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茗巫和其他几位小姐们约好去京城第一号绸缎品饰庄的三小姐钱多多府上闲玩。
小伙伴们总是拿她的名字取笑,说钱伯伯怎么会给你一个姑娘家取这样的名字,第一次茗巫就站出来,插着腰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地说,你们的名字多俗气,哪有多多的可爱~钱多多也对着他们哼地一声,两个人手拉手去买糖葫芦,那时的两人都只有八岁,那也是茗巫第一次感受到不同于亲人来自于朋友的温暖开心。
钱老板人至中年才得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女儿刚生下来,又请名气至高的先生来算过命,先生端详着襁褓中的钱多多,煞有介事地搓着手指,一本正经仙风道骨地说了一堆谁也听不懂极其玄乎的专业术语,最后简单解释了一下,意思就是您这女儿乃您修福所得的瑰宝,将来必定荣华富贵享尽一生,这眼,这鼻,这唇.。钱老板笑的眉眼生花,一张嘴合不拢,又请先生赐名,先生高深地冥想,片刻沉声道,命缺金,西乃金,西通夕,顾多多,可。
于是就起了这么个通俗易懂的名字。大家哪懂什么算卦,只觉姑娘家取这名字着实怪些。钱老板可不这么想,对于这个名字他是十分满意,既弥补了命里不足,寓意上也吉利的很那!钱多多益善,再多也不怕手抽筋~岂不两全其美!再者前面是两个儿子,大儿子已成婚,二儿子也到了婚配之龄,无需多管教,于是对这个女儿愈加地宠爱,钱多多因全家宠着本就活泼好动,自遇上茗巫后,两人经常勾肩搭背干一些有违闺秀的当行,每次闯了祸,钱老板总是哈哈一笑不管多大事都不会责怪,而可怜的茗巫就不同了,回去爹会大发雷霆,娘会责怪。所以茗巫总是皱着脸羡慕又抱怨地对钱多多说,同样都是亲生的,怎么差别这么大!于是她问,多多,我能不能认钱伯伯做爹?钱多多一口答应,拍拍胸脯保证,这样一来两人就可以更加形影不离整天在一起了。于是就拉着茗巫两人高高兴兴一起回家,天快黑了,茗巫刚开始还玩的很高兴,可越来越觉得不安不舒服,想到以后就在钱家生活,突然有些难过心酸,好想爹娘,好想哥哥,于是也没心思玩了,整个人心不在焉。没过一会,茗正清和茗耀焦急的赶了过来,看到茗巫,一颗心松了下来。茗正清皱着眉严厉地叫茗巫,茗巫鼻子一酸,哇地一声哭出来,边抽搭着边跑到两人身边,趴在哥哥身上觉得好委屈。茗正清和茗耀有些不明所以,刚才看到她还笑的很开心,现在是怎么了,他们哪里能明白茗巫心里的九转曲回。那年,她们十岁。
钱老板的别院建在一处风景优美清幽静雅的地方,此地甚为广阔,每相隔隔一处就会看见一座别院,能在这里建院,都是些许京都中的王侯将相达官贵人。
几个小姑娘好久不见,碰在一起聊天嘻笑。有的姑娘天生不善言谈,家教颇严,不管何时都礼道周全不越规格,于是只偶尔说上几句,其余就安静地坐在旁边听她人言论。
茗巫听着其他几个小姐们谈论近日颇为流行的服饰与发式,又听得其中一个姑娘略带娇羞放低了声音说起潇王爷,茗巫不禁眉梢微挑竖起了耳朵一字不落的听着。
“听说皇上要为潇王爷册纳王妃,京城中年龄适中的大家闺秀们好似都见过了,王爷好像并无对哪家的小姐殊荣以待。”
话音落下,只听见轻微的哼声,一位容颜娇丽,不过十五的年纪尚且年幼,却隐约已显窈窕的身姿,稍显尖俏的下巴,一双微弯的眼睛似笑非笑中带着几挑傲然的闺秀,大家都看着她,只见她不紧不慢地放下玉手中的花茶杯,“那只不过是大家诸多猜测罢了,谁又亲眼目睹了呢?不过,”她顿了顿,“大家应该不曾听说王爷面对他人提起过哪家小姐,故然如此说道。”
大家听她这么说,似乎知道些什么内情。一位闺秀说,“秦姐姐,你可曾听说了什么?”
