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在一片沉寂无声的黑暗中，马阳渐渐苏醒过来。
他感到双腿冷得连骨头都疼痛难忍，这才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子还泡在冰冷的泉水里。他的手已经摸到了台阶尽头平滑的石板。
马阳艰难地爬上了最后几个石阶，让泡在水里的双腿离开水面。
马阳用手抹掉头发和脸上还在往下滴的水珠，湿透的衣服和裤子都紧紧贴着他同样冰冷的皮肤。他的身体冷得颤抖个不停。
周围是与世隔绝的寂静与黑暗，马阳慢慢脱掉了湿透的衣裤。他全身赤裸地站了起来，现在他是这里唯一的人而且他最需要的是让自己的身体暖和起来。
这时，两手空空的马阳才想起了刚才还握在手中的投影机和“镜片”。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靠手来寻找摸索。他首先在自己湿漉漉的衣裤里寻找，可是他除了找到那些条状的方便食品和微型电脑外——并没有投影机和镜片。
“一定是刚才上来的时候落在水里了。”马阳此时回想起刚才死里逃生的一幕，依然心惊胆颤。他的脑子里又浮现出玛雅死神那张可怕的白脸。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微型电脑，马阳打开了它的开关。可是，微型电脑却没有亮起来，他反复试了多次都没有用。马阳知道它一定是被水泡坏了。
“那么，投影机是不是也坏了？”马阳还记得刚才水底下生死攸关的那一幕，“当时投影机一直是亮着的，这说明它是防水的。”他随后想到公安局的投影机具备防水功能，可以保护重要资料不会损坏丢失。
“应该就在附近……”可是马阳的双手除了摸到冰冷坚硬的石板外，却没有投影机和镜片的任何踪影，“一定得找到它们，接下来很可能没有它们不行。”
就在这个时候，马阳的手突然碰到了一个圆不隆冬的东西。他脑子里第一个念头便是，这是一个人的头骨。
不过，马阳的手并没有缩回来，作为古人类学考古工作者来说对于人的头骨特征还是习以为常的。
就在马阳还在摸索的时候，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个微弱的亮光。接着，另一个地方也出现了同样的亮光。随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它们的亮度按顺序逐渐增加着。
当这些原本微弱的亮光变成一团团火苗时，马阳看清它们是燃烧在一个个石柱上的火焰。它们就位于洞底台阶的正前方，这些静静矗立着的石柱一个个雕刻得精美绝伦。
“这些火焰可能是专门为能够穿过‘死亡之门’的人准备的，可它们是怎么自己燃烧起来的呢……”马阳想着。
随着火焰的燃烧，洞里开始温暖起来。马阳把衣服和裤子放在靠近石柱的地方，让它们干得快一点。
现在，水中的石阶也被照亮了，马阳一眼便看到泡在水里的投影机和镜片。他立刻过去把它们捡起来。马阳很快试了一下投影机，惊喜地发现它依然完好无损。他把它们和方便食品放在一起，这是对他最重要的几件东西。
眼前这些燃烧着火焰的石柱一共有十三根，除了正面最靠近石阶的一根外其它十二根平均排列在靠后的两旁——而中间这根雕刻尤其细致精美。
在每个石柱正面都是一张带有典型玛雅人脸形特征的女人头像。这些女性的头像惟妙惟肖，马阳感到她们似乎还带着些许东方人的特征。
这时，他看到在中央那根石柱的后面，又是一条隧道的入口。
在上面用象形文字雕刻着一些时间和数字，马阳猜想可能是建造这个隧道的时间或者是进出隧道的时间。
马阳走了过去，在隧道口上方的象形文字刻的是四个名字和两个时间。马阳猜测这些时间是依照260天为一年的“卓金历”记录的年份。但是，他不知道它们究竟有什么含义。
“这应该就是《僧侣秘密历》中僧侣通往过去的隧道了。”马阳看着幽深的入口，还是感到不可思议，“我们的科技已经如此发达了，可进行时间旅行还只处在理论阶段……难道玛雅人早已经掌握它了？”
