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所有别有居心的交流一样,首先是一番长而繁琐的客套。李东正心中十分奇怪,为何连李拐子这样桀骜不驯的人物和李长根说起话来也变得彬彬有礼。这番客套让李东正纷乱的心绪平复了不少,他隐隐觉得于情于理李拐子应该都会卖李长根一个面子!
过了许久李长根终于绕到了主题!
李长根假意问道:“拐子,我听说你和东正好像闹了点矛盾啊?”
李拐子一点儿也不含糊,干脆地说:“是!我也不是针对李东正,我就想看看那件黄金缕!”
李长根又道:“拐子,东正已经说过,黄金缕不再他手上,这你也应该听见了啊!”
李拐子说:“我是听见了,可我不信!五叔,这种话你不会也相信吧!我说我从没偷过东西,你信么?只要是个强盗,哪怕当场被捉了还要狡辩一番哩!”
李长根淡淡地说:“我信。只要是老李家的人说出来的话,我都信!”
李拐子焦急地说:“哎呀,五叔,你可不能这样,你这样容易上当啊!”
李长根语气仍然是淡淡的:“人上几回当也没什么不好。”
李拐子笑了几声,说:“五叔毕竟是大人物,心胸果然比我们这种小人物坦荡得多!五叔的话我是一定信的,但那个李东正就算了吧,我一看他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好歹也在江湖上跑了几年,看个人还不至于走了眼!”
这回李长根也笑了几声,语气似乎热烈了一些:“拐子,既然你相信我的话,那就听我一句,黄金缕真的不在东正手上,你看在五叔的脸上别为难他,好么?”
李拐子沉默良久,李东正躲在一旁将他的呼吸声都收入耳中。此时此刻最煎熬的莫过于李东正!谁也无法体会到他此刻的感觉,既揪心又磨人!
李东正听见李拐子居然叹了口气!紧接着李拐子对李长根说了一句意味悠长地话:“五叔,你这么说实在让我很为难啊!要是平时,不论什么事情只要你五叔开了口,这个面子我一定卖!但这次,情况实在是不同……”
李东正顿时觉得一片冰凉。
李长根不解地问:“这回怎么不同了?还是因为黄金缕?”
李拐子似乎又恢复了原状,声音又大了些:“五叔这么说实在是看低了我李拐子,我虽然不争气,但那件什么黄金缕我还真没什么兴趣!这件衣服我也没见过,就听你们说,谁知道有没有那么个东西!我虽然贪财,但那看都看不见的财我是没什么兴趣的!”
李长根哈哈一笑,穷追不舍:“那是什么原因?”
李拐子似乎有些为难,声音忽小忽大,说话也有些结巴:“这个……这个嘛……唉,五叔,这个牵扯到别人,实在不好说啊!就算我说了,你也未必肯信!”
李长根豁达地说:“既然为难,那就不用说了,你今天肯过来陪我这个老头子说说话,已经很给我面子了,五叔承你的情!”
李东正耳朵贴在板壁上,却只听到李拐子的呼吸。
李东正听到一声木头摩擦发出来的怪异声响,他知道有人站了起来。果然,李东正听见李长根说:“好啦,今天叫你来就是为这个,现在也说得差不多了,天也黑了一阵了,你先回去吧!你喜欢喝酒,我这里还有几瓶,你拿回去吧!”
李拐子却并没有站起来,他低着头咬着牙,好像有什么力量正在迫使他下决心。
李长根虽然站了起来却没有走动,他在等李拐子。
许久,李拐子一抬头一双眼睛无比坚定,他咬牙对李长根说:“唉,五叔,我就跟你说了吧,不过你可千万别说出去,这事儿不能让别人知道!”
李长根重新坐下,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黑暗中的李东正把手放到了耳朵后面,深怕漏掉了一个字!
李拐子将凳子挪了挪,坐到了李长根边上,又往四周看了一眼,这才压低声音说:“五叔,我说了你可千万别声张!其实我不想找李东正麻烦,是李成让我去的,他想要那件黄金缕!”
李东正只觉得身上忽冷忽热,仿佛刚被五雷轰顶马上又掉进万丈冰渊!
李长根也是大吃一惊,不自觉的往周围看一眼,严肃地说:“拐子,你可不能开玩笑!这种玩笑开不得!李成可是咱们老李家的人,威望也是很高的啊!”
李拐子也不轻松,握着拳头说:“唉,我就知道我说了你不会信!五叔,我发誓这事儿千真万确,你想啊,我跟老成又没什么仇怨,干嘛要冤枉他!就是前几天,他悄悄到我家,说给我一千块钱,让我去逼李东正把黄金缕拿出来!他已经给我五百,另外五百说等事成了再给!”
李东正霎时间只觉得天崩地裂,他瘫软在地上,一句话也听不见了。
李长根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解,叮嘱李拐子千万不能把这事儿泄漏出去,说只要这样他愿意再给他五百块钱!