看着那么些个好奇的眼光,秦婉颖缓慢开口,“倒也未曾亲听王爷玉口亲开,只是,家父近日身体欠恙,家母携家姐那日同去寺院进香,幸巧遇见王爷,王爷不仅知晓家父身体抱恙并出言关询,家父甚为感动,不日便登门拜访。回来之时却略带严肃地把姐姐叫进书房,我偷偷听到爹说,王爷今日不仅宽客相待,且不经意间询问了姐姐,言,听闻姐姐书画乃京都翘首,好些男子也不及,若是有幸愿观赏一二。”说至此停了下来,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大家一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不作声,又转向秦婉颖。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特殊,姐姐的才情京城都是传遍的,王爷如此之言,却也实是我们秦家的荣幸。”大家大抵是听明白了,有的人张了张嘴,却也没说什么。
茗巫手中捏玩着粘糕,心想,那位秦小姐,倒也婉容娇丽,身姿如若扶柳,眉眼生得柔润中透着媚苒,举手投足大方得体,无一不显得娇贵出身达官世家。却是,一直比不过有京都享有第一美人之称的左相府三小姐林殷慕羲。林是父亲之姓,殷乃母亲所姓,慕羲才是她的名,父母之家皆在朝中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
茗巫曾在一年前皇贵妃生辰宴会上见过那位小姐,之前听人说过她的各种美名,原以为是个寡淡清冷如雪莲一样的女子,不想见过之后才知道,她不但生得娇美不似凡间之人,肤如剔透白皙的羊脂,身姿窈窕瑰丽,朱唇不点自红,眼眸润泽波光潋滟,似与生俱来的仙华气质,更是才情堪比容貌修养。与人相处交融大方得体,毫不矫揉造作,巧笑嫣然,礼貌谦德,从未表现出与谁不耐眼高于顶的姿态,行云流水间似乎挑不出任何不妥。那****十指轻拨琴弦清脆美妙的乐声如同在好比白牡丹般的玉手间精灵跳动,执笔书画间,玉润的葱白指时而清扫而过,时而顿落有劲,不出片刻,一幅福寿书画之作相嵌合宜,叫人移不开眼。茗巫不禁啧啧称赞,这才可谓称得上集美貌智慧才情于一身的京都第一美人啊!哎,就像那画儿中飘然而至的人,不染丝毫尘埃。
“听说啊,左相府的三小姐正值婚龄,又享誉美名,怕是上门求亲的把门槛都快踏破了吧,潇王爷.”有位小姐猜测。
“对呀这也是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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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钱多多走来,后面跟着几个端餐果点心的丫鬟,她掂了掂手里的毽儿,对众人说道,“你们啊!讨论这些不着边的事有什么意思,我们不如来比赛踢毽儿!”
茗巫很自觉地站到钱多多身边,有两个生性活泼好动的小姐自发的组成伙伴,看来已不是第一次了。其他几位生性温婉的小姐坐在一旁边品尝点心边观看。
“呐!我们这次可说好了啊,谁也不许耍赖!”茗巫伸出一根指头,点了点几个人,颇为意味深长地看着周都史家最小的女儿。
“哼!”周小姐重重的哼了一声,“比不过我就说我耍赖!”
茗巫抱着双臂脚点了点地,“好啊,老规矩,双人十五翻花样,今天外加单脚定地,谁先移动就代表输了,如何?”
“这有什么!”周小姐是这里年龄最小的,只有十三周岁,古灵精怪,眼珠子总是滴溜溜打转。
茗巫自幼随着茗耀偷偷地翻墙爬树,不在长辈面前时完全不似一个闺阁小姐该有的样子,所以身手灵活,有些许定力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边周小姐与秦婉颖两人虽都是身盈如燕各有绝技,却是同样的傲气以自我为主,不懂得配合,只想让对方来附和。于是只翻转了十四样,两人皱眉,懊恼地互相埋怨。
“都怪你!眼看着要掉为什么不知道金凤摆尾。”
“明明是你不配合我,自作主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不肯让步,其他几位小姐见势只好出言相劝。于是两人一扭脸谁也不理谁,周小姐白了一眼看着她们幸灾乐祸发笑的茗巫,“笑什么笑!你们还没开始,还没结束别高兴的太早。”
茗巫轻扬了扬下巴,对喝茶的钱多多吹了个口哨。她们两个人从小到大一起手攀肩合作闯过不少祸,对彼此了如指掌,又很有默契,所以对于对方的下一步都接应无缝。
茗巫身段时而柔软时而有力,随着羽鍵的飞起落下快捷缓慢速度掌握地得非常好,在大家一片赞美声中,茗巫好生得意。
没有防备,一不小心被突然撞过来的周小姐推了一把,力度过大,眼看着那五彩斑斓的羽鍵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跃过众人的头顶,身姿潇洒地落在了高高的围墙上,静然不动了。
几位小姐面面相觑,这时,只听秦婉颖略带遗憾的说,“哎呀,这最后一招,啧啧,真是好可惜.”
