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事不关己(1)
席宴开始的鞭炮声震耳欲聋,众臣举杯,一贺新帝执政,二贺天佑我朝,三贺国民太平。
君天烈连喝三杯,一挥衣袖,声乐起,舞姬悉数娉婷而出。
红纱轻曼,身姿盈盈,柔弱无骨的女子们仿佛想用舞姿来展示着她们内心最原始的骄傲和妩媚,幽若影一睨众人,看着吵杂之中,有的人烟花迷醉,有的人欲眼朦胧,有的人清淡闲适,有的垂涎三尺……不经意看向君天烈,却见他的目光刚好和自己撞上了,因为躲闪不及,幽若影便回了他一个轻盈优雅的微笑。
刚和君天烈的眼光错致而开,幽若影就明显地感觉到身后一道利如剑刃的眼光狠狠地灼烧着自己的后背,不自觉地回过头去收寻,却什么也没有。
声乐忽然适时停下,转而响起的音律让幽若影瞬间堂目结舌起来,那么熟悉的音律分明就只在那个地方弹奏过,可为何这首乐曲会传扬出来了?
音场一起,一干众人甚至连君天烈都惊愕地放下了酒樽。
舞台之上,一个面蒙白纱的女子在众舞姬的款款妖娆的迎接下身如飞燕,婀娜多姿地轻盈舞出,曼妙的身姿,幽雅的眼神,莹莹如月光般纯净的气息,那气场,所到之处无不吸引着大众的目光。
只见她轻启朱唇,深情款款地唱着,我醉一片朦胧,恩和怨是幻是空,我醒一场春梦,生与死一切成空……
那明明就是周华健的《刀剑如梦》!记得,幽冥宫里,冥少邪硬是逼着自己在君天寒和四大堂主的交手空挡生生地弹奏这一曲的,当时红泪也是在场的,可是只弹过一遍的音律,难道冥少邪和红泪竟然都记着?
疑惑的目光询问地飘向了红泪,可是红泪却回了幽若影一个肯定地摇头,这说明红泪知道曲子但没有记着音律,可是也不可能会是冥少邪,他即使记得音律也绝不轻易弹起的,因为他曾说过,属于影儿的东西,他绝不愿同人分享,更何况是传过他人之手。
难道会是君天寒吗?
百转千回的心思萦绕在幽若影的心间,忽然觉得压抑的透不过气来。
幽若影很强烈地又再次感觉到了身后那道火辣辣的恨恨的目光,快速地一回过头,却还是什么也没有。
白纱女子的最后一个音律完美地落下了,原本寂然的殿堂上曝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白纱女子俯身道谢,却并不退下,而是一步一步朝着君天烈坐着的位置走近过来。
云贵妃的神色闪过了一丝的鄙夷,心下道,不过又是个不知廉耻的女子,仗着一点才艺就妄想博得国主的青睐,简直下贱至极。
玲珑紫儿似乎饶有情趣,她倒是很想看看那个女人到底是何等的货色。
红泪却只是冷眼旁观,局外人的事不关己。
君天烈的脸上虽然微微凝了笑意,可是眼眸深处却寒意阵阵。
近在咫尺的位置,白纱女子突然摘下了蒙面的纱曼,幽幽地抬起了脸。
没有倾城倾国姿色,亦不是明媚娇艳的风情,也看不出灵动甜美的气息,只是,举止言谈间,那一股淡淡的忧伤和清雅却还是让人动容不已,她的脸色有些蜡黄,可是眼神清澈,眉宇秀美,清瘦的身子隐隐可见骨架子,让人心生怜惜。
“国主,长乐无极。”她得体地跪在地上,不亢不卑地道。
“今日静水莽撞,如若不是事出有因,那是万万不敢清扰烈帝的兴致。”
一语惊醒梦中之人,幽若影不禁惊诧地看着沉静地跪在地上的女子。
传言,玄武之国,静水郡主惊才绝艳名动四国,虽不曾亲眼目睹,可是传言和现实却相去甚远。
前太子君天书奉旨出使玄武国迎娶静水郡主,短短半年时间,天元政变,天乙初成,可这个君无生亲立的太子殿下却似乎被人们遗弃了。
静水郡主明眸浅浅,流光悲恸,却异常坚定地抬起脸直视着君天烈。
殿堂里所有的人都凝了气息,原本喧闹的声音一瞬间寂静的鸦雀无声。
尽管臆测纷纷,可是君天书的前朝太子的身份毕竟还是不容小视的,静水郡主执意选在新帝祭祖酬神的正式登基大典上亮出身份,这中间的缘由怕是不单纯,指不定会是什么大事情了。
“静水今天不为别的,只想替夫君问烈帝一句,如今您可还记着他这个哥哥?”
