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瑞龙物流集团W市分公司已开业一个多月了,公司赚不赚钱,说不清,但人气还兴旺,车来车往,人进人出的,感觉甚是忙碌。
武汉分公司的管理架构由一个总经理和三个副总经理组成,总经理由瑞龙集团总部任命,负责分公司的全面工作,三个副总都是本市人,二个是对外招聘的,一个负责销售服务,一个负责行政管理,而周亚昕则负责市场“开拓”,开拓为什么要加引号?这里就不必多说了,如同秃子头上的虱子——明白着的,周亚昕的存在就是要将“铁与血”的潜规则进行到底。到后来,一种“瑞龙物流本身就是靠暴力起家”的说法开始在业内和民间盛传开来。当然这是后话。
一片落败的平房,房顶灰瓦斑驳,墙角几朵无名的野花倔强地挺立着,傲迎风雪,一棵粗大的梧桐上点点冰霜,树干不自觉的有些歪斜,脖子落枕一般。
萧瑟的冷风走街串巷,两辆黑色轿车先后在一个不起眼的胡同口停住,车上下来七八个魁梧的黑皮衣汉子,左右把持住车门,随后一个穿着华丽,风衣领高竖的大光头走下车,快步向胡同里走去,一个汉子右手插在皮衣的口袋里,左手拎着个鼓鼓的公文包,紧跟其后,其他人拥在胡同口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气墙。
走了几分钟后,两人似乎放慢了脚步,可一到胡同拐角处,两人突然又加快了脚步,就这样,两个人时快时慢地经过了一排破弃的小仓库,两个人在仓库门口没有丝毫停留,而是径直往前走了二十多米,两人才猛地转身回头,见后面并无什么异常情况,才警惕地靠近仓库。
三长二短的敲门声后,仓库门打开了,门后的一个黑影迅速把两人让进来,又迅速地关上门。仓库里十分昏暗,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霉菌的味道,里面横七竖八地摞了不少大木箱,三个人就在木箱之间的夹缝里穿行,漆黑一片中,唯独那颗大秃瓢偶尔闪亮。
走到仓库最里面,一盏幽暗的小灯孤独地支撑着这里的一切,包括三个男子——鹞子眼及其同伙,还有六儿,恍惚的灯光中,仓库里摆着一张竹制的简易床铺,床上凌乱不堪,被枕堆砌,床下一片狼藉,都是吃剩的鸡骨鱼刺之类,再加一大堆白花花的便餐饭盒,看样子,鹞子眼几个人已在这里居住多时。
三个人见到大光头,连忙毕恭毕敬地站起来,低头叫了声关二哥,就不再言语了,特别是六儿,他畏缩地站在角落里,眼神飘忽,显然他已经得知上次刺杀魏志斌没有得逞,反而打草惊蛇,现在江南区和公安都在满世界地寻找他们几个人。
关老二皱着眉头,先给大伙儿递了根烟,然后冷冷地扫了大家一眼,各人心里都打了个冷颤,关老二微叹一口气:“上次那事我就不多说了!你们也都知道了。我今天来,就是想和大家商量一下,你们失手了,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没有结果,沉寂了半天,还是鹞子眼开口说话:“关二哥,这活儿给您办砸了!你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关老二摆摆手,示意大家都坐下,三个人屁股刚落座,关老二就从跟班手中接过那个公文包,打开包,从里面掏出厚厚几摞钱扔在床上,新发行的粉红色百元大钞让几个人眼睛放光,关老二对这种眼神已经习以为常,没有理会,接着说到:“一共十一万,你俩一人五万,六儿一万块信息费!”
三人一听,起身连连道谢,六儿更是头如鸡吃米,几乎快感恩涕零了,关老二一脸义薄云天的样子:“其实按道上的规矩,我可以一分钱不给你们!但我为什么要给呢?!因为你们是我兄弟,我兄弟帮我做了事,哪怕这事办错了!办砸了!我也要给钱!因为大家没功劳也有苦劳,没苦劳也有疲劳!这就是我关老二的为人!我就是要你俩,还要六儿,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兄弟们跟我没跟错!我不会像那些装模作样、虚情假意的狗屁大哥,为了自己的虚名,抛弃手下的兄弟!天地不容!……”
关老二的慷慨陈词让三个人感激不已,六儿更是听出,关老二最后那些话是骂魏志斌的,于是六儿连忙上前表忠心:“关二哥!我当年是瞎了眼,跟了魏志斌,现在我跟了您,也算是弃暗投明,希望二哥再给我们一个机会,哪怕是赴汤蹈火,也一定拿下魏志斌!”关老二拍了拍六儿的肩膀头:“好样的!六儿!我关老二没看错你!是条汉子!”