李拐子深明大义地说:“五叔你放心,这话打死我也不会对第二个人说!什么钱不钱的就不要说了,我李拐子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你的钱我是绝对不能拿的!”
李长根说:“不,这五百块钱你必须拿着!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人,相信你不会说出去!这五百块钱另有用处,我是要你别为难东正了!当然,也不能让你为难,你既然答应了李成,明天你还是到东正家去装装样子,别为难他,他交不出黄金缕那五百块钱李成想来是不会给你的,我给你!”
李拐子答应得相当爽快:“既然五叔都说话了,我还有什么不答应的!”
两人又寒暄了一阵,李长根千叮万嘱,李拐子拍着胸脯担保!
李拐子走之后李长根急急忙忙来到隔壁房间,叫了两声没听见李东正答应。李长根赶紧拉开电灯,只见李东正靠在角落里两眼无神,衣服都在微微颤抖。李长根又叫了几声,李东正恍若不闻没有任何表示。
李长根有些着急,走过去推了他几把,李东正这才回过神,缓缓转过头看了他一会儿,眼睛突然放出光芒,拉着李长根的衣袖说:“五叔,你要帮帮我啊!******,原来李成是这种人!现在只有你才治得住他,你可千万救救我啊!”
李长根蹲下来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放心,事情我都交待好了,拐子明天只会去你家装装样子,不会动真格的,你放心!”
李东正着急地说:“五叔,我现在不是担心李拐子,是李成!他是什么角色你知道啊,我蠢牛木马一个,求神拜佛也干不过他啊!”
李长根扶起他,说:“眼下先把拐子这场事糊弄过去,至于李成,以后在想办法,你放心,有事就来找我,我一定帮忙!”
李东正千恩万谢,在心里把李长根供成了一尊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感激到无以复加!
由于李长根的插手,一件原本让李东正一家束手的复杂事件变得相对简单了许多,一个深不可测的陷阱在李长根翻云覆雨之下变成了一场交易,金钱成了其中最为关键的因素,只要谁出钱,谁就是最大的获利者。第二天李拐子果然没有在为难李东正一家,甚至还对他们说了一番和蔼可亲的话,李东正自然知道其中情由,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断和李拐子打哈哈。李拐子象征性坐了一会儿走了个过场,他甚至连黄金缕都没提!送走这个瘟神以后,李东正不禁在心中感叹李长根果然神通广大!
第二天晚上李东正就给李长根送去了六百块钱,五百是打发李拐子的,另外一百是酬谢李长根的!李长根死活不收,李东正只好把钱扔在地上自己跑了。
李东正做梦也想不到,他刚离开李长根家,李拐子就从他躲过的那间屋里笑吟吟地走了出来!李长根脸上也洋溢着遮掩不住的得意!
随后两人开始分账。李长根把六百块钱全给了李拐子,李拐子不同意,说一人一半!两人争执不下。最后李长根说:“拐子,我知道你一直想再出门闯闯,这个就是你的路费,你必须拿着!”
李拐子久历江湖,听出李长根话中之意,于是顺水推舟道:“唉,我是一直想出去走走,趁着还没老到外面看看!既然五叔都这么说了,我就把这钱收下了!五叔放心,我明天一早就走!回来时一定来看你老人家!”
李长根悲凉地说:“唉,你出去是要做大事的,等你回来我还不知道死了没有!还是年轻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像我们,就算有心出去走走,这身子骨也不答应啊!”
李拐子没再说什么,行色匆匆走出了李长根的大门。第二天他就不见了踪影,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李长根也不知道!但是李长根很得意,他没想到他居然对李拐子也能形成影响力!只不过这番得以只能自己品味,不能与他人共享,不由得甚是遗憾!
李东正从此对李成敬而远之恨之入骨,但李长根一直告诫他不能与李成翻脸,否则以后苦不堪言。李东正听了李长根一番分析也看透了其中厉害,虽然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但也不敢公开与李成作对,看到他还是会规规矩矩叫上一声。
这一切李成并未察觉,他一直被蒙在鼓里。虽然偶尔也会觉得李东正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但也没能想这么远。他以为李东正一直都是这样!再说了李成也没空去揣度李东正的心思,他忙得不可开交甚至无暇顾及家里。他在忙着策划活动,他一直在研究《三十六计》,并且融会贯通将那些骇人听闻的阴谋诡计转化为自己的活动方针!
他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李长根的野心他也了若指掌。
李成渐渐对李长根生出了知己之感,原因就在于他们的方式方法虽然截然不同,但目的却始终保持一致。他们就象是数学应用题中的甲乙两人,在不同的路上朝着同一个目的行走,虽然殊途但却同归。假设这道题以一只狗作为终点,那么那只狗毫无疑问正是李东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