话音落下,殿堂一片哗然。
君天烈站起身姿,几步下台,扶起了静水郡主,朗朗一笑:“嫂子言重了,孤王原本就等着祭祖酬神后,就正正式式的以天乙王朝的名义迎回哥哥恭亲王。”
“很好,一声哥哥,一句恭亲王就已经足够了。”静水郡主幽然而笑,“我想夫君的心病会因这两句而痊愈的。”
“烈帝,夫君让我转话给你,他和天乙从此没有瓜葛,如今只愿和唯一的爱妻离静水安居嫣然城,做对隐于市井的平凡夫妻。”
“大哥真的执意如此吗?”君天烈似乎不能置信,因为以君天书的性情断断是接受不了平凡的身份的。
“夫君说,他的意义已绝,不会再改变了,只是心中依然遗憾,父皇临终之时无法奔丧尽孝,妄为人子。”静水郡主嫣然笑笑,叹道:“静水想替夫君讨要一样父皇的贴身之物,将来日日供于堂厅,早晚青烟三柱,以慰父皇在天之灵,不知可妥?”
“不知大哥要什么?”君天烈反射性地问道。
“夫君说,父皇生前最爱挂于他寝宫之处的自画肖像,不知烈帝可否将父皇的自画像让静水护送至嫣然城,以了夫君的心愿。”静水郡主说的坦然自在,心无旁骛。
“这恐怕不妥。”君天烈想也不想便拒绝道。
“为什么了?静水不明白,都已经没有什么好争的了,夫君要的不过是自己的父皇自画像,难道也有错吗?”静水似乎不死心,据理力争道。
“不然这样,父皇的自画像择日孤王命宫廷画匠另外临摹一幅一模一样的,到时候亲自派人送到嫣然城。”君天烈说出了一个两全的方法,静水郡主一听也不好再做什么争辩,可是神情似乎很落寞。
“烈帝既然如此说了,那么静水就替夫君谢过烈帝恩典了。”
君天烈雅然笑笑,亲自扶着静水郡主座在了幽若影的身边,“影小主,你可要替孤王好好招待静水郡主,她可是傲帝最疼爱的侄女了。”
话音落下,君天烈竟然特意意味深长地看了幽若影一眼。
幽若影心中一沉,立刻就知道了君天烈的心思。
他定然知道君天书让静水郡主前来天乙的目的了。
静水郡主既然会弹那首《刀剑如梦》,那就和君天寒脱不了干系的,北名山下,嫣然城,故人书院,一连串的敏感的地点,指明了就想刺探她。
君天寒和君天书到底想干什么?可是索要君无生的自画像不像是一个幌子,难道君无生的自画像里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幽若影明眸的流光细致地看着离静水,她真的很瘦,尽管有一种病态的美丽,可是那么骨瘦如柴的身躯竟然不可思议地隐了强大的力量般,倔强而耐力。
“如果你不介意,我应该叫你一声姐姐的。”幽若影轻启朱唇,雅致地看着离静水笑笑道:“不知寒王殿下可是到了嫣然城?”
离静水也不避嫌,笑得坦荡自在,“不然影小主以为以静水的才华能唱出那么动人的旋律吗?先前故人书院听北寒公子弹这一曲的时候,静水和夫君都心动不已,夫君说,可以创作词曲的人定然是个绝世高人,恩怨情仇不过过眼烟云,只是心中依然孤寂,依然苍凉。”
“那是静水第一次看到夫君眼含泪光,在玄武,尽管那么委屈,那么无助,可夫君都是冷冷淡淡,清高不已的,从来不肯向傲帝曲意奉迎,就算天元政变也不能改变他的心意。”离静水的目光仿佛越过天际看着那个令她心意寄托的男子,“静水一直坚信夫君一定是静水这一生可以寄托的人,也是静水无怨无悔地陪着夫君度过了他在玄武那段最辛苦最煎熬的时光,夫君常说,静水一定是上天赐给他最大的恩典,他这辈子别无所求,只愿和静水一生一世,白头到老。”
“那天,静水和夫君来到嫣然城,就在故人书院,北寒公子说,他今天只和夫君弹音律,其它的一律不谈。”叹了口气,离静水声音低迷柔和,“夫君第一次听到了那首《刀剑如梦》,第一次那么激动地握紧静水的手腕,夫君说,执子之手,与子成说,夫君还说,他这一生只要有静水陪着,哪怕上天入地他都是心甘情愿的。”
离静水挽了挽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忧伤浅笑道:“其实静水一直都知道夫君志在天下,可是静水的身子不争气,说到底,还是静水的柔情和可怜困住了夫君的野心勃勃。”
“静水自知,天命不远,所以此次来到天乙,实在万不得已而为之。”
“你真的那么想要画像?”幽若影隐隐猜出了一二。
“影小主,画像静水是志在必得的。”离静水的目光冰冷而坚定,“静水瞒着夫君不远千里,来到尧阳,为的就是有生之年帮夫君做一件他最想做的事情。”
“那画像藏了天元一半的宝藏,圣祖爷仙逝时留给父皇和清正王一份藏宝图和传国玉玺,传闻纷纷,传国玉玺归清正王爷,藏宝图归父皇君无生,可实际上藏宝图父皇只得了一半,另一半也在清正王爷的手上。”
离静水看着幽若影,流光犀利不已,“清正王爷早已死去,那么传国玉玺和另外半张藏宝图竟然下落不明。”
“千年前,行雷祭司和季风大祭司分道扬镳,相约在东方聚首,然季风大祭司却不知踪迹,可是行雷祭司独自来到东方开创了天元国的前身,虽历经风雨洗礼,可天元每一任的帝王都认真地守护着那份藏宝图,因为它是东方国家的龙脉所在。”
幽若影头疼不已起来,天元的龙脉怎么又和季风哥哥扯上了关系,难道说,龙脉和传国玉玺是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人守护?