在这些文字的上方还有一行象形文字，马阳试着译出了它的意思：只有勇敢、虔诚、智慧，善良的人才能完成这段旅行。
“这是玛雅的大祭司所必须具备的品德……也只有他们能够保守这个秘密。”马阳想着。
面对着这个黑洞洞的石门，马阳自言自语道：“它的尽头会是什么呢？”他知道答案只有走完才能知道。
他四周环顾了一下，发现整间石厅呈半圆形。圣泉的石阶刚好处在这个半圆半径的中间。回想起刚才死里逃生，马阳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洞底根本不需要守护。
“曾经的圣泉水位一定比现在高很多。在没有潜水工具的古代，只有明确知道下面的情况，才可能在气息用尽之前的最后一刻到达泉底的洞口。”这原本可能因过度开采地下水造成的水位下降——反倒救了马阳一条命。
看着淹没台阶的泉水，马阳又想起了钱芳，“如果不是幻觉中听到了她的呼唤……我不可能活着游出来的。”
此时，马阳看到石柱下几张长大的石桌上，摆满了各种陶制器皿。在这些器皿和它们的周围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金银珠宝！
在这些金银珠宝中最多的是金器，其中还有数不尽的碧玉、白玉、玛瑙等精美绝伦的艺术品。而且在一个精美的彩陶碗里，马阳看到盛的是满满一碗的钻石。
“现在这些金银珠宝，还比不上我口袋里的方便食品珍贵。而那些艺术品……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出去……人如果死了，要它们又有什么用呢？”想到这儿，马阳捡起了石阶旁的那个头骨。在头盖骨的中央有一个洞，而周围的骨头呈略微的坡度围绕着空洞的部分——越向中心部分越薄。他大致估计了一下，这块不规则的矩形区域长有9到10公分。
“这个人一定在受重伤后，不仅被治愈了而且还活了很长的时间……”过去研究玛雅的时候他看到过不少有关古玛雅人高超医学的记载，“莫非这是一个动过开颅手术的古玛雅人？”
马阳端详着头骨，这时他想起曾经和魏所长在藏品大厅里的探讨。
“那时我还在饶有兴致地和所长探讨着‘仙蜕’的死因、探讨着嵌入石灰岩的骨骸是如何被杀的……可是没想到……”马阳又回到了现实，“谁能想到之后会发生这一切。”
看着石刻骷髅排成的台阶想到自己的经历，马阳的脑子里忽然有了奇怪的念头。他想起自己曾经做过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被很多人追赶着，在茂密的热带植物中苦苦寻找着出路。还有那为他引路的骷髅——马阳到现在才发觉，那个梦和他自己后来的经历竟是何其的相似。
“一场梦……这一切就像一场梦……”马阳想起外面的世界又望了望向那个幽暗的入口，“但究竟哪一个是真的呢……如果不行……”马阳想起刚才进到入口的九死一生，想着自己未卜的旅程，“如果不行，那么也不过就是一死。”想到这个结果他反倒轻松了许多。
看着隧道的黑暗，恍然间马阳一下明白了许多事情，“也许人生就是如此，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将来是什么样的，谁也不知道在人生的旅程上会遇到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可是，每个人都无法回避、无法选择……必须去面对！”
想到这儿，马阳把头骨重新放回了原地，他心中慢慢恢复了走下去的勇气。
在进入隧道之前，马阳决定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刚才在水下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
马阳一边吃着方便食品一边把已经烤干的衣裤重新穿上。他这时想起什么，把投影机里的太阳能电池取出来放在靠近火焰的珠宝堆上。现在没有原装电池也没有备用电池了。
接着，他在一块石桌旁的凳子上坐下来，继续让身体更暖和一些。他感到石凳并不冰凉，而且摸上去与普通的石头有些区别。不过，马阳现在想不了那么多了。
