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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夕阳西下,这绚烂的天红得是如此惆怅。

要知道人心里的感触是多么的单薄,微微触及,便会生出一些忧欢。

一对大雁飞过,这夕阳又自暗了一重,像是心里的火被猛揪了一下。

剩下的是多么广阔的孤单,多么悲壮的颜色。

若是被瘦马的游子瞧见了,定要溺死在无限的思乡情怀里;

若是被有志的老者瞥见了,定是要仰首长叹身无余力;

那要是被痴情的年轻女子望见了呢?

嘘,不要声张,不要声张……

关洛道上,一片清冷之相,马蹄声不知还在多远的地方。亦是没有炊烟,亦是没有人家。风,是无根之物,没有故乡,没有依恋,无力突又迅猛地游荡,卷起沙粒、带起尘土,将一些过往掩埋。却不知哪来的风携来了一滴异物。啊,是一滴水,是一滴伤情的泪水……

道路一面的山坡上赫然有一白衣女子。

她骑在马上,长发批肩,美丽的容颜略显苍白,没有喜怒之色。身形有些消瘦,看上去十分柔弱。不禁让人心疼。你可知她从多远的地方狂奔而来,又独自在这里立了多久?

她是为情所苦之人,只因一个男子。

师夫,姐妹,

头衔,前途,她通通不要了……

突然,她握着缰绳的左手松开,摸到发上,将一支横插的银钗抽了出来。几缕挽起的青丝流水般泻下。右手搁下马鞭,从鞍上的剑鞘中抽出剑来。她丢掉银钗,抓起一股长发。剑光一闪,手中长发便被割断了。泪水,再次涌出。她面上开始抽动起来,疯狂地叫喊一番,又向着这空旷的境地厉声大喊:

“我恨你,何逆风,我恨你——”

这声音撕心裂肺一般,却不知她的心早就碎了,现在是冰一样的寒冷。她痛苦、抓狂,唯余恨,唯只有恨。如今她更是割发断情。爱到极处,便很难想开。也许她该潇洒的放手,可是她爱得太深,也有太多的误会,她哪里知晓,哪里懂得……

忽地,马蹄声响亮地从远方而来。

一袭青衫的女子怀抱着孩子飞快纵马。

那孩子露着忧伤的神采,眼眶中浸满了泪睡,紧紧地靠着女子微微陇起的小腹。女子面庞清丽,点点的风尘遮掩不住她的绝世容光。眼神中略带些萧瑟,仿佛刚刚经历了人世中剧大的悲苦。她微咬着下唇,几分意气,几分愤意。马鞍上,也是挂着一柄宝剑。而剑鞘上挂的,却是几滴还未干透的血渍。

山坡上略微镇静的白衣女子,望见了这匆匆的来客。脸色随之一变,眼神中有了锐利光芒。她左手持剑又握起缰绳,右手将马鞭一扬,驶下坡来,截住那青衫女子的去路。显然是认识的。

青衫女子猛地收紧缰绳,俏丽的脸上多了几分惊异之色。细声道:“师……姐……”语气中满是疑惑之意。

“师妹,”她顿了一下,“哦,我忘了,你已不是我的师妹了。呵呵,没想到你还没走。”何其冰冷的话语,竟是出自原来朝夕相处的同门姐妹之口。还有那目光,锐利凶狠,似是要将她的“师妹”撕了一般。可是,她能不恨吗?心中本来压抑了三分怒火,看到这青衫女子高挽的云鬓后,此刻又多出了几分。

“她还是那么恨我……”青衫女子寻思道:“师姐,你要好好保重。”看到她凌乱的头发,消瘦的容貌,不免心疼的说出这句话来。她哪知她心中极端的、翻江倒海的恨意不仅还未平息,今日更加疯狂。像是着魔一般,或者说她的神智并不清醒。也只觉是幻境,却想在幻境之中将这夺她所爱的“仇人”一剑杀死。

“我也不是你师姐啦!呵呵……这都是拜你所赐。尹月,你高兴了吧!”她目光一闪,眼神落到尹月马上那孩子身上。她开始疯狂起来,苦笑,扬剑,尖声道:“孩子?你们的孩子竟都这么大了!”似是无法忍受,眼角挤出滴泪水来。接着,便是一剑刺来。

尹月没有闪躲,剑尖直刺进她的左肩。女子又抽剑而出,愤怒并未消减。鲜血滴落到尹月的青衫之上,她的心头为之一痛,但不是为了这剑伤。

“师姐,你误会了!这……”尹月想要解释,并不在意她伤她一剑。

“住口!我再也不会信你,我只相信我眼下见的。尹月,你为何不出手还我。我不要你委委屈屈的一副假装好心的样子!”说完她又望了望剑尖上的血迹,转眼看那孩子,道:“那……我就先杀了这孩子!”

白衣女子早就是怒火攻心,手下没有丝毫顾及,操剑向那孩子颈下刺来。尹月不敢半点迟疑,左手抱住孩子从马上跃起。缓身下来,抽出宝剑,道:“师姐,这恩怨与孩子无关。”

白衣女子并不理她,拧身上前,道:“你果然心疼孩子,我定要伤了这孽种,让你也痛心一番!”也自纵身跃起,挥剑横扫,剑尖贴着尹月的衣衫从她腰前晃过。又自反挑,直削那孩子右臂。尹月想要说些什么,却因抱着孩子身法施展不开,又怕伤了师姐,分心不得。

可是白衣女子全力应战,剑势逼人,虽是师姐妹,但一点情面也不讲。尹月自是没有那么好的体力,她刚经历一番打斗,如今又有孕在身。应对不及,倒在马侧。白衣女子却没有罢手之意,定是要说到做到,伤那孩子。注目一看,厉剑又自削来。情急之下,尹月迅速起身将孩子扶上马背,右手握剑前送档住一剑。左腕一翻,飞出一条青色缎子,将孩子系在马身之上。又超起马鞭狠命一抽。只觉耳边剑风一响,尹月左手一扬,用马鞭挡过。

白衣女子依旧不甘心,娇喝道:“想跑?我定要拿住那孩子!”便转身上马,放缰奔出。尹月见势不妙,甩出马鞭套住那马的后蹄,用力一拉,将马放倒。抬眼间那白衣女子轻轻腾起,回头怒目而视。又摆过头去,向前跃出。要知道她本是清风门人,自然懂得极高的轻功“飘灵心法”。

“师姐如此,怕是认真的,若是伤了这孩子……”想到此处,便不敢往下想去。可准备起身去追,尹月却突觉真气不继,小腹疼痛。小跑出几步,冲着那远去的身影大声喊道:“师姐切莫伤他,他并不是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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