“影小主不是也在找传国玉玺吗?”离静水浅淡地道,眼中的光泽莹然而动。
“你想让我和你合作?这也是寒王的意思吗?”幽若影直接挑明了离静水话里面的重点。
“影小主很聪明。”离静水眉目勾扬,“这总好比你和玲珑紫儿那个狐族叛徒的交易来的真诚。”
幽若影微微惊诧,想不到短短的几个时辰,离静水竟然也知道这件事情,看来玲珑紫儿的心思可真是邪恶,故意放出风声,妄想她成为众矢之地吗?
“玲珑紫儿还真不是一般的胸大无脑。”幽若影低低地咒骂道。
“一个连族人都可以出卖和伤害的下贱女人,早就该千刀万剐了。”离静水嫌恶地皱了皱眉头,不屑地说道。
“此话怎讲?”幽若影隐约感到了一些她并不知道又没有人会告诉她的事情,那其中的厉害关系绝对不简单。
“你可知道朝熙为何不在天乙朝?按理说珠明破城他可是功不可没的,虽说天元政变他坐视不管,可是也让人没有闲话可说,因为他是帝位的守护人,只要保持中立,那么不管是谁登基称帝他只要尽职尽责就很好了。”离静水冷冷而笑,流光故意轻蔑地扫了笑得明媚娇艳的玲珑紫儿一眼。
“后来了?”幽若影强压着心中的紧张,状似平静地问道。
“哪还有后来啊,西濡风直接就带了对人马就把朝宫围了个水泄不通,朝熙当时正在朝宫里头吃着碧螺春了,硬生生地就被西丞相请到了刑部的大牢了,后来烈帝突然就颁布册封玲珑紫儿为紫姬娘娘的诏令了,早先前可是听说烈帝根本就不想把玲珑紫儿带入天乙皇宫的,一个出身下贱的异族女人,怎么可能入得了皇族玉蝶?这中间如果不是出了朝熙大人的这档子的事情,凭她,也配?”
离静水一口气说完,眉宇轻蹙,一脸排挤之色。
“可是听说朝熙越狱逃跑了,现在不知所踪。”幽若影记得君天烈隐隐约约的有提过一次,说是不想继续深究,因为他毕竟对天元国鞠躬尽瘁过,就让他好生地呆在迷踪谷修身养性也好。
“哼,朝宫主的武功还用逃跑?”离静水呲之以鼻地冷冷讥诮道:“玲珑紫儿也真是厉害,抖出了朝熙的老底,却依然保存着迷踪谷的秘密。其实往深了说,朝熙的身份那是鲜为人知了,只是一直没有证据,而且就算是异族,只要他没有反动之心,烈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这次玲珑紫儿抖出的可是朝熙和寒王殿下私下的勾当,人证物证都有了,朝熙那么聪明的人自然不作辩驳。”
原来如此,怪不得玲珑紫儿那么爽快地和她交易,原来早知道朝熙已经倒台,就算留着迷踪谷的秘密对君天烈也没什么用处,但对于自己而言却不同,因为只有解开狐族和传国玉玺的秘密,所有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寒王殿下和静水郡主交情真是深,一件一件交代细致了。”幽若影有意无意地淡笑,想不到君天寒的心事那么深,为了联手君天书不惜利用起静水郡主单纯的心思。
离静水仿佛不为所动,只是目光透彻,神色坦然,“为了夫君,就算是刀山火海又有什么?不过是圈套而已,只要夫君开心,静水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长长的红灯笼引着明黄的龙撵徐徐地行向了重生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