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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除西夏 (3)

公元1207年秋,成吉思汗再次出征西夏,攻取了位于今包头市南、黄河沿岸的重镇兀剌海城。在党项语中,“兀剌海”的意思是“穿越长城的通道”,换句话说,是通往中原的要道,极具战略价值。这是蒙古军第二次攻城之战,由于缺乏攻城利器,历时四十多日才攻下这座城市。

与此相关的一桩悬案是,在攻取兀剌海城之后,成吉思汗没有继续攻伐,也没有马上率军离开。《元史》的记载是:“三年(即公元1208年)戊辰春,帝至自西夏。”意思是说,他直到第二年春天才从西夏返回蒙古。[1]

广为流传的一种说法是,蒙古军坚守兀剌海城五个月,最终因缺粮而不得不撤退。然而,这种说法成立的前提是,率军坚守城池的是其他将领,而不是成吉思汗。道理很简单:身为大汗的成吉思汗,是不会死守一座城池,做一件应该由守将做的事情。因此,这种说法不能解释成吉思汗在西夏长时间停留的原因。

符合常理的可能性是:大汗选择在这座城市过冬,同时进一步了解西夏国情,

[1]《元史》卷一,《太祖本纪》。

筹备下一次的入侵。

在一年之后的春天,成吉思汗再度征讨西夏,并入侵了河西地区。这次出征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蒙古帝国对外侵略的阵营里,首次有了非蒙古族势力的加入。这股势力就是主动归附的畏兀儿人。元代所谓的畏兀儿人,即是《宋史》上的回鹘人。如前文所述,党项人曾经常劫掠回鹘人,双方还经常为争夺对青海一带的控制权而大动干戈,这些都是畏兀儿人仇恨党项人的理由。

当然,畏兀儿人并非仅为了复仇而归附蒙古,而是有更深的苦衷。

在辽国灭亡前夕,契丹皇族耶律大石因预见形势不妙,于是从南京(今北京)出发率部西征,希望能在新疆和中亚地区碰碰运气。大概在公元1124年左右,这支契丹势力在中亚建立起西辽国,也被称为黑契丹或哈剌契丹。高昌(今吐鲁番附近)、别失巴里(新疆吉木萨尔附近)等地的畏兀儿人承认了西辽国的宗主权。但是,西辽派驻高昌的监国“骄恣用权,奢淫自奉”,让畏兀儿人不堪忍受。他们一直希望出现另一股强大的势力,可以借以制衡西辽国的势力。

成吉思汗正是他们苦苦寻觅的靠山。《元史》载:

岁己巳(1209年),(高昌国主亦都护)闻太祖(指成吉思汗)兴朔方,遂杀契丹所置监国等官,欲来附。未行,帝遣使使其国。亦都护大喜,即遣使入奏曰:“臣闻皇帝威德,即弃契丹旧好,方将通诚,不自意天使降临下国,自今而后,愿率部众为臣仆。”[1]

畏兀儿人主动归附的时候,成吉思汗正在讨伐乃蛮部太阳汗。太阳汗的儿子脱

[1]《元史》卷一百二十二,《巴而术阿而忒的斤列传》。

脱被射杀,脱脱四个儿子本想投靠亦都护,于是先派使者前去接洽,结果亦都护将使者斩杀以示诚意。而后亦都护又与脱脱四子交战。他最终赢得了成吉思汗的信任和赏识,并跟随参与了攻打西夏的战役。

西夏国主李安全派太子率军迎战,结果被打败,副元帅高令公还成为蒙古大军俘虏。蒙古军再度攻陷兀剌海城,并俘虏了西夏太傅西壁氏,以及另一位将领嵬名令公。而后蒙古军进逼西夏国都中兴府(今银川),采取了引黄河水淹城的战术。不过,因为堤坝缺口导致大水外流,蒙古军便撤出包围并退兵。在退兵之前,成吉思汗派西壁氏入城谈判,与西夏订立了城下之盟。

公元1211年,成吉思汗征讨金国。在得胜回撤的路上,再次向西夏进军。根据《蒙古秘史》记载,西夏国主李安全很快就臣服了,并把一个名叫察合的女儿献给了成吉思汗。

李安全对成吉思汗说道:“听见成吉思可汗的声名,我已经害怕。如今你这有灵威的人亲身莅临,因敬畏你的灵威,我们唐兀惕人愿给你做右翼效力。”

但他同时又说:“我们是定居的,是筑有城郭的,即便做伴,在疾速的行军中,在锐利的厮杀中,既追不上疾速行动,又做不到锋利厮杀。”因此,他希望能够经常进献骆驼、毛布和鹰鹞。

李安全很快就实践了部分承诺,“从唐兀惕百姓科敛骆驼,拿来呈献,多得都赶不动了。”[1]

公元1219年,在动身征讨花剌子模帝国之前,成吉思汗想起了李安全说过的话。于是,他派使者赶赴西夏,要求现任国主李遵顼(1211—1223年在位)兑现前任国主的承诺,一起出兵征讨花剌子模。[2]

[1]《蒙古秘史》第249节。

[2]关于征讨花剌子模的事情,本书第五篇有详述。

使臣转述成吉思汗的话说:“你曾说过‘愿给你做右翼’,如今,回回[1]截断我黄金缰辔,我要出发前去折征,你做我的右翼出征。”

李遵顼还没来得及作声,西夏权臣阿沙敢不[2]讥讽道:“如果实力尚且不足,何必做可汗呢?”总之,西夏不肯出师援助,将使臣打发回来了。

成吉思汗感到十分恼怒,他说:“怎能让阿沙敢不这样说!马上计划去征讨他们又有何难?但是正在指向着他人的时候,姑且作罢。若蒙长生天保佑,紧握黄金缰辔,胜利归来,那时再做计较!”