在休息的这段时间，马阳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方便食品可以吃一个多月，可是水怎么解决呢？如果没有水比没有吃的更难坚持走下去。”他很清楚必须得带上一些水，才有可能走完下面的路。
马阳在石桌上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中挑选着最轻又最能装水的陶罐。他转来转去，终于在一张桌子上选中一个瓶口细且有盖，而中间既扁又宽的彩陶罐。它被埋在一大堆的玛瑙饰物当中。
这个陶罐很薄很轻，在瓶口和底部还延伸出一条弧形。马阳觉得它是用来背在身上的，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用来装水的。
马阳拿起它倒出里面的钻石玛瑙，然后走到石阶旁装了一些水背在身上试了试。中间弧度形成的长圆有点狭小，马阳只能单肩背着它不能挎在身上。可是，它是陶器里最适合的一件了。于是，马阳用里面的水洗干净内部，倒掉后重新装入清澈的泉水。
太阳能电池充好电后，马阳看了看这间大厅，“一定会回来的，一定能找到那个凶手。”接着，马阳装好随身的必需品背上装满水的陶罐，一步步走进了那条隧道。
这条隧道与马阳之前走过的隧道都不同。他感到里面并不阴冷，空气虽然宁静黑暗但十分温暖。在投影机的光中，高大的拱形隧道一直延伸到光所不及的黑暗深处。
马阳不敢太频繁地使用投影机，他知道里面的电用光了就再没法补充了。
走了不知道多久，马阳感到精疲力竭了。但是他还是没有停下来，他知道越往前走一步距离答案就越近一步。
在黑暗中，马阳感到空气不像刚才那么干燥了。又过了一段时间，他似乎听到黑暗中有潺潺的流水声。
马阳一点点接近逐渐清晰的流水声。他用光照了一下，看到隧道侧壁上方竟然有一个小孔，一条汩汩的水流就顺着小孔下的凹槽流下来。水流在下面的一个不大的石槽里，多出来的水便从石槽边缘的一个豁口流入了隧道地面的另一个小洞。
马阳疲惫而无奈地笑了一下，自己为储水煞费苦心，可是无论他想到的没想到的，玛雅人早就都想到了——而且还考虑得如此巧妙周全。
不过，马阳依然不敢丢下装水的陶罐，玛雅人当然知道前面的路有没有泉眼——但他不知道。
他把已经见底的陶罐重新装满，又吃了小半块方便食品然后振作起精神继续赶路。
黑暗默默静观着淹没在它其中的马阳，马阳感到这无尽的黑暗不仅侵占了全部的空间而且还深透着他的心灵。
他的脚不停地走着，黑暗和孤独滤净了他的灵魂，他在回忆着过去的一切。他所经历的每一件事，他所认识的每一个人，还有在他生命中占着重要地位的人和事。
它们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出现，慢慢的，它们无论是人还是事，开始分不清彼此。就这么交错杂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马阳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疲劳过度的缘故，可他无法停止脑海中的一切也无法将它们在记忆里拆开、理顺……
他不停地走着，当感到步子已经慢得实在走不动的时候他才停下来休息一下，当困得实在不行的时候就垫着陶瓷水壶睡一下。可是，每当他从梦中醒来，当他用光照着前面的隧道——前方依然是一成不变的黑暗，还有无尽的隧道。
不知多少次，马阳从恶梦中惊醒，他总是在不断做着同一个恶梦。他梦见那块石灰岩里四亿年前的枯骸忽然活了过来，从石头里走出来对他说：“你还找什么？我就是你……”
接着，他便听到无数人追赶他的喊声：“就是他，他就是凶手！”这时周围都黑了下来，他又听到那个声音：“不要来！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每次醒来马阳都是全身的透汗，周围一片黑暗，只有并不温暖的石版让他感到自己做的是一场梦。不过，马阳始终都没有灰心丧气，他坚信一定能够走出这条隧道。
