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白天的事，夜里我越发睡的不好。总觉得胸口憋闷着一口气，郁郁难抒。
然而宫外传来新的旨意，只说轩辕会在途中稍作停留再行回宫。这道看似简单的旨意，却在后宫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引起了嫔妃们的猜忌与推测，更有甚至说的绘声绘色说是轩辕在经过某一处被某一女子吸引……
于是便有妃嫔先后来我这里探听口风，弄得我一时忙，顾不上理会自己心中的纠结。
好容易静下来，正落坐在前院的银杏树下茗茶，却听见宫门外异常的响动。却见宝淇先一步踏进前院道：“皇贵妃娘娘在呢！难得皇后娘娘出了宫门，正往这里来呢！”
我收起了慵懒的神色，笑道：“难得皇后娘娘身子痊愈了，快请进来坐坐。”遂起身上前一步相迎。
皇后见我精神爽利，却笑得有些凄婉：“本宫这些日子一直困在朝圣宫，我就在想就这一大堆烂摊子丢给妹妹会不会拖累你。”
她淡淡的神情有些疏离，却不似是对我：“看来是本宫低估了妹妹，说到底这些年所经历的事也磨砺了你如今的性子。越发的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与淡定。”
难得皇后娘娘心平气和诚恳的对我说这番话，我只淡淡一笑，并不多言其他。
皇后倒也不再说什么，只与我一起阖目静坐，偶尔抿一口茶汤。
几个声音嘹亮的妃嫔似因为什么而发生口角，惊动了午后片刻的宁静。
“主子，奴婢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凝香施了一礼，缓步往宫门出去。我只觉得不胜其烦，轩辕不在皇宫的这些日子，皇太后除了来过我宫里一次，也没有什么动作。
然而自从庄夫人为我料理后宫琐事，我也难得轻松了许多。这个时候，突然起来的吵嚷让我微微有些不悦，总感觉轩辕回宫后似会如外间流传的一般，生出些许事来。
这样一想，不免看向皇后。只见她微蹙着精心绘制的远山黛眉，心生反感。
被压进来的妃嫔竟有八人之多，着实唬了我一跳。
除了四个比较面生的，再有便是玉贵嫔、秀贵嫔、端贵嫔、还有寡言少语的淑贵嫔。
“这是怎么回事？”见皇后不动声色，只好勉为其难问道。
秀贵嫔一向沉稳，只是将头缓缓垂下，视线落在青砖某处，沉默不语。玉贵嫔始终改不掉要强的性子，率先开了口：“臣妾与三位贵嫔姐姐正预备往云霄宫向皇贵妃娘娘请安，却见她们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侍人竟想抢先进来。”
玉贵嫔目光中含量一股浓稠的鄙夷之色，嫌恶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皇后娘娘与皇贵妃娘娘又怎么会是你们能轻易见到的。”
端贵嫔免不了凑趣道：“就是，在家里是娇生惯养的小姐又怎样。如今到了宫里来，就得按照宫里的规矩。侍人就是侍人，还真把自己当成半个主子了。只怕到现在连皇上的面也没让你们见过。”
四位脸生的女子中，一人穿着碎花细雨办星星索索粉蓝的缎子宫装，尽管不是上等的料子，却见她在领口、袖口上均绣上了些珠子，衬着那斑斓的花瓣倒也相得益彰。
她上前一步，福身道：“请皇后娘娘、黄贵妃娘娘恕罪，臣妾等不懂规矩。冲撞了四位贵嫔姐姐，又绕了两宫的清净。只是臣妾等心系圣上的安慰，这才一心来向皇贵妃娘娘求证，还望娘娘宽恕。”
皇后目光微变，却在不经意间蕴藏了一缕暗许。
我淡淡一笑，随和而明媚：“你叫什么？”那女子镇定非常没有一丝慌乱，垂首到：“臣妾穆涟。”
轻轻嗯了一声，却是个有胆色的女子。样貌也上算清秀可人，只是我不知道这样的显心露性对她来说能不能算一件好事。目光穿过她，却瞧见立在她身后一直撇着嘴，神情傲慢的女子，却是难得的美人胚子。
