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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妖精们的悲喜人生(4)

先说说他们的身份,是太上老君的两个童子金炉和银炉,也就是两个锅炉工。既然是童子,应该不是宠物修炼过来的,只是和锅炉接触的时间长了,一个成了金色,一个成了银色。典型的职业病,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向太上老君申请特殊工种补贴。他们为何会下界?用太上老君的原话是说“此乃海上菩萨问我借了三次,送他在此托化妖魔,看你师徒可有真心往西去也”。也就是说这是领导用来对取经团搞实战演习的道具,至于这是不是太上老君对手下看管不严的托词,应该不会,原因我会在下面讲到。

总之,从一开始这两个家伙就充满了喜剧,以为私逃下界逍遥自在了,其实一举一动都有一个针孔摄像机在旁跟踪,非常类似美国的一个真人秀节目。当初,太上老君和观音商量送谁下界估计也费了一番脑筋,首先这个人要稍稍有点能力,不然起不到演习的目的。同时也不能太机灵,否则在下面不好把握,真出了事也不好向大领导交代。最后就选定了这两个憨厚的锅炉工(不然也不会放心让他们炼丹)。同时还让他们“偷”走了五样所谓宝贝:紫金葫芦、羊脂玉净瓶、幌金绳、芭蕉扇、七星剑,而事实证明这五件宝贝又是杀敌三千自伤八百:葫芦和瓶子不认主人,结果把自己装进去了;幌金绳只是老君的裤腰带,孙悟空几锉刀就锯了;手下的喽啰拿七星剑连猪八戒都打不赢;芭蕉扇弄出的真火有点威力,但顺便也把自己的根据地烧了个一干二净。

他们两兄弟的性格也很鲜明,哥哥金角大王老实持重,弟弟银角大王莽撞但又有些自作聪明。演习是这样开始的:话说有那么一天,喝酒的时候,老大说兄弟呀,我们好像有好久没巡山了,今天去巡巡。好像这段时间唐僧要经过,据说他的肉味道不错,弄来尝尝鲜。银角说好呀好呀那俺马上去办。金角说不急,你又不认识他们,如果见一个和尚就抓过来,那也不是人干的事——“你若走出门,不管好歹,但是和尚就拿将来,假如不是唐僧,却也不当人子(又是典型的人妖)”。这样吧,我知道他们的样子,已经画了几张画,你对照起来抓就行了。看起来这个金角大王和黑熊怪一样,还颇有一点文艺天赋。其实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他们就是刻意被弄下界的。估计在此之前,太上老君天天在他们面前吹风,说下界如何如何舒服,吃香喝辣泡妞都可以。然后又给他们说取经团的好玩经历,顺便说一下他们的模样,最后又说唐僧肉好吃呀,我都想吃呢但没办法当领导了只能以身作则。总之让这两个家伙怦然心动。等太上老君感觉火候到了,有一天就说童子呀,我出去逛逛,看好我的宝贝千万别丢了呀。专门给机会让他们开溜。

这样银角大王就带着他们的画像和一帮小喽啰执行任务去了,不久就碰见了独自来巡山的猪八戒。小妖们拿出画像对照了起来:骑白马的是唐僧,毛脸的是孙悟空,这个野猪模样的——有点像哟。猪八戒忙将大嘴缩回去,小妖说把嘴伸出来,猪八戒说胎里病伸不出来,小妖说那俺拿钩子钩钩看。猪八戒慌了,就和小妖们交起手来,很快就“被一群赶上按住,抓鬃毛,揪耳朵,扯着脚,拉着尾,扛扛抬抬,擒进洞去”。金角大王说兄弟抓错了,这野猪肉不好吃。银角说不妨事,虽然皮厚,但用盐腌了等天阴下酒也是可以的(真会享受生活)。然后又带着画像继续出去抓唐僧。半路上碰见了唐僧三人,打开画像一看,没错。但听太上老君讲过这猴子很厉害,看来需要智取,“我看见那唐僧,只可善图,不可恶取。若要倚势拿他,闻也不得一闻。只可以善去感他,赚得他心与我心相合,却就善中取计,可以图之”。也就是说吃你归吃你,在吃之前还要得让你心甘情愿,以德服人。

