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驰在北美雪的原野]
大块头的暴风雪
好像在清洗什么
把大半个北美大陆
扔进洗衣机的大滚筒
竟夜乱搅
白泡沫一般的雪
藏着风的利刃
带着零下二十度的冷酷
飞旋而来
在暴风雪小憩之时
我们的车出发了
奔驰在北美雪的原野
扑面而来是大片的洁白
圣母的披肩般圣洁的白
软松松细绒绒的白
跟灰蒙蒙的天空竞争着
把目光牵向天的尽头的晶莹啊
一块路标闪过
竟把我的目光一绊
啊 就在这里 一百三十年前
一场暴风雪
埋葬多少铁路华工
僵硬的双手
还死死握着铁锹
怎么也掰不开那双手啊
就像华工
与勤劳吃苦献身三个词
牢牢黏结在一起
一条通向太平洋的大动脉
把支离破碎的美国
连通成鲜活的整体
只有修长城的中国人
才能咽下暴风雪
咽下沙尘暴
咽下烈日雷雨
咽下发臭的玉米粒
每一根枕木下
都有一个没有姓名的华工
奔驰在北美雪的原野
倒车镜中
一百三十年前的故事已经远去
连十万孤魂野鬼
早已被大块头的暴风雪
驱散得七零八落
那些血污
任凭暴风雪
搅上它一千遍一万遍
也搅不掉的血污
早已经收藏在书山深处
供人遗忘
音响送来的热辣辣的中国民歌
一路上为我们供暖
奔驰在地球上罕有的洁白之中
如梦如幻
2000年冬天写于圣何塞
[中秋之夜记醉]
中秋节那天，儿子来电话说，你们寄来的中药，我熬好放在冰柜中，被同学们发现了，一窝蜂抢来当酒喝了。
自制的大甜饼
烤煳了中秋二字
依然叫中国胃很惬意
痛饮可乐嘉士伯威士忌
还有星爷的经典笑声之后
还想喝点什么
有一股中药味
从冰箱伸出纤纤素手
让所有的神经
嘈嘈切切错乱弹
不就是神农尝过的那几棵草吗
不就是李时珍舔舔毛笔尖
勾画的那些植物吗
掺和一些苦涩的文言文
熬成了最中国的药香
（此刻，中药汤已经斟满高脚酒杯）
一位大男生说
妈妈熬好了中药汤
总是捏着我的鼻子
灌下去的
灌得她一身汗水
灌得她鼻子发酸
中药汤中药汤
让我想起妈妈的气味
妈妈啊早生白发的妈妈
一位小女生说
我一闻到中药味就咬紧牙关
爷爷用一勺子白糖一段故事
哄我张开嘴巴
中药汤中药汤
让我想起爷爷讲的故事
爷爷啊你在天国还好吗
中药汤中药汤
热泪溅进了酒杯之中
干杯干杯
干杯干杯
一轮好奇的美国月亮
怎么也看不懂
中国学子们的大醉
用窗帘遮着半张脸
昏昏欲睡
2001年中秋节后
[在堪萨斯写春联]
2005年除夕之夜，我通宵为中国学子们写春联。
大学城最大的化学实验室
工作台成了一张汉字的舞台
铺开了中国红
笑声开始 演出开始
大白云羊毫是指挥棒
今夜 汉字大狂欢
祝福 祖国 幸福 全家
这四个词儿跳满全场
飞雪 旭日 迎春 团圆
这四个词儿醉意阑珊
锣鼓的节奏
秧歌的笑脸
汉字们龙飞凤舞
怎么比画都好看
风雪敲门
又一位一百公里之外来的
红梅一样的小女生
拍拍满头雪绒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