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过去,第二天一早,水实国和水晓波坐车回到宜宾,然后转车至长宁,在长宁买了些菜,然后坐车回到了龙头,回到了家。
村里景色依旧,和水晓波去年回来时一样,一个个熟悉得叫不出名字的人,在遗忘的记忆中苏醒,一栋栋新房,在平地竖立而起,蜿蜒而幽长的道路看不到尽头。
人没变,路没变,小山坡也没有变,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陌生。水实国和水晓波提着东西,正往小山坡上走,这时从山坡上正下来一个小男孩,十岁左右,肤色黑黝,漆黑的眼睛透着懵懂和稚嫩。
小男孩向下走,水实国往上,正好看到他,随即叫住了他。小男孩一怔,看了水实国一眼,叫道:“五爹!”说着,目光看向后面的水晓波,嘴巴动了动,还是没好意思开口。
“叫人啊,不认识啊?”听闻水实国的话,男孩颇不好意思的叫了一声:“哥哥。”“恩。”水晓波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这小男孩不是别人,正是水晓波的弟弟,水川。别看他小,他可是很胆量的,姐姐水研去三娘家玩去了,他就一个人在家住,一栋孤零零地房子就他一个人,而且奶奶就是在家里去世的,而且隔壁就是坟墓,想着就有些慎人。
可水川一个小男孩在家却不怕,让人感慨,穷人的孩子成熟早,有时也是被逼的。“你要去哪里啊?”水实国问道。水川没有说话,跟在后面往回走。他在家呆着无聊,正想出去玩就碰到了水实国回来。
上到小山坡,一栋两层房子孤零零竖立在竹林旁,倒塌一半的围墙依旧倒塌着,二楼贴的瓷砖雪亮,一楼的粉刷的白灰早已脱落变色,红色的窗架变成了褐色,看不到原来的鲜红,几扇窗户不知何时没有了玻璃,加上长久没有打扫、没有居住,灰尘为它披上了一层新衣,但依旧掩盖不了冰冷地寂寞和孤独,
打开门,墙上那几句诗醒目的吸引人,“屋漏偏逢连夜雨,柳暗花明又一村。”,在另一面墙上,水晓波记得那是贴水晓玉奖状地方,而现在,奖状没有,只剩下脱落后的印记。水晓波还记得自己好像也得过一张奖状,现在却影子都看不到了。
在正中间的墙上,挂着一张黑白照片,那是奶奶的照片。水晓波凝视一遍,长出口气,一股带着冰冷的温暖随着呼吸进入心里,但却不知道究竟是温暖还是冰冷?
把行李放好,找了件旧衣服,水实国,水晓波,水川,三人开始打扫。过年也要像个过年的样子,把家里简单的打扫一下。
水晓波在找衣服穿时,偶然间翻到了读书时的校服,虽然衣服褪去了颜色,却把那段欢乐的时光慢慢鲜明起来。那时是那样的快乐,那样的简单,那样的美,那样的让人醉。
小时候幸福挺简单,长大了简单挺幸福,只是那样的简单却是永远的回不去,永远的留在记忆深处。或许就是那样,美好时不在意,在意时不美好,美好只能在那回不去,只有回不去才美好。那样,简单!
