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赌！”裴子桐沉声道。
荷官开始发牌，这一局，我再不能像先前那样冷静地作壁上观，在保全的监视下，我脚下生根了似的站在距离赌桌两米远的地方，紧紧盯着场中的一举一动，将下唇咬得死白。
开牌后，裴子桐的牌面是一张红心10，唐傲一张梅花J。
因为不需要叫庄，荷官便一轮接着一轮地发牌，直到最后一轮发完，裴子桐拿到了三张10，一张A，唐傲则是三张J，一张K。
三张10对三张J，虽然是唐傲略胜一筹，可没揭底牌之前，谁输谁赢都不好说。
我早已紧张得连站都站不稳了，霍天华搬来一张凳子扶我坐下，我却像是抓着了救命稻草似的揪紧了他的衣角，死也不放，他叹息一声，便站在我身边，任我抓着。
“真是巧，五十多年前，唐风杰和冷旭阳一场赌局，拿到的最后一副牌就是你我手里的这副。当年，唐风杰的要求便是，他赢了，冷旭阳就必须退出江湖，离开澳门，永远都不能回来。唐风杰的三张J对冷旭阳的三张10，想知道结果谁赢了吗？”
裴子桐微微皱眉，看着唐傲一人自言自语，不动声色。
唐傲垂眸轻笑一声：“最后，唐风杰绑架了冷旭阳的妻子，本来想迫他输给自己，没想到冷旭阳的妻子即将临盆，在被绑架之后生产了。虽然孩子是顺利生下来了，可母亲却死了。本来，冷旭阳是一心求败，好救回妻子的。却在得知妻子死后悲痛欲绝，一怒之下，揭开底牌以四张10赢了唐风杰。”
裴子桐冷眼相看：“你说这些做什么？”
唐傲微微偏过脑袋，远远睨着他，语带疑惑地开口：“我只是一直猜不透一个人的心思。这么多年，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掠过裴子桐越来越疑惑的面容，唐傲继续自顾自地说：“还记得你十二岁生日那天收到的一份礼物吗？一封神秘的邮件。”
裴子桐忽然睁大双眼瞪着唐傲，似乎他刚才说了一句非常恐怖的话。
唐傲说得很慢：“邮件里有一张照片，一张交通意外的车祸现场。一对夫妇血肉模糊地死在支离破碎的轿车里，此时，恰好一辆车经过，车里的女人摇下车窗，冷眼看着一片狼藉。”
“够了！你给我闭嘴！”裴子桐突然发疯一般朝唐傲大吼，双手握拳重重地砸了下赌桌，震得桌面上的纸牌跳了跳。
“你怎么进入我邮箱的？”裴子桐气红了眼，怒瞪着唐傲，双手撑着桌面站了起来。
唐傲摸摸鼻子，显得无辜：“你设的密码的确古怪，居然有好几组，我实在解得头痛，就拿点心贿赂了一个人帮我解。”
“唐……傲……”裴子桐咬牙切齿地念着唐傲的名字，表情是恨不得一下子扑上去咬死他。我从没见过向来冷静、斯文的裴子桐这个样子，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你，已经不冷静了！”唐傲定定地看着他，慢慢地指出。
裴子桐一震，缓缓低头去看桌面上的牌，散乱地摊着，没有一点章法。
唐傲轻扯嘴角，淡淡道：“揭底牌吧！”
裴子桐轻轻地眯起眼，狭长的墨色中凌厉出一丝恨极的冷光。
“唐傲，你好卑鄙！”他沉声。
唐傲耸肩，扯起唇角：“这叫兵不厌诈！”
这一刻我才明白，原来刚才唐傲说的那些话完全是为了扰乱裴子桐的心绪，心乱牌就乱了。只是唐傲说的那些让裴子桐陷入疯狂的话我怎么有听没有懂呢？
“开牌吧！”唐傲定定地看着裴子桐，毫不放松。
裴子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森寒的笑声让人听得很不舒服，绵长的气息夹杂着诡异的大笑，倏忽止住，恶狠狠地看着唐傲。
我在一旁看着，忽然觉得裴子桐此刻的神情很像那日中风的唐风杰，歇斯底里得可怕。再也不是那个曾经为我辅导功课耐心讲解，见我踩脏地毯不置一词，忧郁中透着高贵的裴主子了。这个男人，我好像从来都没认识过。
“唐傲，你以为这样你就赢得了我？”裴子桐看着唐傲的眼底一片轻蔑，一边阴测测地开口，一边缓缓揭开底牌……
“四张10！唐傲，你的命是我的！”裴子桐阴寒的声线中夹杂着嗜血的亢奋。
血色尽褪地呆立当场，当裴子桐翻开底牌的一刹那，我只觉得周身冰寒一片，心口好像破了个大洞，呼呼地灌着冷风。连思维都停顿了，脑子里是一片空白，蒙蒙地开始耳鸣，四周嘈杂的声音只留下嗡嗡一片，泪都流不出来。
“啪啪啪！”场中忽然响起一阵清亮的掌声，很慢，却有力。
唐傲放下鼓掌的双手，忍不住出声赞叹：“不愧是冷旭阳的徒孙，当年他在众人面前的最后一场赌局，如今又你来为他重演。的确精彩！”
裴子桐冷笑着，霜寒的墨色眼眸泛出墨兰色的冷光，一字一顿：“你输了！”
唐傲看着他但笑不语。
“这里是公海，死一两个人没人追究，唐傲，愿赌就要服输！”裴子桐轻描淡写地开口。
“裴子桐，他是你哥哥啊！你真的要他死？你是不是人？”我用尽了气力吼过去，不敢相信，今天，我和唐傲竟会走到这一步。
“公海又怎么样？这里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每一个都能证明你要逼死他，逼死你的亲哥哥！”我伸手急点着身后一圈的人，声嘶力竭。
天哪！唐傲，你说要我信你的，我信你了，你呢！我不要你死，我还没听你说爱我，你怎么能死呢！我还要和你幸福快乐，相亲相爱一辈子，你怎么可以扔下我不管，不要，我不要你死！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死！
“末末。”裴子桐轻柔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语气淡然：“我并没有逼他，是他自己要跟我赌的，愿赌服输，这是每个人都要遵循的原则，你不能怪我！”
没再看我一眼，裴子桐直视唐傲，定定地说：“唐傲，你认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