下
在隧道的路途上，他还经过了大大小小二十八个“大厅”。它们大的方圆数公里，小的也有上百米。在这些“大厅”里面，除了石头桌椅外马阳还看到了大量的金银器和贵重的珠宝器物。在“大厅”的石壁开出的一个个石阁中，还有数目众多的泥塑偶像。其中有人的也有动物的，甚至还有一些是已经灭绝的史前生物穿过一个个“大厅”和连接它们的无尽隧道，马阳在途中默默记着经过泉眼的个数。
他已经经过到了108孔玛雅人留下的泉眼，每次都是他一点点喝光了水罐里的水饥渴难耐的时候，才听到了泉水在黑暗中流淌的声音。这距离和时间虽然不是绝对准确，但出现的都很及时。
马阳赞叹玛雅的能工巧匠，他们如何能修建如此长的隧道又能让它在刚好有地下泉水的位置经过。他认为即便有现代机械的帮助，现代人也很难做到这一点。
日复一日，连马阳都记不清自己睡了多少次，没有时间概念他不知道自己在这条隧道里究竟走了多久。尽管他非常节省，但身上的方便食品已经眼看就要吃完了。可是，只有漫长的黑暗和无尽的隧道始终都没有丝毫改变。
“一定就在前面……既然有泉眼，既然记录了僧侣穿过了它……那么我也一定能走出去。”马阳在心中激励着自己正在慢慢丧失的勇气。
可是，越不知道距离黑暗尽头还有多远，就越感到黑暗的无尽和漫长。
就在黑暗争夺着马阳坚守的最后一点信念时，他终于看到在极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丝白色的光亮。这看似一点微弱的光亮对于马阳来说就等同于看到了生的希望。
他加快了脚步，感到身体比刚才增添了不少气力。
在这段看到希望却又像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路上，马阳见到一点一点变大的光亮中出现了一些奇怪的黑影。这些黑影看上去像是人形，但它们仿佛守护“圣泉”洞口的巨像那样一动不动。
此时，无论前方有何危险马阳都不怕了，他只顾一个劲地往前走。
随着距离的接近，他逐渐看清那些黑色的人形比他高大一些，但最特殊的地方是头几乎和肩膀一样宽，四肢粗壮得令人难以置信。
再走近一些，马阳看出这些黑影虽然是人形，但绝对不是人——而是某种人形的机器装置。马阳已经精疲力竭到没有恐惧的感觉了，他的眼睛直盯着亮光处的那些黑影脚步虽小但始终没有停。
马阳终于来到了黑影的近前，他这才看清它们很像是军用的机器人。马阳之所以能够得出“军用”的结论，是因为他看到在这些机器人手中都拿着管口粗大的枪。
马阳还不知道，这些看上去设计异常先进的枪，正是公安局的刑警们所见到的那种奇特武器。
一看到它们手中的武器，马阳不由得警觉起来。可是，他发现它们依然没有动静。
他走到最靠近他的一个机器人跟前，带着惊诧的眼神仔细端详着它。
“这个机器人难道是玛雅人设计的？”马阳感到已经不是不可思议了。
这个机器人坦克炮塔一样的圆形头部与身体厚厚的肩膀基本等宽，但是在二者的接合处有可以灵活转动的转轴。四肢和躯干以及所有的部件都是由特种塑料制成的，坚硬但并不沉重——马阳试着取下它手中的枪时感觉到的。
马阳端着这把很大但又很轻的枪，它的设计构造其实和普通的枪并没有太大区别。同样有枪管、枪身、握柄还有扳机。可是很明显，这把枪的设计理念已经远远超前了。它的部件外形似乎很简单，但从每个部件的构造看——制造它们一定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时，马阳注意到在这个机器人的头部侧面，似乎有几个按键模样的按钮。不知出于什么理由或者根本就没有理由，马阳伸手按动了最上方的按钮。在按的时候马阳突然意识到可能的危险，“你疯啦！如果它活过来怎么办？”
可就在这时，马阳听到头部的结合处出现了一个机械流畅运转的声音，他吓得连退了好几步，只得等待事态的发展。
但是，机器人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活”过来，而是宽大的头部慢慢与下面的躯干分离——逐渐抬升起来。