简单的打扫了一楼和院坝周围,打扫完一下就觉得整洁、敞亮了许多,心里也舒服了许多。由于没有电视,晚饭后,脸,脚洗后就睡了。
水实国和水川一起睡,水晓波还是睡他自己原来的房间。以前楼顶漏水,水会浸下来,后来水实国弄好了,但被浸湿地墙面,白灰脱落后留下的疮痍,依旧停留在那个季节。
在墙角,堆着些许杂物,厚厚地尘埃告诉着来人,它在这里已有许久岁月,也告诉来人,他离开的时间。稍抬头,是一个蜘蛛网,难以忍受一个人的孤独,冷清和死一样的孤寂,丢下了它用心编织的家,不知何时逃离了。
村里都睡得早,向窗外看看,一望无亮,漆黑而幽深。长嘘口气,水晓波走到床旁的柜子前,柜子的油漆颜色不再像当年一样鲜红,铅华成沉沉地暗褐色,上面的灰尘满目,触之留痕。
吸口气,水晓波打开了柜子上的箱子,里面散落几比较新的几本书,恍然,水晓波想起自己读书好像没带过几本书到学校,书都跟新的一样。咦!那是……水晓波伸手拉了出来,凝视一看,呵呵笑了。
原来是入团申请书,记得当时申请入团的时候自己交上去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又给退了回来。翻开,呵呵!水晓波又笑了,摇头暗叹,这是我写的字吗,这么丑,呵呵……
晚上,窗户一阵嘶嘶地声音,惊醒了水晓波,伴随嘶嘶地声音,房子也在颤抖。不会是地震吧,水晓波起身看着窗户。的确是地震,不过时间不长,只有短短几秒钟,很快就过去了。开始还紧张,停下后,水晓波有些失落,怎么就震大一点,让自己可以早点得到那永久的安静。
第二天,水实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水晓波起来就没见到人,问水川也不知道。水晓波也没管,洗漱之后,和水川各煮了碗面吃。
吃过饭,水川出去玩去了,水晓波没有出去,就算出去也不知道去那里。先给水实国打电话,问他在那里,什么时候回来。
水实国去了长宁别人给他介绍的对象那里,至于回来嘛,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的。挂了电话,水晓波在家里转悠,在模糊的记忆中找熟悉的记忆。
在柜子里翻来翻去,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还是闲的无聊没事找事做。翻来翻去,除了书就是本子,再无其他。本子厚厚地的一摞,静静地在柜子里待着,被水晓波硬拿出来,上面连名字都没写,订书针早已生锈,告诉着他,那,早已是过去,早已回不去……
翻开本子,全是空白,再看一本,还是空白,再找找,依旧是空白。一本一本的空白,证明了当时水晓波的确不是一个爱学习好的学生。
微微一笑,放下本子,在杂乱的抽屉里又翻了翻,突然,水晓波双眼定在了一叠夹在书里的纸张。莫名的心里震动,记忆虽模糊,但却似乎知道那是什么,想去翻开,却又害怕,害怕却又想去翻开,心纠结、难受起来。
久久,水晓波深吸了口气,还是向那薄薄地纸片伸出了手,他吐气时声音都有些颤抖,连带着碰到纸片的手都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纸片很薄,却有厚厚地一叠,每张上面都写满了文字,字体不好看,可以说东倒西歪。但就这东倒西歪的字,每一笔,每一划,都深深地刺进水晓波心里。
简单的称呼,简单的文字,直白而直接,灼热而稚嫩、可爱,纯真的告白,喜欢你!我爱你!不参杂任何其他,喜欢就是喜欢,爱你就是爱你,那么的纯白,那么的珍贵,那么的痛,那么的幸福!
半张没看完,不敢再看,看不下,受不了。水晓波湿润了眼眶,呼吸哽在了胸口,好难受,好痛,却又好幸福。每张的最后,署名只有两个字,李霞!还有那当时令人害羞的单词,ILOVEYOU
多么熟悉的名字,多么熟悉的人,多么珍贵,多么幸福,多么痛的话语。为什么?为什么要翻到这些,为什么要想起她,为什么有这么的情书,为什么我的人生要如此,为什么???
不敢看下去,哪怕再看一页,一张,一行,一个字。轻轻地放回原位,轻轻地关上书,把它放到下面,用书把它遮盖,轻轻地关上抽屉,转身,离开。
站在围墙前,水晓波仰望天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难受,怕,悲哀,太多的感受在眼里转动,把涌出的泪吸干,很快,泪水在眼里消失,没人知道,在这双眼下,有过什么,经历过多少,爱恨情仇在漆黑的眼目里深藏。
吸了吸鼻,视线放平,青山绿水倒映眼中。记得,曾几何时同学们在河边野炊,曾几何时我们在河边洗澡,曾几何时,我们去那个家里喝毕业酒。哦,对了。那竹林处就是赵英家,记得,还记得,记得…………
记得太多,只能是记得,不知她现在结婚没有?不知道她现在在干嘛?不知道…………
有些事你不想去想,不想去记,却偏偏出现在眼前,清晰在视线,逃不掉,甩不掉。越挣扎越痛,越痛越是挣扎,痛如刀绞,苦不堪言。
为何?如此?何须?如此?眼前的景色早已不在眼前,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睁开眼,深深出一口气,景色还是景色,它没变,你也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