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用过膳后，又说了好一会儿话。众人才纷纷散去。
我自留在爹爹书房与他叙话，侍婢端上热茶爹爹呷了几口，才默默的叹息道：“这些日子，可苦了你。自你出宫被送至憩园，我与你大娘就没睡过一个安生觉。生怕你就被关在那座荒原里，孤独终生……”
爹爹老泪众横，我看的越发辛酸：“不碍的，都过去了。后宫的生活本就有高有低，有起有伏。女儿自入宫以来，一直风调雨顺，走一次背运也无可厚非。只是连累的爹爹跟着受罪，却是女儿的不孝。”
“好在你终究还是为皇上诞下了麟儿。若非上天眷顾，爹爹也不知道该怎么救你出来。”爹爹连连叹息，才又道：“你也瞧见了，如今你大伯父今非昔比，紫妍公主又是有名无实的主子。只怕出了事自保还来不及，哪里顾得上你。”
不说紫妍还好，一说起她我的目光忽而尽显凌厉：“爹爹可知，梅朵之死便是紫妍公主为之。只怕，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我死……”
爹爹唬了一跳，竟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番话来。却是无言以对，一边是跟在我身边亲如姐妹的梅朵死不瞑目的仇恨，一边又是鄯氏一簇嫡亲的荣辱与共。究竟如何抉择才不会伤己伤人，无疑是一道难题。
手不小心一划，护甲磕在桌几的一角松掉在地。爹爹与我同时俯身去拾，只见爹爹弯腰及半便吃痛的直了回来，心头奇异：“爹爹你这是怎么……”
“人老了就是这个样子，再加上前些日子一路颠簸赶回皇城，难免劳顿。”我见爹爹言辞闪烁，到底不是他所言的样子，少不了假嗔道：“在后宫无人说实话也就罢了，回到府中莫不是爹爹也要欺瞒于我罢？”
大娘却正好端着我最爱吃的银耳羹走进来，遂笑着岔开话题道：“暒儿最爱吃的银耳羹，快趁热吃。再怎么说你也方诞下皇子没多久，还得吃好些补补身子。对了，今日怎么没见你把十五皇子一起抱来？也让你爹爹看看外孙。”
我见大娘的神色也有异，想是刻意不想让我知悉什么。便有些急躁：“若娘也不愿对我讲真话，绾暒只好自行回宫了。反正去到哪里都一样……”
见我起身要走，爹爹这才显露愧疚的神色。大娘也揽着劝道：“暒儿不要动怒，我们不说也是怕你担心……”她边说边同爹爹递一个眼色，显然是为难。
爹爹郁郁长叹，无奈道：“罢了，终究是瞒不住你。只因我一路返回皇城时，遭到伏击险些丧命，好在你擎宇表哥及时赶到。才救下为父的性命，不过是受了些轻伤，倒也无妨。”
“这么大的事，你们却还要瞒着我？”我有些难过，更多的则是担忧：“若真出了大事，要女儿一个人怎么办。”
见我哭泣，爹爹似小时候哄我一般，轻轻拍我的背脊：“好了，暒儿不哭。你看爹爹不是好好的在这里？”
大娘也笑着宽慰我的心：“只要日后我们多加小心，自然是不会有事的。”这话都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再怎么哭也无济于事。重要的是怎么守住我的家，怎么保护所有人不受伤。
“贴身照料齐儿、正儿的人可知道底细？是否是清白之人？”想要我死太容易了，只需伤害我最在意的人就好，而齐儿、正儿是整个鄯氏的希望，也是重点受保护的对象。
“这个你大可放心，自齐儿、正儿出生都是由你大娘与可人亲自照看的，奶娘也是我们府中挑选的。并未经过旁人之手。
稍微松了口气，我这才道：“大伯一家，不得不防。”尤其是紫妍，表面上温柔贤淑，实则却狠辣如猛虎，凶残不已。
爹爹叹息一声：“尊贵如皇家也逃不过皇位的争夺，骨肉相残。更何况是我们这样的官宦之家。”忽然爹爹似想起什么，问道：“宫内走漏的消息，不知是否确切。爹爹也不愿置若罔闻，只想求个究竟。”
我轻轻颔首，并无所想只道：“爹爹对女儿，大可以直言相问。”我并不知道爹爹想问什么，但见他这般难以开口，必是与我有关的。
犹豫再三，爹爹才开口问道：“传闻说大皇子至今尚未婚配，是因为他早已心有所属。而宫中竟然传闻的如此荒诞不经，竟说大皇子的心上人是……你。不知是否作实？”我还未回答，爹爹又道：“暒儿你别怪为父多事，并非是我不信任你才这样问。只是事关重大，倘若传闻属实……”
“恐怕鄯氏有多少脑袋，都不够皇上砍！”我接着补充完爹爹未敢启齿的话。爹爹显然唬了一跳，连大娘也慌了神，连连往门外窗外瞧去生怕有人偷听。
我敛了口气在胸腔，郑重道：“暒儿并不知传闻有多夸张，只不过大皇子对我却是有情。且皇后娘娘早已洞悉此事。女儿三番几次遇难不死，多亏大皇子舍身相救。然而这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话说完，我忽然也觉得有些诧异。原来允玹对我，竟是这样好的。除了下药堕去我腹中的孩儿，一直他都是在帮我的。只是，我真的无从知晓，我对他是何种的心思？
爱？似乎谈不上。恨？似乎也谈不上。
若是无爱无恨，是否是我已经习惯、默许了他对我的爱。且有恃无恐的任凭他对我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