鹞子眼一看这架式,也只好表态:“关二哥,六儿说得对!本来我俩打算干完这单,就离开W市,但毕竟活干砸了,咱们都有责任。老话说,无功不受禄!我们也不能白拿您关二哥这笔钱!这样吧,您就再给我们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主仆这一番对话,让鹞子眼三人内心一阵激情澎湃,倒是关老二身后的跟班使出吃奶的劲儿憋住脸上的笑,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冰冷如铁。
关老二一见如此反应,内心顿时窃喜起来,虽然关老二想装扮成一个喜怒不行于色的人,但此时他还是崭露出春风般的笑脸:“呵呵!大家言重了!言重了!依我看,魏志斌的事就暂时放一放!现在这个局面,别说干掉他,我估计你们连看到他的机会都没有。何况老警这边正在劲头上,我放你们出去,还不是让你们送死?这样吧,如果你们觉得心里有愧,就帮我做掉另外一个人!如果成功了,我另加十万酬金,然后送你们出国!如何?”
关老二话题峰回路转,让鹞子眼有些犹豫,可在条件不明朗之前,鹞子眼不敢应承,倒是六儿愣头愣脑,不假思索地应道:“二哥请吩咐!”
“帮我除掉罗强!”关老二咬牙切齿地说道,他话一出口,就连身边的跟班都低声“啊”了一声,完全不明白老大这是唱得哪出戏,这江北区的罗强已经失踪好几个月了,如同石沉大海,没半点音讯,谁知道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狠角色藏在哪里?更想不出关老二为何要除掉罗强?
他哪里知道,就在几天前,罗强孤身潜入关老二总部办公司,坐地起价,勒索关老二二十万元,当场就劫走六万现金,现在距离罗强索要余款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了,如果关老二再不设法应对,只能是死路一条。但现在唯一能帮他博一博命运的人物,就只有眼前这个自己“有恩与他”的鹞子眼了。
听到“罗强”的名字,顿时像是往六儿口里塞了颗炸弹,让刚刚还意气风发的他半天都合不上嘴,鹞子眼和他兄弟更是一脸难堪,冷冷地面孔里还带有一些恐惧。虽然鹞子眼和罗强没有打过交道,但在他被关老二收留的这段日子里,他已经不止一次从旁人嘴里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听到这个人的威风,还听到这个人的狠辣,虽然关老二确实对自己有恩,但自己也帮他出了不少力,更何况这笔买卖很可能是有去无回,是报恩还是赔命的选择上,鹞子眼不能不三思而后行,
关老二见到三人失语,他顿时感觉好像自己从天堂坠入到地狱,他甚至有些懊悔自己先把那十一万元扔给他们,还傻乎乎地说了那一番豪言壮语,看到鹞子眼这张犹豫不决的面容,关老二心灰意冷,等了半天,见无人应话,他只好无比悲怆地说:“唉!罢了!罢了!不难为各位了!我关老二不是个图报才施恩的人!”说了这句话时,关老二基本上都带上了哭腔:“你们还是各自脱身吧!罗强的事,我另想办法,老子大不了舍财免灾!我也不怪你们,要论身手和本事,他罗强也许在W市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对手来!”
关老二绝望中,挣扎地说完了最后的话。可他万万没想到,最后那一句话变成了“激将法”,将江湖人血液里的那股不服输的野性重新激发出来,让关老二再一次抓住了救命稻草,只听鹞子眼双眼凶光暴涨,恶狠狠的说了句:“二哥别急!不试试怎么知道他罗强没对手!?”
关老二释怀了,虽然这种释怀是暂时的,罗强不死,他一辈子就不能彻底释怀,但就今天来说,关老二觉得走这一趟太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