当抬升到一段距离，宽大的头部向后翻开了。马阳这时看到里面露出了一具人的骷髅。
“原来是穿着机甲的人……”马阳走了过去，“这是不知从哪个时代来的探险者，一定是从那光里走出来的。”马阳看他们是背朝着光亮的。
他又看了看其它几个“机器人”，逐一打开了宽大的头罩。里面都是一个个已经死去很久的人类遗骨。其中几个留着很细很长的头发，马阳猜测她们是女性。
“他们从什么地方……或者说是什么时代来的呢。为什么会死在这个地方……”马阳疑窦丛生。
马阳望着还有一段距离的光亮，他判断它很可能便是玛雅僧侣曾经走过的“时间隧道”了。这是一扇通向过去的“时间之门”。
可是，看着这些机器中的尸骨，“他们刚刚走进来便死在了这儿，如此先进的机器都没能让他们保住性命……那么我呢？”马阳开始担忧起来。
不过他看到他们是从光门走进隧道的，而不是要从隧道穿过光门。这时马阳有了一个猜测：“如果我和他们的方向不同，那么穿过这个‘时间之门’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这只有走进它才能知道答案。”马阳知道现在根本没有退路了。他重新掏出投影机，翻看着玛雅古书图片。
现在经过了亲身经历，马阳越发确信古书所描述的就是他所走过的这条隧道。在他能够破解的象形文字中，反复提到过“黑暗的路”。可遗憾的是，在后面记述走出“黑暗之路”的部分却是马阳所不认识的象形文字。其中少许的字虽然他能够辨认出，但是根本形不成完整的内容。
马阳已经意识到自己正处在生与死的门槛上，“继续往前究竟意味着生……还是死呢……”一想到自己的处境，他明白如果往回走同样没有活路。
想到这儿，马阳做出了决定，他朝着隧道正前方的亮光走去……
当马阳的身体完全隐没在这片白光中时，他的内心已经不再有恐惧了。他发现踏入白光后除了温度升高了一点，其它并没有什么异常。这给马阳增添了莫大的信心，他继续在白光中朝前走着——他感到包容他的白光依然在隧道内。
眼前明亮但不刺眼的白光让刚才的黑暗荡然无存了。此时，先前无尽的黑暗已被这无尽的白光所替代。马阳现在什么也不怕了，只是慢慢朝前走着。
过了一段时间，他看到眼前的白光开始渐渐减弱下去。当已经稀淡的白光完全消失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古代的地宫。
这座地宫比马阳之前所见过的最大的“大厅”还要大。遍布整座地宫的是数以万记的石柱。这些石柱之间距离十米左右且间距相等，整整齐齐气势宏伟！
它们高耸入云，把上方天空一般的拱形洞顶和下面辽阔平坦的地面连接在一起。
走出白光，马阳看到整座地宫并不黑暗，在它的中心位置有一个巨大的白色光球。它是静态的，边缘轮廓与周围的空气界线分明。
这是过去文明留下的令人无比赞叹的工程，马阳第一眼就被它所震撼。他强烈地感到一个来自过去文明曾经远远超过现代人类的辉煌。当我们的文明还不存在的时候，它已经存在了不知多少年了。马阳想起不断挖掘出的玛雅人记载历史的石碑和雕刻，上面记录的那遥远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历史事件。
“现代人是多么的渺小，当人们还在陶醉于现代科技短短数百年所发展起来的强大时……却不知道曾经更加成熟、更加辉煌的文明早已远远在我们之上了……”面对这静静矗立的数万根石柱，马阳不觉感叹。
他穿过石柱“高耸入云”感到自己和人类同样是渺小的，自己的命运始终掌握在那个“四亿年前的凶手”手中。
马阳走近了带着圣洁白色的光球，它宁静而平稳比他在远处看到的要大得多。他的身体与光球相比还不到十分之一。光球在一个正方形的四层石台上，台阶上雕刻着象形文字。在石台四个角上分别跪立着四尊白玉的雕像，每尊雕像高越四米。它们雕刻的精湛是马阳在过去玛雅雕像中从来没有见过的。
雕像的装束看上去像是玛雅的僧侣。他们虔诚地低着头双手放在跪倒的双腿上，石头的面部和露出的皮肤在白光中奕奕生辉。
