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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功过辱没由一人——王侯将相篇(3)

麻叔谋是个非常贪暴的人,他奉旨开河,借机搜刮民脂民膏,中饱私囊。当督工开掘到上源驿旁时,挖出了一口绝大的棺木。麻叔谋以为棺内必有宝藏,便命夫役劈开棺盖,向内瞧时,只见一具尸体容貌如生,发从前面披覆,长过胸腹。其中并没有什么珍宝,只搜出一方石铭,上面都是古篆文,大多数都不认识,只有一个下邳人能认识,篆文中说:“我是大金仙,死来一千年;数满一千年,背下有流泉。得逢麻叔谋,葬我在高原,发长至泥丸;更候一千年,方登兜率天。”叔谋听了,惊惧交加,只好自备棺木,将尸体安葬在城外高地。

等发掘到陈留时,凑巧有朝廷使者到来,用少牢礼节和白璧一双,致祭汉留侯张良庙,向神借道开河。致祭完毕,突起一阵大风,一双白璧竟不知去向。后来,有一个役夫,在路上遇一贵人,峨冠博带,骑了一匹白驹,侍从们前呼后拥,召役夫至前,取出白璧送给他,并嘱咐他说:“我应该报恩于你,所以给你白璧一双,你当宾诸天。”

役夫对此莫名其妙,跪拜接受,抬头已不见了贵人。役夫非常惊愕,料定此璧定有来历,不敢私自隐藏,就拿着献给了麻叔谋,并叙述了神的话。叔谋反复思索,也猜不出神语的含义,见白璧晶莹夺目,起了贪心,就私自藏了起来,为了灭口,还杀死了役夫。

叔谋贪污了白璧,又监工到了雍邱,前方却有一祠宇挡道,叔谋问是什么人的祠堂?村里人回答说:“古代老人相传,里边有隐士墓,甚有灵异。”叔谋说:“什么样的隐士,敢据此地。”遂命丁夫入祠掘墓,才挖了几尺,忽听一声怪响,下面露出一个洞口,里面灯火荧荧,没有人敢下去。只有武平郎将狄去邪,说愿下去看一看究竟,叔谋称赞他说:“狄郎将真是胆量超过常人,可以算做荆轲、聂政一类英雄哩。”

去邪扎束停当,用绳索系住腰部,命役夫抓住一头,缒将下去,约数十丈,脚方才够着地。去邪见有路可走,就解去腰间绳索,鼓足勇气往前走,大约走了一百步,进入一个石头屋子,东北各有四根石柱,用二条铁索拴着一个巨兽,形状像牛一样,仔细一看,乃是一只人间罕见的巨形老鼠,不由得吓了一跳。忽听石室西面,轰然一声,慌忙回头看时,门已大开,有一道童,出来问他说:“你是狄去邪吗?”去邪答“是”。道童说:“皇甫君等你很久了,你可快进去。”

石狮

去邪就随他进入里面,见有一大厅堂,很是宽敞,堂上坐着一位方面长髯的神君,服朱衣,戴云冠,也不知道是什么神仙,只好倒身下拜。那神君端坐不动,也不说话,旁边站着一个绿衣吏,等去邪拜毕,令他起身,让至西阶上立着。大约片刻,里边有声传出说:“快取阿摩来!”台阶下有人应声而去。一会儿,就见数个武士,牵来原拴在石柱上的巨鼠。

去邪知道炀帝的小名叫做阿摩,此时也无处询问缘故,只得屏气等着。只听堂上神君责骂巨鼠道:“我派你脱去皮毛,为中国的主子,为何要不遵我言,虐民害物,肆意失德!”巨鼠不能说话,只是点头摇尾,作冥顽状。堂上神君勃然大怒,命武士取了鞭棍,击打鼠头,巨鼠狂吼,声似雷鸣。武士还要狠打,恰好有一童子捧着天符到,堂上神君离座俯伏听旨。童子读旨说:“阿摩数本一纪,今尚未满,俟期既届,当用练巾系颈而死,今尚不必动刑。”读罢自去。只是这个神语,到炀帝缢死江都才明白,炀帝在位虽有十三年,扣足只有十二年,才知十二郎三字,便是指的炀帝。

堂上神君仍然复位,令将巨鼠拴回原处,并召去邪近前,告诉他道:“替我告诉麻叔谋,感谢他掘我茔地,来年会送他二金刀,不要嫌礼轻呐。”说罢,即令绿衣吏带领去邪,从别的门出去,经过一片树林,径回路仄,踏着石头,攀着藤条,才能过去。回头看时,已不见了绿衣吏,去邪只好独行,又走了三四里路,见一茅屋,一白髯老叟坐于土榻之上,去邪上前问路。老叟说:“此地为嵩阳少室山下,你从何处来?”去邪也不隐瞒,将所见所闻一一告知。老叟说:“你已亲见各种异状,想未必能悟透玄机,你如能辞去官职,便可脱身虎口了。”

