帮助政府使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第二点,就是政府用我们“灰道”,来将‘黑道’控制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灰道’就是在‘白道’与‘黑道’之间这条夹缝里生存。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生存,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所以我想把欧阳家族漂白,走上正道,是政府绝不愿意看到的。但我们一旦蜕变为黑道,那就如马家一样,国家机器开动,倾巢之下,安有完卵!说得形象一点,我们就是棋局里的一颗棋子,国家让你往那走,你就要往那走,不能有意愿,只能够去执行!”
欧阳铭狠狠地揉着鼻子,若有所思,似懂非懂,他又问道:
“既然‘黑道’是危害到社会,与政府对立的,那为什么不将它完全铲除呢?以政府的能力加上‘灰道’的帮助,应该困难不大,还可以一劳永逸。”
“哈,哈,哈!”欧阳兆龙豪迈地大笑着道:
“铭儿,你还真的太年轻了,没有社会经验。这里面涉及到政治,人性,哲学,社会根源,国际关系等等太多因素了。这些我教不会你,就算现在教你,你也不会懂得。很多东西,要你自已以后在社会上用心去思考和体验。”
“反正你现在只要懂得:‘白’到了极处,就是‘黑’。‘黑’到了极处,就是‘白’。黑白两道是相辅相成的,正如白天与黑夜互补轮回一样。‘黑道’是永远无法歼灭的,共同有了它们,才是一个完整的世界。而现今政府的聪明之处就在于,它不用去歼灭,只是疏导,控制。”
“正因为心灰意冷了,所以伯父你就辞去了家主的职位?”欧阳铭又问道。
“可以这么说吧”欧阳兆龙微微一笑。
“伯父,我知道你一向向往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欧阳铭一脸的敬佩。
“是的,那样不需要戴着面具,不需要看别人脸色。”欧阳兆龙悠悠说道
“在这几年,我四处走动,只做我喜欢去做的事,认识了很多人,也学到了很多东西,明白了许多道理。这些年,我生活得很快乐。”欧阳兆龙微笑着说,那种发自内心的幸福感让欧阳铭也不由感到有点忌妒。欧阳兆龙又说道:
“铭儿,因为你的天质和家族血统,你的人生经历,家族已经帮你规划好了。你毕业后将在家族的企业中层任职数年,打好基础,然后逐步走向高层,接触一些家族的机密。然后是成为家主的候选人之一,带着家族在‘灰道’上小心行走,做一些违背意愿,但不得不做的事情。”他若有深意地望了望欧阳铭,继续说道:
“你的人生中,金钱,地位,美女,权势,都不会缺乏。但你从此会失去两样东西:自由和本色。你可能会有短暂的快感,但你永远失去了真正的快乐!”
“伯父,我……”此时此刻,欧阳铭只觉头脑乱糟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欧阳兆龙从怀中拿出了一只样式很普通的机械手表,交给欧阳铭。然后说道:“铭儿,你长大了,我认为你应该有权力选择自已的道路,如果你不愿意按家族的规划走,伯父可以帮助你。选择权在你自已手中。这只表你带着,连续五秒按住第三节表带上的白色按钮,就可以联系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