面对古老文明留下的“时间之门”，马阳心中的崇敬之情油然而生。他敬畏地仰望着光球，它在非常缓慢地原地转动着。
他围绕着台阶走了一圈，“石阶上的文字一定与它有着密切的关系。”
马阳逐一仔细阅读着每个石阶上的象形文字。上面的文字马阳都可以解读出来，但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上面竟然都是对先知的祈祷和赞美——而对于“光球”却只字未提。
“这个光球如果是时间隧道的话，那么它究竟通向时间的什么具体地方呢？”马阳认为既然是一个时间的通道，那么它必定得先设置好具体的“座标”才能到你想去的某个时间。
马阳又在周围的石柱和雕像上想找到答案，可是周围什么文字都没有留下。
“这是怎么回事呢？如果没有具体的‘座标’，怎么知道通过它去的是哪儿呢……”马阳非常困惑。
但是，他随即想到：“我是在用现代的方法去思考古代文明最高深的时间隧道。他们很可能和我们的思维方式完全不同……或许它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马阳看着光球宁静单纯的转动。
“会不会是这样的，真正穿过时间隧道其实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复杂……最复杂的是通往它的过程。古玛雅人之所以用这种艰险可怕的方式，保守着这个通往过去‘最简单、最直接’的秘密。”马阳反复思考着这个问题。
马阳在寻找答案的同时，目光始终凝视着安详平和的光球。眼前这个“远古文明”留下的迷，他必须得找到答案——他别无选择。
他没有打开投影机中的玛雅古书，只是在脑海中过幻灯片那样来回“翻看”着。同时，他还回忆着他过去所研究的所有玛雅的资料，还有他走过的这条“黑暗的路”。
在回忆资料和经历的时候，马阳也在回忆自己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他感到自己短短不到三十年的时间遇到了多少事情和多少变化——他以前都完全没有感觉到，更不会想到它们。
“它究竟是我生命的结束……还是另一种开始呢？……我能不能找到那个凶手，能不能再回来……该怎么通过它回到四亿年前呢……”
可是，依然没有丝毫的线索。
他感到这个“时间之门”根本没有在任何与玛雅有关的资料中被提及只言片语——因为，他是第一个看到它的外人。
此时，陶罐中的水已经眼看就要喝完了，而方便食品也只剩下最后半条了。
“就是水喝光了也不可能再往回取了……”马阳想到那些走出“光门”的穿着机甲的骨骸，那些人显然是在逆向穿过“光门”的时候死去的，“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刚才无尽黑暗侵占了他的整个灵魂，而现在是这片边界宁静平和的白色。
“必须尽快做出决定。”马阳再次提醒着自己。
这时，马阳终于做出了决定，他望了一眼石柱的上方——那上方的上方是他曾经生活过的世界——它对别人依然美好，而对他已经不再是了。此时此刻，上面的人们依然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没有人知道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而这一切，只有他一个人去面对。
想到这儿，马阳把目光移回光球，他踏上一个个石阶朝它一步步走了过去。
当他接触到光球的时候，柔和纯净的白光瞬间包容了马阳。顿时，他心中所有的战栗、恐惧、痛苦、迷惑、留恋、怅惘……都不存在了。
慢慢的……
马阳感到灵魂也随着肉体的消散而逐渐消散了，此时他的心中非常平静——内心的恐惧早已不复存在，一切都不复存在了……一切的一切。
时间已没有了长短的概念，空间也失去了大小的区别。
马阳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一个结果，或是一个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