去邪称谢而行,回头看时,已不见了茅屋,明白是到了仙境,仙人已给自己指点了迷途。只是麻叔谋那里,还须复命,再行辞官不迟。就直奔宁陵,见了麻叔谋,详细说了经过。叔谋一点也不相信。因为去邪刚进入洞穴,墓就崩陷了,叔谋以为去邪必死无疑,现在却活着回来,以为准是疯了。去邪将错就错,假装疯狂而去,在终南山隐居起来。后来听说炀帝当时正患头痛,一个多月才好,更加相信冥中击打之事,果然不假。自此修道辟谷,无疾而终。

麻叔谋到达宁陵时,患了风逆的病,起坐不安。医生告诉他可将羊羔蒸熟,掺入药中一起吃,可以治愈。叔谋如法炮制,果然痊愈。从此蒸食羊羔,成为习惯。宁陵有一巨富人家,主人名叫陶榔儿,凶恶残忍,恐怕先祖坟茔逼近河道,有可能被挖掘,就盗取人家的婴儿,割去头足,蒸熟献给叔谋食用。叔谋吃了,觉得滋味远胜羊羔,因此召来追问是何物所制。陶榔儿不肯说,叔谋派人将他灌醉,神志昏昏中得以实告。麻叔谋不但不动怒,反而赏给陶榔儿十两黄金,并下令让工役们保护榔儿先茔。一面暗令榔儿专窃人家的婴孩,供他蒸食。一时间,宁陵、睢阳两地境内,丢失了数百个婴儿,哀声四起,惨痛异常。

左屯卫将军令狐达,曾是开渠副使,听说了叔谋蒸食婴孩的事情,上书弹劾。中门使段达接受了叔谋的巨额贿赂,将奏表扣下,不让皇帝知道。叔谋一直逍遥法外。

这天,凿河到了睢阳城,城市中的富民,都恐居宅和坟墓给叔谋掘毁,便商议凑集了二千两黄金,打算献给叔谋。只是一时无人介绍,尚未献入。正逢麻叔谋监掘一古墓,穿通石室后,室中漆灯棺木等,遇风化灰而散,只见到一个石铭,铭文说:“睢阳土地高,竹木可为壕;若也不回避,奉赠二金刀。”叔谋不解,转问当地人。答言古老相传,此中为宋国司马华元的坟墓。叔谋回答说:“华元不过是一小国陪臣,怕他什么?”

到了夜晚朦胧,忽有一人相召,叔谋随之同行,见有宫殿,上面坐着一个王者,着绛绡衣,戴进贤冠。叔谋向他拜了两拜,王者也起身答拜,并温言告诉叔谋道:“寡人便是宋襄公,奉上帝命,镇守此地,已是多年了。现将军来此挖河,希望此城能幸免,勿使生灵失所。”叔谋听了,沉吟不语。忽然殿外有人进来说:“大司马华元来了。”

不一会儿,有一个紫衣官人急步走进,向宋王跪拜。宋王告诉他说:“寡人尚未得到麻公的允准,免掘睢阳哩。”紫衣官怒目瞪视叔谋道:“上帝有命,保护此城,你这恶奴,既毁我宅,还想将此地掘毁!”说到此,便向王者进言说:“顽奴倔强成性,当用严刑处罚他。”王者也勃然大怒说:“何刑最酷?”紫衣官说:“熔铜灌口,烂腐肠胃,此为最酷。”王者点头称好。紫衣官叱令左右,把叔谋曳至铁柱前,剥去衣冠,绑在柱上。就一人持了一杯铜汁,还正在沸腾,欲灌入叔谋口中。

叔谋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呼喊说:“大王见恕,愿依尊命,一定保护好睢阳城。”王者传令解缚,给还衣冠。叔谋入殿拜谢,紫衣官微笑着说:“上帝赐叔谋三千金,令取诸民间。”说毕,挥手令人送回叔谋。叔谋听说有金赐送,心中暗喜,悄悄问冥使道:“上帝如何赐金给我?”冥使回答说:“阴注阳受,你的三千金,自有睢阳百姓献给你,你放心去吧。”一面说着,一面将他猛力一推。叔谋大吃一惊,便从梦中醒来。第二天,果然有家奴拿进了黄金三千两,说是睢阳坊市所献,请免掘城市。叔谋回忆梦中情景,觉得命中应受,欣然收下。遂命役夫绕道开掘,让出了睢阳城。

