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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这个冬天把人冻透了,放晴的日子极少,大部分的时候若非风雪交加便是漫天阴霾,风里像是夹着冰溜子一样,刮在人身上便如刀割一样生疼,裹了再厚实的衣服也挡不住这风。

院子里因原本铺着白石子,下了雪后极不易清扫,下人偷懒,只扫去薄薄的一层,任由着下面的积雪和白石子一起冻结在那里成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清脆有声又很滑,我每日去院墙边听外面的动静,来往数十步便总是三步一趔趄,秋甜也难扶住我。

货郎的动静在年前就消失了,大过年的日子里,京城竟连一声爆竹也没有,家里仆妇偶尔一句的埋怨被我听到,京城的菜价已经让这样大家大业出来的妇人难以接受了,常家仆妇尚且抱怨,平民百姓家里不知是个什么光景,藏欢阁那样的地方,不知是个什么光景。

每日的菜色寡淡下去,一贯厉害的秋甜也没吭声,我也装作无知无觉,心里却是明白的。若是参茸一类,常家自有存货,我现在想吃仍旧可以一碗一碗的端出来,可是萝卜白菜却比人参更难得了。无事的时候,我就安静守着火盆坐着,虽然腿脚冻得冰凉我也不曾开口让下人多加火盆,不用他们抱怨我也能猜到如今京城的火炭可能也是紧俏货色了。

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手里便将一串琉璃手串一颗一颗的拈过去,像是在念经似的,其实只是心里乱,求个心安而已,眼神始终都在影壁上,盼着来个消息,却又害怕来消息,这样万事不知的日子虽让我惶惶,却也让我留着最后一丝希望。

年关熬过去,城里始终死气沉沉,天气也不曾转好,这一日竟是旱雷阵阵,旱雷之后竟下起了冰雹来。我听着雹子在瓦片上敲出清脆的动静,秋甜在我身边缩着,低低念叨了一句:“变天了。”

我心头一跳,默默盼着这句话能成真最好。

至半夜里,我还没睡沉,就听外面像是一声炸雷似的,吓得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秋甜原本在下房里睡着,也披衣跑了过来,脸色有些发白,却极力安慰着我:“姑娘别怕。”她的手在我后背上,抖得比我还要厉害。

这炸雷似的动静只响了这一声,再没别的,我俩心跳还没平复,就听仿佛雷雨阵阵的动静,由远及近,我和秋甜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被人发现了似的,这声音久久不去,秋甜低低的说:“像是过兵马。”

她不说,我竟没有想到,再听才觉得,分明就是大队的兵马正在行进的动静,脚步不算整齐,听上去却并不着急,也没有什么叫嚷嘶吼,我紧张的出了一身的汗,吩咐秋甜叫个小子去外面探探。

小子出门很快就回来了:“姑娘,外面过很多兵马,不叫看,把我赶回来了。”

“是谁的兵马,看得出么?”我有些急,小子只是摇头:“没见有旗帜。”

第二日一早,采买的妇人刚出门就回来了,说外面不准上街,让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家里上下都愁云满面,这情势是好是坏根本猜不透,我只能强作镇定,坐在屋里盯着影壁一言不发,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越想就越发紧张,虽然一动不动,牙齿却在嘴里细细咬着嘴唇。

过了三日,一早忽然响起烟花爆竹的声音,一开始像是在极远的地方,后来声音渐渐嘈杂起来,像是满城都在放烟花了,小子大着胆子开门出去,很快就跑了回来:“外面官兵在放焰火,也没说不让出门了。”

我便将家里的小子仆妇全派出门去打听消息,等了大半日,他们陆续回来,只说如今城门开着,外面似有军队驻扎,却没有旗帜,城里的官兵也问不出到底情势如何,只说叫等着皇上发诏书。我听着心里发慌,不知道这个“皇上”是新的还是旧的。

一屋子人坐立难安,胆小的仆妇凑到我跟前来:“姑娘,我要回家看看去。”看她的面相我就明白了,她想离开这是非之地,我点头:“走吧。”她这一走,接连又跟着走了几人,秋甜在我身边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我看到她的手指在不停的搅着衣角,我将手上的琉璃手串拈动的更快,心里只想一句:要真是到了生死离别,我就随你去了罢。

这一日谁也没提出来要吃饭,竟是就全没吃。直到天色都有些发黑了,大门忽然响了起来,屋里的人噤若寒蝉,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去应门,只听那敲门声越发的响亮,秋甜乍了胆子:“谁在外面?”

“快些开门,少爷来了。”

这一声像是一道光,瞬间把这院子也照亮了,大门开了,我鞋也没穿就冲了出去,白石子又滑又凉,平日穿着厚底鞋子踩着也嫌隔脚,此时竟浑然无觉。冲过了影壁之后,常宗饶的身影挺拔的立在余晖之下,面容有几分憔悴疲惫,表情却是很温暖的笑着:“来,跟我回家。”

一句话,我再没一点疑问,只觉得很不争气的憋不住眼泪,嘴角想要牵扯起来给他一个笑,泪水已经把视线都模糊了,他揽住了我:“别怕,都过去了。”

他身上有很重的汗味,这不是他一贯的风格,仔细看看,这衣服也像是很久没换过的了,他这一段应该是很忙乱,刚刚安定下来,便来接我了。

“去哪儿?”他方才说回家,这会我才回过神来,家不是这里,还能是哪里呢?

