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燃烧的火堆。
凄惶、若水、龙阵、兽牙席地绕火而坐。
在经历了游荡狼人之战后,非元小分队的四名成员开始了休整,这也是每次战斗过后的惯例。按照非元小分队现任轮值队长凄惶的说法,打完架就要及时总结经验教训。打架很爽,总结很烦,只打架不总结就是只图一时爽,然后越打越不爽;先打架后总结,意味着时常痛并快乐着,而苦乐交加正是最基本的战斗体验。
然而对于其他三名队员来说,战场的历练才刚刚扬帆启程,这些大道理怎么可能听得进去?无奈各自力量薄弱,即便联合起来反抗也干不过队长,只能拾起弱小者应有的觉悟,勇敢地面对肉搏过后紧接而至的精神折磨大餐。
除了凄惶,这三名成员确实有如初生牛犊,不但生猛有余,而且杀气爆棚,秉持一贯的听一套、说一套、揍一套的简约战斗风格,由凄惶领着在这广袤的野兽系领地游猎。在新手光环的护持下,非元小分队的远征开局甚是顺利,而胜利也给队员们带来了错觉,这点让非元小分队现任轮值队长凄惶倍感堪忧。凄惶总是说,你们没挂是因为没有遇到真正的危险。而三名队员总是心想,我们没挂是因为你罩着。
“还是老规矩,各取所需!”兽牙最是大大咧咧,“唔……看这发达的肌肉,我拿了。”
兽牙也不客气,厚实的脸皮轻松接住并反弹大家的眼光,三下两下就把本来就不完整的尸体肢解掉,熟练地插在钝斧柄上开始烧烤。肌肉象征着力量,饱含丰富力量属性的食材对兽牙这个战士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若水淑女般地正襟端坐,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却毫不掩饰地射出贪婪眼光。
龙阵尴尬地坐着,因为这里没有他需要的东西。
“我们非元小分队可是一天比一天强大了,至少现在已经进入了野兽系领土外围。要是放以前,像游荡狼人这种级别的失落者即使打到手软都不见得能占到便宜。”兽牙咀嚼着尸体,声音洪亮清晰。
“嗯!嗯!”龙阵及时附和着。
凄惶才不鸟这几个小菜鸟胡说八道,淡淡地望向若水。
若水赶紧把手一握,藏起不知啥时候顺到手里的狼人眼珠,想了想说道:“战斗策略没有问题,以多击少,出其不意。大家都是按照事先决定的顺序先后加入战斗,每一名队员的出现都化解了一次危机,并给予敌人更猛烈的打击。总的来说,战斗节奏还不错。”若水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心想自己对整体团队的肯定固然重要,但适当地赞美他人亦是难得的美德,于是又在自谦一番后,又把各人着实夸了个遍。最后说道,长路漫漫,历练不止,现在水破师傅正在猛兽系领地腹地等着我们,指引着我们前进的方向云云。
龙阵崇拜地看着若水,听着若水舌灿生莲,迷蒙中似乎看到了镜片后射出的神秘而睿智的光芒。
凄惶显然熟悉了这群家伙嘴皮子上的套路,没等若水意犹未尽,欲洋洋洒洒再唱赞歌之际,不客气地插了进来道:“有人图一己之快,肆意妄为;有人慌张无主,鸡飞狗跳;更有人不尽其职,东张西望,无所事事,身陷囹圄而不知自救,事后更是文过饰非,大唱赞歌,企图混淆视线,引人入歧,我说得可中肯?”