钱多多立马大步走到周小姐面前,“喂!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没有!刚才是不小心才撞到茗巫的。”周小姐有些委屈。
“来人!”钱多多哼了一声,叫进来两个家丁和丫鬟,“给我把墙头上的羽鍵取下来。”
茗巫摆摆手,“别急别急!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我们随意消遣的游戏,为了有劲头才加的规则嘛,今天刚好赶得巧,就给你们露一手瞧瞧我的身手,看我亲自把它取下来!”
于是在大家的瞩目下,茗巫拒绝了家丁搬来的梯子,轻快迅速地爬上了旁边的树。伙伴们在树下提醒她当心,茗巫冲她们自信地微微一笑,目光测量判断了一下离墙的距离后,一跃而起攀住了墙头沿边,犹如一直猫儿,大家一瞬间地轻呼,见她安然无恙地站住了脚后都松了一口气。
茗巫很得意“嘿嘿,怎样,我是不是很厉害,这点高度不算什么,等我轻功练成后,轻轻一跃岂非难事!”
“喂,你还是小心点,我家的墙可是这周边最高的,若是摔下来可不得了啊!”钱多多有些担心。
茗巫满不在乎地“嗯嗯”两声,看见羽鍵在右手边一米外的位置,于是小心地移动脚步,缓缓慢踩。
霍荣楚骑在马上,悠闲的顺着河堤往回走,不经意地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墙头上趴着一个人。那是一个少女,微微泛红的脸颊和小心谨慎又有些笨拙地移动,她的额头和鼻尖渗出了汗,几缕发丝贴在了颊边,细白娇嫩的双手有一道划伤,她却浑然不觉。在她的不远处,有一只做工精细,在阳光下泛着数不过来几种渐进的色彩,由十二种稀罕动物羽毛所制成的羽鍵。
京都第一富商,钱老板的别苑。偌大的京城,甚至有些郡县均有分号资产,主营丝绸,布料,是奉贡皇室所需最大的应商。早听闻茗正青的女儿与钱老板的小女儿私是闺中密友。他静静地注视着茗巫,风吹拂柳,嫩绿新鲜的柳条摇荡在他身侧,柔软轻盈的,他抬起手,柳条穿梭指尖,轻轻扯下一片柳叶。
怎么办,好像没有落脚点了.茗巫使劲伸了伸手,怎么办,够不着!有些焦急,头微微低着查看脚下。
忽然,一阵迅疾的风夹杂着准狠的力道如流星般飞速地划了过去!茗巫惊得一下,猛的抬头,手抓稳了墙体后四处张望。下一秒,望见那铭刻在脑中,只一面却久不消散的面孔。
她直愣愣地看着他,心由平静似水慢慢,慢慢开始加速跳动。
他淡淡地笑,茗巫竟觉得眼睛只看得见那一人,其他的事物渐渐模糊,骑于高头大马之上,闲散高贵,为什么世间会有如此毫无瑕疵的人。自那日在街道上见了第一眼,就像被漩涡吸引,不由自主记在心里,想要靠近却又怯步,这是遥远,又无可实现的梦。
他不再看茗巫,手拂过一根根缠绕的柳条,悠闲地踏马而去。
茗巫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心头有些悠悠的情绪,竟然没听到他人叫喊自己。
“你还呆在上面发什么愣啊!”钱多多插着腰冲她吆喝,又一指家丁,“你们把梯子搬来。”
茗巫回过神来,艰难的扭过头看了钱多多一眼,继而轻轻拈起那片有些裂开的细长嫩柳叶,不想他人觉得异常,迅速悄悄小心翼翼地藏于袖中,这一刻心下莫名觉得很安心。
“你刚才在看什么?”周小姐有些好奇。
“没什么啊……那个人有些奇怪,就多瞧了两眼。”茗巫撒了谎。
大家没了踢毽的兴致,于是围坐一起闲聊。没过一会,家丁领着一名锦衣公子前来,那位公子面如春风,唇角带着一丝笑意,俊朗奕奕。
“小巫,该回家了。”茗耀对着茗巫勾了勾手指。
“时辰还早,不能让我多玩会。”嘟囔着,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自那个身影踏入视线,秦婉颖娇美的脸变得更加嫣红柔润,眸子似抬或移地注视着他的一颦一笑,怕被人发觉,忙以团扇掩面,举杯品茶。
钱多多欢快地迎了上去,“茗耀哥哥。”
“多多,许久不见。”温文一笑,又转向茗巫,拿着扇子在她额头轻轻一敲,“你怎的如此不乖,爹吩咐过让你早些回府,你却是当了耳旁风吧。”爹经不住她苦苦哀求实在没办法只好应允了出府,否则今日是断不能出来。
茗巫揉揉额头,皱了皱眉,又看向钱多多,“那我先行回府,若是闲了你来找我。”对着大家招了招手说暇时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