等掘到彭城,又经过大林,内有徐偃王的墓地。叔谋贪心又起,命人开掘,用巨石撞开了石门。叔谋怕别人得了宝物,自己亲往探视。见有两个童子,分立门内左右,告诉叔谋说:“我王已久候将军,请速进来。”

叔谋不知不觉,随了童子入内。里边有一宫殿,与梦中所见相似。殿上也坐有一个王者,冠服雍容,叔谋下拜,王者起身答礼,和颜悦色对叔谋说:“寡人的茔域,敢求将军保护,愿奉玉宝为酬。”说完,取出一方玉印,给与叔谋。叔谋接过细看,不觉又惊又喜,原来这方玉印,正是历代皇帝受命的符玺,国家的重宝。又听王者说:“将军须保重此宝,这是二金刀的预兆哩。”

叔谋不解其意,谢别出墓,传令役夫将墓盖好,仍复原状。这时炀帝正失去国宝,四处搜觅,并无下落,只好秘而不宣。那叔谋得了国宝,还道是神灵相助,非常欢喜,就把国宝好好藏起,不令外人知道。

等炀帝三下江都,到得睢阳,得知未能按旨开挖,不禁大怒,遂将麻叔谋拿下,囚系狱中。又令人查抄叔谋私产,得黄金若干,白璧一双,受命符宝一颗。炀帝怒极,命令左右说:“叔谋原有大罪,姑念开河有功,赦免子孙,将叔谋腰斩结案。”第二天,行刑人员将叔谋如法捆绑,驱至河滨,上下各一刀,斩为三段。至死前,麻叔谋才明白“二金刀”的含义。睢阳、宁陵一带的百姓,听说叔谋被诛杀,相率称快,男男女女,都到河北来看行刑,你一砖,我一石,将尸体砸成肉酱,方才散去。

高颎有着怎样的一生

北周末年,杨坚被任命为左大丞相,总揽国家朝政。杨坚向来知道高颎强干明察,又习兵事,非常有计谋,想要用他为辅佐,派杨惠前往去表明自己的意思。高颎欣然承命说:“愿受驱驰。纵令公事不成,颎亦不辞灭族。”这样,高颎就做了相府司录,成为杨坚的心腹,为之后杨坚成就大业作出了很多不朽的贡献。

此后,杨坚的势力得到不断壮大和发展。周之宗室与鲜卑老臣,以及汉族官员久与宇文氏有着非常亲密的关系,对此非常不服气,于是纷纷起兵反抗。其中,相州总管尉迟迥声势最大。于是,杨坚派名将韦孝宽等出击,部队到了武陟,与敌军隔沁水为阵,两军对阵,都无法前进。杨坚因为各个将领统一指挥,害怕发生什么变故,于是想派自己的心腹前往监军。

刚开始的时候,他先叫少内史崔仲方去,崔仲方以父亲在山东为借口不去。又叫刘昉、郑译去,刘昉说他没有带兵打过仗,郑译说他母亲年事已高,不便远行。就在杨坚苦于没人愿意去的时候,高颎自请前往,杨坚就非常高兴地答应了。高颎奉命以后,连母亲也来不及辞别,便立即出发。他到了前线,在沁水上架桥,军队过后,便下令焚桥,以断绝士兵还想返回来的念头。于是韦孝宽率军奋击,大破敌军,敌将尉迟惇单骑逃走。韦孝宽乘胜追击,追至邺下,尉迟迥用尽全力拒战,孝宽等军因为不利而退却。于是高颎与大将宇文忻、李询等谋划设计将其攻破,就这样才平定了尉迟迥的叛变。

这场战役高颎打得相当漂亮,于是他更加得到杨坚的信任,并晋位柱国,改封义宁县公,迁相府司马。杨坚称帝后,还以高颎为尚书左仆射,兼纳言,晋封渤海郡公,又拜左领军大将军,一时贵宠,在朝廷中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他在杨坚心目中的地位。此后近二十年的时间里,高颎辅佐文帝,在政治、经济、军事各个方面作出了非常重要的贡献,可以说,杨坚能够成就伟业全倚仗他这样的忠臣的功劳。

因为高颎有着杰出的军事才能。开皇二年,他还参与了讨伐陈的战役。后来因为陈宣帝去世,高颎“以礼不伐丧”,奏请班师。于是,隋文帝向高颎询问取陈的策略,高颎建议:“每值江南秋收之际,微征士马,声言掩袭,彼必屯兵御守,足得废其农时。既收之后,密遣行人,因风纵火,烧其储积,由是陈人益敝。”