于是又是老一套把戏,变成一个等待救助的道士骗过了唐僧,还要孙悟空背他。孙悟空当然认得出,背着他开了一路的玩笑:妖精兄弟呀,您这招都是白骨精玩剩下的,吃到师父的肉之后别忘让我喝喝汤,想撒尿的时候记得提前跟我说一声。银角大王也不理他,调了三座大山把猴子给压住了,如果不是在五行山下训练了五百年的抗压能力,估计早就扁了。之后又很快地制伏了沙僧,“挝住沙僧,挟在左胁下,将右手去马上拿了三藏,脚尖儿钩着行李,张开口,咬着马鬃,使起摄法,把他们一阵风,都拿到莲花洞里”。手脚口并用,马和行李都不放过,高难度的杂技动作。

这时老大的稳重就体现出来了,说兄弟呀这孙悟空虽然被压住了,但不装在俺的葫芦里还是不放心,吃唐僧肉也不安心。于是就派精细鬼和伶俐虫拿着宝贝去装孙悟空。就像之前所提到的那样,两个小妖被跑出来的孙悟空骗了个底朝天。这里就要说知人善任的重要性了,好的领导如果对手下的能力了解得不清楚,双方都会受害。最经典的例子是三国时可怜的潘凤,就因为老板韩馥的一句牛皮“吾有上将潘凤,可斩华雄”,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战,结果一上来就挂了。不过谁叫你们自己憨厚呢,弄得手下人也不机灵,后来出场的小妖巴山虎、倚海龙也比他们强不了多少。精细鬼两人跑回来哭,两位不得已清理一下剩余的三件宝物,说那幌金绳在咱老妈那里,去把她请来吧,顺便一起吃唐僧肉。他们的干妈就是九尾狐狸,应该是他们下界之后才认识的,估计这个莲花洞本身就是她的产业,看见两个小子憨厚,就认了干儿子让给他们居住。请老妈派谁去呢,两个丢宝贝的废物是不行了,派巴山虎和倚海龙去吧,临走时还特意交代:小心呀,仔细呀。结果这两个家伙比精细鬼、伶俐虫更废物。他们至少捡了一条命回来,但这两个小鬼则把自己连同大王老妈的性命全赔上了,最后是孙悟空变成了老太太的模样连同四根毫毛变的小妖回来。

然后又是几番周折,到底是演习,在平顶山的经历几乎是整个降妖过程中最复杂的:孙悟空变成的老太太还翘着尾巴,猪八戒看出了门道在旁边唧唧歪歪,最后被认了出来用幌金绳捆住,骗来的葫芦物归原主。孙悟空用锉刀锯断绳子之后跑出来,自称者行孙又回来骂阵。哪知这个葫芦跟主人一样憨厚,不管是不是真名照装不误。要说这时候孙悟空也没辙了,可银角大王偏偏还要打开盖子看看孙悟空化好没有,又让其轻松逃出。孙悟空又用毫毛变成假葫芦,偷了真葫芦出来。又自称行者孙过来踢场子。银角大王憨憨地拿出毫毛葫芦来对阵,孙悟空说你的那个葫芦和我的是一根藤上结出来的,敢和我PK不?银角大王果然傻乎乎地上当,被装了进去。老金听说后跌倒在地,放声大哭:“贤弟呀!我和你私离上界,转托尘凡,指望同享荣华,永为山洞之主;怎知为这和尚,伤了你的性命,断吾手足之情!”真是感人至深的兄弟之情。可这时候他已经被孙悟空变来变去弄晕了,居然不知道自己手头上还有几件宝贝:“‘小的们,且把猪八戒照旧吊起,查一查还有几件宝贝。’管家的小妖道:‘洞中还有三件宝贝哩。’老魔问:‘是哪三件?’管家的道:‘还有七星剑、芭蕉扇与净瓶。”看到这里简直是同情了,做妖岂能糊涂到这种地步。还好机构合理,设置了管家一职。