一身娇艳的粉桃装，配上一个回心髻。却以旒珠的近簪子斜斜装点，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娇嫩，看上去真如三月里的桃花莹着浅浅晶莹的水滴一般。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尽管她的神情高傲了些许，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感。尤其是面庞与脖颈间白而细腻的肌肤，迎着光看上去似会透亮一般，能掐出水来。
见我瞧她，她竟仰起头与我四目相对：“启禀皇后、皇贵妃娘娘，事实并非如此。臣妾四人，只是想来打探皇上是消息，从遇见四位贵嫔出言轻佻。玉贵嫔还动手打了臣妾一个耳光，请娘娘为臣妾做主。”
她硬挺挺的跪了下去，目光里透着些许凌厉，似极了昔日的凌贵妃。我见皇后的嘴角微微有些卷翘，便知她的心意。
只道：“玉贵嫔，可有此事？”
玉贵嫔倒也不慌张，忙上前一步屈膝道：“臣妾为一宫主位，而这末位的侍人却也敢出演讥讽。目无尊长臣妾不过是尽了姐姐的身份教训了她而已。”
那女子不服气，正欲开口。却见穆涟抢先一步道：“今日之事，是臣妾自作主张，才扰了皇后、皇贵妃两位娘娘兴致，臣妾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就请娘娘宽恕了银佳罢！”
言罢穆涟跪在地上，俯首待罪。
却又跳出来一个不服气的女子：“启禀娘娘，臣妾苏亚茹有话要说，虽然我们四个只是末位的侍人。可自打入宫以来均是守礼而行。若非事情关系到皇上的安危，我等也不会这般自乱阵脚。还望皇后、皇贵妃娘娘宽恕。”
我见再不出声，这场口舌战不知要合适才能了结。郁叹了一声才道：“谣言止于智者。身为后宫的妃嫔，必须首先要摆正自己的身份。漫说只是流言蜚语，就算皇上有了明确的旨意，后宫之地不容妄言也是妃嫔的本分。”
摆了摆手，示意凝香带她们出去。
凝香领命忙道：“几位小主，跟奴婢回百翠宫罢。”
这时我才见立在最身后的那女子稍微抬起了头，却也没看往我们这里看。只稍微松了口气，扶起了穆涟。
银佳虽然不服气，但毕竟是没有身份的侍人，倒也不敢在逞强。
几个人虽然悻悻，还是噤了声跪安跟着凝香往外走。。
那四位才走，我又对玉贵嫔道：“怎么玉贵嫔到了今时也还这般沉不住气。有何冲撞只当言明，皇后娘娘自会为你做主。怎么好自己动手教训人……”
玉贵嫔忙屈膝认错，再不敢多话。倒是秀贵嫔开口替她解围：“容臣妾说句公道话，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也瞧见了，现在的小女子越来越难管教。即便是当着两宫的面，也敢信口开河，到底于身份也是不合的。”
这句话倒是在理，显然新晋的妃嫔到如今还不能适应宫里的规矩。
我道：“玉贵嫔言之有理，稍后就由着凝香去百翠宫再调教调教。”玉贵嫔这才舒了一口气，笑吟吟谢道：“多谢皇贵妃娘娘体恤。”
“没别的事，你们且退下吧。”皇后开了口，四人只得应声跪安。
“皇贵妃怎么看？”皇后呷了一口宝涓刚添好的热茶，似乎很享受这茶苦涩的甘甜。我微微叹息：“到底是出入皇宫不久的女子，难免心头高了些。有所差池也是人之常情，皇后娘娘不会怪绾暒未加以惩治罢？”
其实我观察到皇后的表情，一直是含着笑意。却不是舒心的笑容，更似嘲讽与日积月累的淡定。猜测皇后并无心要严惩。
“你倒是能看出本宫的心意。只不过，我是问你对那留言怎么看。”皇后似在肯定我的衷心，毕竟我曾说过以皇后马首是瞻的话，是这样说也这样想。
即便到了如今，我也从未想过拂逆皇后之意，取其位而代之。若按荣耀来算，我如今的身份已是鄯氏顶顶的福气了，无谓再让自己立于险境。
“臣妾未曾多想。”我直言不讳，轩辕是否真为女子所诱惑才推迟回宫的时日，尚且不能尽知。即便是果真如此，又能怎样。
他是皇上，谁能干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