若水没有说话,把玩着摘下来的眼镜,默默地听着凄惶受教,待凄惶话音一落,便自然而然地架上眼镜,顺手把藏在手心的狼人眼珠送到嘴里。生物的眼珠具有视物的功能,内含精准之力的属性,对于若水这个弓箭手来说,正是自己所需的食材。
唔……真是难言的美味,若水心里美极了。
气氛因为凄惶的训诫带来一片压抑,龙阵仰头望天,看着满天压顶的混沌云团,觉得心情稍微开朗了一些。
“哈哈,若水,我每次一想到一个弓箭手居然要戴眼镜我就觉得好笑!啊哈哈哈……”一旁大啃大咬的兽牙笑得满嘴的骨头渣都从嘴巴里飞了出来。
“闭嘴!”若水随便捡起一块骨头朝笑声来处扔去。
“哎哟!”龙阵大叫一声,无辜中骨,便就势倒地,横躺不起。
凄惶心里掠过一阵不快,这几个队员别的本事不行,插科打诨,嘻嘻哈哈倒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凄惶继续道:“我也不酸你们了,从近期的表现来看还不错,但终究没有多少历练,当真正面对强敌、以少战多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不足了。”
这是大实话。若水、龙阵、兽牙并不是那种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但有自知之明又如何?这三个不长进的认定只要有凄惶这根主心骨,自己跟着混有吃有喝就行。
平静的话语,伴随着沉闷的混沌,包裹着火堆周围的小分队成员们。
若水细细回味着眼珠的精髓美味,又盯上了狼人的手指,幸好兽牙现在正在解决着狼人大腿肉,上肢这种美味还没到争抢的时候。
龙阵静静地躺着胡思乱想,完全没有争食的苗头。
然而,沉闷的局面总需要有人打破,自然地取食动作也总需要打一些掩饰来证明其不经意。
“好一招‘切割’!”若水蓦地提高调子,同时罪恶之手熟练地伸向了觊觎已久的目标。
凄惶知道若水所说的便是自己先前手刃游荡狼人的技能,虽听着是满耳的奉承,然而在心里却多少有些得意,便道:“每个职业都有独特之处,技能这种事要自己琢磨,自己的领悟越深,就越能够立起招牌,你们的技能水平都还停留在中阶,适当爆发可以达到高阶,但还远远不够。”她停了停,又道,“秩序阵营刚刚从无中苏醒,我们的力量依然薄弱,混沌阵营虽然已经达到了顶峰,但要在短时间内再次将其驱逐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小分队也和其他盟友一样,开始向混沌阵营的各个领地进军,大家务必珍惜战斗机会,不断战斗,越变越强。记住,指引秩序之光重新普照这破碎的世界,是我们开拓者无上荣光。”
一听到“开拓者”三个字,装死尸的龙阵难得接了一句话,“同为开拓者,水破师傅可真是不得了。”
凄惶双眉一挑,调整了一下坐姿道:“呵!话是不错,我估计野兽系的腹地已经被他搅得天翻地覆了。”完了还不忘补一句,想必是找着了龙阵话语中的错误,“水破可不是开拓者,而是比开拓者更强大的存在。”
此话一出,大家顿时露出了无限的崇拜神态。
兽牙接口道:“我们非元小分队无论导师还是队员,在秩序阵营也算享有名气,料想征伐的进度也是遥遥领先罢!那什么元素之星、神圣光辉之辈就等着在后面捡剩的吧!”
凄惶及时止住兽牙的自吹自擂道:“我可以肯定,多亏各位的功劳,本队的进度稳居末尾。元素之星四位一体,水、火、风、土四位法师各显神通,配合无间;神圣光辉铁板一块,攻、防、扰、破四位战士勇猛无敌、所向披靡。而我非元小分队则是奇葩一箩筐,虽有傻弓、蛮战、懦法,却也人才济济,各有千秋。”说罢环视一圈,挟威摄众。
兽牙丝毫不理会凄惶对队员们的暗讽以及话语中特别把凄惶自己排除在外,不服气道:“我们也有自己的特色啊,职业混杂,各展所长,互补所短,大家配合好着呢!哼,还有水破兄这个名誉队员!博学者!比我们开拓者强太多了。”
“哦!博学者!”若水、龙阵心里一阵惊呼。
凄惶却不想接兽牙关于“博学者”的话茬,便岔开道:“到目前为止,我们遇到的还都是些杂牌军,待以后遇到正规军,你们会爬回来求我教你们打架的,混沌阵营的那些家伙可没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罢了,我也不跟你们多说道理,反正你们也听不进去,到时候你们体会体会禁锢的滋味自然就知道了。”
一片沉默。
因为傻子才在老师讲课讲得一本正经的时候出来得瑟。而且,“禁锢”这个词对开拓者而言,总是一个令人不安的词汇。
凄惶似乎很满意整个小队集体沉默所体现的态度,继续说道:“多亏水破照顾,我们小分队才分到了野兽系领地清剿的出征任务。我再次提醒一次,在我们向前推进的同时,元素之星正在虫系领地、神圣光辉正在亡灵系领地大干特干,不想吊车尾就玩命干!更可况,水破已经深入腹地,帮你们解决了你们现有能力之外的大麻烦,我们任务的难度系数降低了不少,你们可别过得太安逸。”
“听说水破兄最近在找一个强力援助?”兽牙插了一句。
“不清楚!休息!保持警惕!”凄惶突然冷冷答道,迅速结束了对话。然而不管怎样,战斗总结总算结束了。
凄惶突兀地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她到哪儿去了。作为一个刺客,即便是在非战斗状态下,依然会职业性地隐藏自己的行踪。
龙阵又乖乖地躺下了,作为最老实的队员,到底没有忘记法师的职责和凄惶的教诲,熟练地布好中阶水滴矩阵才敢放心睡去。
兽牙双手抱着缴获来的狼人钝斧,保持着防御姿态开始休息。但是,关于博学者,关于水破的疑惑似乎让他有点失眠。
若水吃饱后再无追求,安心进入了梦乡。
残余星火,袅袅青烟,预示着一切归于平静,四个非元小分队队员进入了梦乡。
然而,百个呼吸之后,在一片悉悉索索声中,兽牙蠕动着靠近若水,小声地向若水问道:“若水,我一直很好奇,你以发为箭,是不是总有一天会光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