这些宝贝也不是很管用,最后芭蕉扇把自己的根据地烧了,慌忙之中又把自己装进了葫芦瓶中。演戏以取经方的胜利告终,裁判太上老君及时出现结束了比赛。当孙悟空得知这是观音导演的演习时,反应就和许三多一样。忠厚如此的许三多最后都揍了齐桓几拳,孙悟空这时候也对观音姐姐不那么尊重了:“这菩萨也老大惫懒!当时解脱老孙,教保唐僧西去取经,我说路途艰涩难行,他曾许我到急难处亲来相救;如今反使精邪害,语言不的,该他一世无夫!”呵呵,如果能找到老公还当菩萨干吗。

演习还算成功,观音算是满意了,但太上老君却有点丢面子,正因为如此,才有后来青牛怪的下界。其实,像金角、银角这样的性格是不适合做妖精的,结局也都是在葫芦中化成了水。只不过同黄狮精不同的是,他们的背后有太上老君,所以最后“倒出两股仙气,用手一指,仍化为金银二童子,相随左右”。相似的为妖之道,却有不同的命运。所以憨厚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找一个认可你们的老板。

7.狮猁怪:一个想当鸡头的太监

狮猁怪就是文殊菩萨的坐骑,一只可怜的被阉掉的青毛狮。他下界的原因是这样:当初乌鸡国国王喜欢吃斋念佛,估计养了不少和尚,塑了不少泥像。这事让如来知道了,说这国王不错呀可以考虑发展成下线,于是就派文殊菩萨过来给他洗脑。文殊菩萨就变成一个凡僧,跑过来游说。估计是说这个职业很有前途呀,要不辞了职跟我一起去干吧(原文:佛差我来度他归西,早证金身罗汉)。但他的洗脑本事不到家,不知怎么得罪了国王。用文殊菩萨自己的话说就是被捆住在水里泡了三天,幸亏六甲金身把他救出来。如来就下旨说这还了得,他泡你三天,你就泡他三年。于是就派青毛狮到乌鸡国来,先是变成一个道士,呼风唤雨之后成了国师。有一天把国王推下井中,自己则变成了他的样子,继续在这里当国王。

这里其实有几个疑问。最大的疑问是文殊菩萨居然不能自己逃跑,活生生地在那里被泡了三天?一个凡间的国王也不至于有幌金绳之类的宝贝,这点法力都没有是怎么混上菩萨的?其次是后来孙悟空对文殊菩萨说你不厚道呀,你的宠物虽然这三年没干什么大的坏事,但把王后睡了三年。文殊菩萨就说这是个阉货。但实际上虽然这三年没干事,但至少是睡在一起的,王后自己也说“枕边切切将言问,他说老迈身衰事不兴”。岂不知男女授受不亲,即使是三年之后放真国王出来岂能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事实应该是这样:当初国王拒绝了文殊菩萨的入伙请求,这对如来他们的打击很大。你不念佛还罢,既然念了居然请你去灵山都不干,这不是公然的轻蔑领导吗?你犯错误可以,但让我没面子那就不行。于是就干脆派一个人把他干掉,通过这个傀儡来驯化这个国家。实际上,书中也写到乌鸡国的敕建宝林寺辉煌至极,连唐僧也感叹:“我那东土,若有人也将泥胎塑这等大菩萨,烧香供养啊,我弟子也不往西天去矣。”同时这几年也一直是风调雨顺,但众所周知下雨的事情是玉帝和龙王管的,一只宠物哪有这么大的面子?这些政绩应该主要是其幕后老板操纵的。但为什么要把青毛狮阉掉呢,其实也是怕阴谋露馅,试想万一和王后生下一个狮身人面像出来怎么收场?