公元1225年冬,成吉思汗结束西征,凯旋而归,但他很快又出兵西夏。而关于这件事情的细节,主要有两个版本。

根据《元史》的记载,在公元1226年的正月,由于西夏庇护成吉思汗的仇人,即蒙古乃蛮部屈律罕的儿子,并且不派遣王子去蒙古做质子,成吉思汗亲率兵马进行讨伐。

在秋天之前,大军接连攻克了黑水、甘州、素州、西凉府、搠罗、河罗等地。之后成吉思汗大军进抵灵州。此时,西夏国主李德旺(1223—1226年在位)因惊惧而死,帝位由其近亲李睍继承。冬11月,在黄河边再次战胜嵬名令公大军后,成吉思汗率部攻克灵州,然后驻扎在盐州川。

公元1227年春,在留下一支部队包围西夏国都中兴府后,成吉思汗率军征讨西夏尚未归附的西部地区,并相继攻克积石州(今青海贵德县)、临洮府、洮州、河州、西宁、德顺(今甘肃静宁)等地。在这一年的6月,中兴府被围困半年之后,

[1]回回:在这里特指花剌子模人。

[2]阿沙敢不:藏语,贤人或长老之意。是唐兀惕的权臣,对蒙古主张强硬政策者。就《秘史》的记载来看,此人为唐兀惕贺兰山以西游牧地区领袖。按西夏朝中,时有主张汉化或保守游牧主义反汉化的摩擦。而阿沙敢不似属于后者。

西夏国主李睍出城投降。西夏灭亡。

另一个版本则更具戏剧性。根据《蒙古秘史》的记载,公元1226年的秋天,成吉思汗率军征讨西夏,随军出行的有后妃也遂夫人。在出征的路上,蒙古军还围猎了许多野马。不幸的是,因为坐骑被野马群所惊,成吉思汗被摔了下来,并且伤得十分严重。于是大军在当地过了一夜。

次日早晨,也遂夫人说:“皇子们、将军们自行商议事务吧,大汗夜间发了高烧,已经睡着了。”于是,皇子们和将军们开始商议接下来的行程。其中有位将军说:“唐兀惕人的城池和房屋又跑不掉,我们可以等大汗痊愈了再行征伐。”他的建议得到全体皇子和将军们的一致赞成。[1]

待成吉思汗睡醒后,也遂夫人将部下的意见告诉了他。成吉思汗说:“唐兀惕人必会说我们胆怯了。我们要派使臣前去。我就在这里养伤,等问明白他们的回话后,我们再考虑是否撤兵吧!”

于是,使臣前去传话西夏国主:“以前,你们的国主曾经说过,‘我们唐兀惕人愿作你们的右翼。’因为你们作过这个承诺,所以,当回回不肯议和之时,我派人去叫你们出兵,你们却不肯实践诺言。你们非但不出兵,还以言语讥讽。当时因为另有所图,我决定以后再向你们对证。蒙长生天庇佑,现在征讨回回的事情已了,已经将回回百姓纳入正轨,现在来向你问个明白。”

西夏国主李德旺回答说:“我没有说过讥讽的话!”阿沙敢不则挑衅地说:“讥讽的话是我说的。你们蒙古人惯于厮杀,如果你们想与我厮杀,我在贺兰山住帐篷毡房,那里有骆驼,你们可以来贺兰山找我,我们在那里厮杀!如果你们想要金、银、缎匹、财物,你们可以指向宁夏西凉!”

[1]《蒙古秘史》第265—269节。

使臣将这些话一一据实回报。此时,成吉思汗的发烧症状尚未好转,他说:“好!人家说出这样的大话,我们怎可撤退!死也要去对证这句大话。长生的上天啊,由你做主吧!”于是成吉思汗亲自率领大军进抵贺兰山,在那里与阿沙敢不展开厮杀,最终擒获并处决了阿沙敢不。

成吉思汗下令将贺兰山所有的帐篷、毡房、百姓等等一概“如扬灰一样地摧毁”。他下旨说:“把那些勇猛健壮的唐兀惕人统统杀掉,军士们可以捉捕其余各色的唐兀惕人收为己有!”

在此之后,成吉思汗又率军攻克兀剌海城和灵州城。大军进驻灵州城之后,西夏国主李睍前来拜见成吉思汗,并献上九类金银器皿格九件、九九八十一名童男童女、八十一匹骟马骆驼以及其他九九之数的宝贝。西夏国主拜见之时,只能立于成吉思汗房间的门外,而且没有掀开门帘。

成吉思汗对部下说:“因为敌人口出恶言,我们才督师前来。蒙长生天增加力量,我们终于把敌人征服,冤仇得报!”

《元史》和《蒙古秘史》都没有交代西夏国主李睍以及中兴府的命运,而据瑞典人多桑所著《多桑蒙古史》,成吉思汗病逝于西夏投降之前,即公元1227年6月之前。他在弥留之际曾嘱咐诸将,死后要秘不发丧,待西夏国主出城来谒时,“执杀之,并屠其城民。后诸将果如命而行。”[1]

[1]多桑:《多桑蒙古史》,冯承钧译,上册,第153页,中华书局,200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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