在高颎的建议下,杨坚于开皇九年,派隋军大举伐陈。晋王杨广等为行军元帅,高颎为元帅长史。等到陈叔宝被俘,高颎先入建康,杨广派人驰告,命令留下陈叔宝宠妃张丽华。但是高颎阻止说:“武王灭殷,诛斩妲己,今平陈国,岂可留丽华?”他出于忠心,恐丽华惑主,便把她杀了。

但是杨广知道他杀了张丽华后,立刻脸色大变说:“昔人云:‘无德不报’,我必有以报高公矣!”于是,杨广从此对高颎怀恨在心。高颎又与元帅府记室裴矩收图籍,封府库,没有收一点钱财。

隋灭陈的战争结束了东晋以来南北纷争的局面,实现了全国的统一。因为高颎有着非常大的功劳加封上柱国,晋爵齐国公,赐物九千段。隋文帝还慰劳他说:“公伐陈后,人言公反,朕已斩之。君臣道合,非青蝇所间也。”可见,他在隋文帝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人。所以,此后隋文帝对高颎更加信任和倚重。高颎深避权势,一再辞让官爵。文帝下诏说:“公识鉴通远,器略优深,出参戒律,廓清淮海,人司禁旅,实委心腹。自朕受命,常典机衡,竭诚陈力,心迹俱尽。此则天降良辅,翊赞朕躬,幸无词费也。”这番话充分表示了他们君臣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开皇十年,文帝前往晋阳,让高颎居守京都。等到隋文帝回京后,还赐给他缣五千匹,又赐行宫一所以为庄舍。高颎的妻子卧病,文帝还常常派人询问,高颎家的人顿时络绎不绝。高颎的儿子高表仁娶太子杨勇的女儿为妻,与皇室结亲,赏赐多得数不过来。

尽管这样一个忠诚不二的大臣,也没有得到隋文帝长久的信任。这与皇室内部的斗争有着密切关系。隋文帝的宠姬尉迟氏被独孤皇后杀了,文帝生气地出走山谷,高颎追上,拦住他苦苦劝说:“陛下岂以一妇人而轻天下?”

独孤皇后本以高颎是她父亲的家客,跟他十分亲近,当她听到高颎说她是一妇人,非常气愤。当时文帝夫妇打算废掉太子杨勇,另立晋王杨广为太子。高颎又出来大力反对,由此独孤皇后就有了把他除掉的想法。高颎的妻子死后,独孤皇后对文帝说:“高仆射老矣,而丧夫人,陛下何能不为之娶!”文帝把这话告诉了高颎。高颎垂泪感激地说:“臣今已老,退朝之后,唯斋居读佛经而已。虽陛下垂哀之深,至于纳室,非臣所愿。”文帝听他这么说也就算了。

高颎的妻子去世没多长时间,他的爱妾生了个男孩,文帝得知很为他高兴。皇后却非常地郁闷。文帝问她是什么原因,独孤皇后说:“陛下当复信高颎吗?始陛下欲为颎娶,颎心存爱妾,面欺陛下。今其诈已见,陛下安得信之!”文帝听了皇后的话,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由此开始对高颎感到强烈的不满。

此后,高颎还极力阻挠隋文帝征伐高丽,结果师出无功,独孤皇后便对文帝说:“颎初不欲行,陛下强遣之,妾固知其无功矣!”隋文帝又以元帅汉王杨谅年少,专委军事于高颎。“颎以任寄隆重,每怀至公,无自疑之意,谅所言多不用。”杨谅因此对高颎很不满意,回京后,便向皇后哭诉说:“儿幸免高颎所杀。”文帝听了这话,很是对高颎怀疑,觉得他图谋不轨。

开皇十九年,凉州总管王世积因事被杀,审讯时有宫中秘事,说是从高颎处得知,文帝极为惊异,高颎因此被问罪。当时上柱国贺若弼、吴州总管宇文効、刑部尚书薛胄、民部尚书斛律孝卿、兵部尚书柳述等都证明高颎无罪,隋文帝看到这么多人为高颎求情,更加恼怒,一气之下把他们统统拘押起来,从此朝臣没有再敢为高颎说话的了。也就是在这一年,高颎被罢官。

不久后,隋文帝在秦王杨俊府中召高颎来一起喝酒。高颎当时非常感叹,悲不自胜,左右的人都为他流泪。文帝气愤地对高颎说:“朕不负公,公自负也。”并指责高颎“不可以身要君,自云第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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