这青毛狮确实挺可怜的,也许他当初也不愿意接下这个差事,但文殊菩萨火了,你不去难道还让我自己去不成?你不知道和尚是不能有老婆的?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何况自己还只是个宠物,因此只能弄成太监来当这个傀儡国王。但他们没有想到两件事情。一个是这个井中还有一个井龙王。井龙王看到尸体后心想奇货可居,有了这个尸体就有了这妖精的把柄,量你也不敢封我的井。于是用定颜珠将他的尸体定住,这样尸体让孙悟空发现之后还没有腐烂,到太上老君那里借了一颗还魂丹将他救活。第二个是这件事情让夜游神知道了。夜游神是干吗的?就是夜间巡游的基层干部,整天的工作就是转来转去,谁养了小蜜谁贪污了公款,用来向玉帝报告,就是一个特务机构。夜游神发现了这个秘密,但玉帝要讲稳定呀,跟如来摊牌是不行的。但好歹受害者也是一个国王,不管也说不过去。于是等唐僧过来时,就“奉上敕旨,来取乌鸡国王魂灵去拜见唐僧,请齐天大圣降妖”,让孙悟空把这件事情捅出来。于是孙悟空先是救了国王的性命,之后又当场揭穿了这个青毛狮。但正要结果他性命的时候,文殊菩萨及时出现,救了他的性命。既然都闹到这个分上了,没办法见好就收,编个谎言忽悠过去得了。

其实对狮猁怪来说,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傀儡国王有什么好当的,那么多后宫只能看不能用,洗个澡还要偷偷摸摸,估计都不敢让宫女伺候。有一天当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聚会的时候,普贤的白象偷偷跑过来与他商量,兴许会有这样一段对话。

白象:哥们,当国王的感觉挺好?

青狮:好个屁,鸡鸡都没有了,还不是老板想咋样就咋样。

白象:也是,咱们做宠物的天天让老板跨来跨去,啥时候能像个人样?

青狮:唉,不说了,哥们喝酒。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白象:我倒有个想法,想不想咱哥几个自己找个地方过过瘾,再不受这几个和尚鸟气了。

青狮:我也何尝不想,但听说观音的青毛犼跑到朱紫国没几天就被抓回来了,还找了一个王后做老婆,可毛毛都没碰到。还听说回来后被那黑熊打了个半死。

白象:这次不一样。你知道大鹏金翅吧,他在狮驼国都自己当老板了。他还说了,如果咱们过去,就把旁边的狮驼岭让给咱们,还让你当老大呢。

青狮:大鹏都让我当老大?那俺考虑一下。

人都是这样,宁为鸡头毋为牛尾。不能自己做主,就是当国王又有什么意思。于是这只可怜的狮子在后面狮驼岭又再次登场,和普贤菩萨的白象王还有大鹏金翅雕做起了兄弟。不过在乌鸡国的时候叫做狮猁怪,在狮驼岭叫做青毛狮子怪。有人说这文殊菩萨是不是有两头坐骑呀?据我的判断应该就是这个可怜的家伙。首先,外貌的描写就不说了,都是青毛狮子,描述也非常相似,其武器也都是大刀。其次,坐骑应该属于领导特殊配置,观音、普贤好像都只有一头,文殊菩萨也没有理由超标。

事实证明,这青毛狮在狮驼岭还是发挥了一些才干,充分用到了在乌鸡国当傀儡国王的经验。狮驼岭妖精众多,当然这显然和金鹏的大力支持有关系。机构设置也非常正规,巡山、烧火的各司其职,还配置了统一的制服和工号(从小钻风的例子可以看出)。而且几个人还都对自己做了巧妙的包装,说自己曾一口气吞下十万天兵天将什么的。这也是做领导的艺术,手下基本上都是大鹏的人,如果不把自己包装得牛B一点,拿什么服人呢。

只是这青毛狮子虽然有一定的管理水平,但功力实在太差,同时被阉割之后对自己的尊严也不怎么在乎了。当孙悟空变成的小钻风对他们谎称说看到有个猴子在磨铁棒要收拾他们,第一个提出“犯罪中止”的就是他:“兄弟,我说莫惹唐僧。他徒弟神通广大,预先作了准备,磨棍打我们,却怎生是好?”后来孙悟空略施小计就进入了他的肚子,他立即下跪求饶,一口一个外公地叫,后来还是金鹏将计就计,借送师徒四人过山的机会一举拿住。

大王做到他这个地步,真够丢人的,还是安心地当宠物好了。因此即便是在狮驼岭青毛狮是名义上的老大,但真正的核心还是大鹏金翅。这青毛狮在《西游记》中虽然两次出场,但两次也都没有真正自己做主过。后台再硬,自己的能力太差也掀不起大风浪。

8.荆棘岭的植物精灵们:户籍制度害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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