“跟我走吧。”他低头,看到我赤脚站在冰雪之中,皱眉一把将我横抱了起来,我惊叫一声,才反应过来脚上已经冻得生疼:“快,抱我回去穿鞋。”

“穿什么鞋。”常宗饶嗤笑,抱着我出了大门,直接登车,车里点着暖炉铺着兽皮,热气熏人,他将我放好,用斗篷包裹着我的脚,冲外面叫一句:“走。”

车一路行进,街上放了一日烟火的硝烟之气弥漫进来,我想撩起帘子来看,却被他牢牢搂在怀里不得动弹,一路行了并没有多久,车子便停了下来,我一动他却没动,只听外面传来叫门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开门,车子竟又跑了起来,看来这里是一处马车可以驶入的门口。晃悠了片刻,马车停下,帘子打起,车夫在外面道一句:“少爷,到家了。”

“来。”他先下车,再将我抱了出去,我只看是一处院子,三层的楼房,院子里颇多景致,不及看清便被他抱紧了楼中,一进去就闻到一股甜腻的香气,只觉得眼前恍然一亮,这屋里装饰甚是豪阔,我只觉得满眼发花,处处都是奇珍异宝的亮光,穿过一道水晶珍珠帘,还没看清桌上的香炉是金是银,就被他放在一张巨大的红木牙床上,满床馨香顿时将我们俩拥在一起。

就这么死死搂着他,眼睛也不敢闭上,生怕是一场太绮丽的梦,转瞬醒来还在那冷冰冰的房子里。睁得眼睛都有些发红流泪了,常宗饶低头吻上我的眼皮,我猛地一闭眼,眼睛里酸疼难受,他贴近了低低的吐气:“这眼神真傻。”

闭着眼将泪水蹭在他领口:“这么多日没有你的消息,我都下了决心,要跟你去了呢。”

“当真?”他笑了,手上加力,口气却戏谑:“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我也笑了:“谁叫你在牌桌上从未赢过,我哪里敢信你的手气。”

“就冲我看上了你,你也该信我的眼力。”四五年过去了,这样的言语调笑我还当再不会在我俩之间发生,今日听到,只觉得心头激动难以压抑。

“别蹭了,这衣服脏。”我扑在他怀里像只猫似的蹭着,他没有制止我,只是念叨了这一句,我听了点点头:“是挺脏,你也该洗洗了。”

“一起吧。”他贴近我的耳朵,引诱着我,我摇头:“嫌弃你。”

“你敢。”他猛地将我抱起来,我一惊,睁开眼睛叫了一声,看到他一脸的笑容:“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抱着我绕过了这张床,我竟不知道这床后还有通道,穿行出去便是个极大的花园,此时依旧冬日景色,唯有松柏带着绿意,绕过了游廊,他大力推开一扇门,里面热气熏出来,潮乎乎的,竟是个温泉池:“常公子果然会享受啊!”我惊喜,他放我下地:“叫我名字。”

我仰面看着他,他低头吻在我眉间:“叫我名字。”

“宗饶。”

“下去吧。”猝不及防被他拽住,他纵身一跃,衣裳也不曾脱掉,我被他硬扯了进去,噗通一声水花四溅,水不深却还是呛了几口,我想要爬上岸却被他死死抓住拖去了池心,于是只好死死搂着他的胳膊,待回过神来,才觉得暖意弥漫,很是舒服。

“真是胡闹。”我无奈,我的衣裳还罢了,他这一身怕是毁了。

在水里缓缓脱去了衣服,也不往岸上扔,任由满池浮沉着我俩的衣衫,他拥着我在池心石台上靠着,我伸手为他拆开发髻,他怡然的闭目:“高兴么?”

“高兴。”我也拆开了自己的发髻,钗环一类全都沉在水底,我靠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跳稳健有力。

“这是哪儿?”我悠悠的问,他轻松回答:“我家。”

“你的外宅?”

“常家。”

我一惊,他竟然将我带回了他家中,他感觉到了我的吃惊,搂着我让我放松:“别怕,今后这里就是你家。”

猛的想起龙静姝曾经来找我的事,略沉吟便开口:“少夫人托我给你捎一句话。”

“我都知道了。”他的口气有些淡漠:“她想说的,我都听到了。”

“那就好。”我松了口气,这些日子联系不上他,我还在担心,若是不能及时将龙静姝为他留了后路的消息通知给他,会不会最终耽误了他的性命。

“我还怕会耽误了你。”我也闭目,放松身体。

“她那首鼠两端的办法,纵使有用,我也不会用的。”他的口气带了几分冷,我睁眼:“首鼠两端?”

“太子战死,她安排了人混在东海王身边中,看时势而动,若是圣上有望,则谋取东海王世子首级献于君前,届时圣上必不致于治我满门死罪。”常宗饶看着天棚:“这样的伎俩,也太瞧不起我和当今圣上了。”

我听了,心里总有些失落,龙静姝这办法纵使有些卑下,至少可以求得苟延残喘,不似我这样傻呆着,帮不上他一分一毫。

“你又犯傻了。”他看着我的表情,一笑撩了一把水在我脸上:“她这办法,帮不了我的,她领了功,常家只死我一人,看似她对常家大恩,保全常家满门,实则是谋夺了我常家的产业。”

他俩都是聪明人,有情无情我看不清楚,只是替他俩累,何必这样勾心斗角下去,若是恨便直接恨,若是爱便直接爱不好么?

我一笑,趴在他胸口:“你们俩的事我是想不明白了。”

“别想,只管跟着我。”温泉的水让我俩都懒洋洋的,我用手指撩动他的头发,心念一动:“曾经你说过,会把我娘的骨灰还给我……”

我的话没说完,他的身体已经僵硬的让我吃惊:“怎么了?”

“没什么。”他冲我一笑,眼神紧张的像是在害怕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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