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静在凳子上消沉了半来小时。忽然像鬼神附体一般的召回了元气,就地满血复活。“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姑娘我好歹也是要迈入成人队列的一员了。最最不济,就是梨花带雨地跑到警察局,抹两滴眼泪,以再造一个林黛玉的为目的,说自己到这边来投奔亲戚。结果行礼、财务全部丢失之类的可怜桥段。
总不至于在这里加入丐帮吧。
不得不说,有时候。一点点不怕死的精神会给人生带来蛮多乐趣。
黎静打起精神,站起来。掏出兜里仅剩的几十块钱。撒着欢儿跑进了身后的一家面馆。
文理坐在一旁的车上,看着黎静上演着‘前一段丢了彩票,后一段又找回来’的精彩剧情,傻眼了。其实,也并不是有意。文理开车到这附近的咖啡馆见了朋友,来时看着黎静坐在那里,像是失恋了一般了无希望地瘫坐在那里。接近一个小时后回来时,见那姑娘依然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于是,坐回车里,静静地看着她的动静。
黎静进了面馆才让文理觉得自己也有些饿了。好奇心使然,他索性跟着走了进去。
刚进门,就听到黎静一声大吼:“老板,我要三两担担面。要多放辣椒。”
文理还没落座,就连忙叫住服务员说:“刚刚那个女生叫的改要二两就好了。再来一份钟水饺。”他径直走到黎静那桌,对着桌凳一阵打量,还是把浑身范思哲的西装放在凳子上,在对面坐了下来。“嘿,男生都吃不了三两,你是有多饿。”
黎静没有抬头,说:“你是不知道,不吃饱点可能就有得挨饿了。”晃眼看了西服口袋里的口袋巾,觉得熟悉才抬起头,收敛起表情。“是你?”她是想装作很淡定的样子,心里暗暗窃喜到,上天果真待她不薄,总算找到了个熟人,而且还是个有钱人,总不至于流落街头了。
文理故意装作不知道,问:“为什么现在还在这里。不是应该坐飞机回去了么?”
虽然觉得很没面子,但还是把手机没电,玩得太HIGH忘记时间,忘记路、错过班机的事一一抖出来。毕竟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帮自己嘛。
说完这一串,黎静自己都开始想笑自己了。根本就是大傻瓜一个嘛。
文理倒是很识相的不发一言,但这样悲催的经历确实让他憋笑快憋出内伤。
油汪汪的面条很快端上桌,红艳艳的辣子拌在面条上,黎静的食欲一片大好。完全不顾吃相,张口就夹了一大口。文理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说‘不要吃太快’。黎静就像着了火一样尖叫起来。
“辣死了辣死了!”她用手扇着风,嘴唇像是被人揍了一拳,有种莫名的肿胀感。泪眼朦胧的对文理说:“怎么不早说?原来电视里,吃了辣椒过后头发被炸成波浪小卷儿,一点都不夸张,我现在的感觉就是含着个鞭炮直接被点火的感觉!”
文理招呼来一大杯水,看着黎静慌乱的样子居然心里有种看笑话般的窃喜,他不紧不慢地说:看你那么豪爽的叫多放辣子,以为你很能吃辣,结果也就这样~~~~也不想想你现在在哪么?那么有自信。
“我哪里知道,本来先前在一个川菜馆里打工。原以为自己很能接受这样的味道的,所谓一山更比一山高。我见识了。”
整个进餐的过程中,黎静都像个猴子一样窜上蹿下。一会加水一会加盐,就没有消停过。到最后也没有把辣味调整到一个可以接受的程度。而文理也没有停,他第一次到这种在他眼里满是油腻,没有半寸干净地方的餐馆吃饭。拿着卫生纸到处擦,从自己的位置擦到了黎静的位置。
黎静一边望‘面’兴叹,一边不屑的看着文理那过分洁癖的举动,说:“你擦你那里就可以了,我这里就不需要了。”
文理放下纸巾,非常郑重地讲:“那不行,要是让我看到我对面桌是那种油腻得能倒映出人影的状态的话,我会心跳紊乱的!”
“还好这里的碗筷是从消毒柜里拿出来的,不然你是要拿把刀把外面那一层削掉才能罢手?”
文理不自觉挑了一下眉毛,“不会,我是绝对不会到那种基本卫生条件都达不了标的地方吃饭的。”
白白胖胖的饺子盛在碗里,冒着热气。黎静吞了口口水,望着天花板寻思了一会儿。文理见她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定一样,几乎察觉不到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对自己说:“要不……要不…….”她拿起筷子,迅速在文理碗里夹了一个饺子,坏笑着说:“这个叫资源共享!哈哈哈。”
他其实是非常洁癖的。别人动过的东西,向来是碰都不会碰的,可是奇怪。他裂开嘴笑起来,“那,看你可怜。允许你再夹一个。剩下的可全是我的了。”
黎静做了个‘谢大侠救命之恩’的表情,生怕文理后悔一样迅速夹了个在嘴里,又夹了一个在碗里。
刚上的饺子烫得黎静热泪盈眶,她是多想把它吐出来。觉得不妥就只有硬生生把它囫囵吞下。文理在她脸上看到了一种要英勇就义的悲壮感。非常滑稽。
吃完饭出来,文理不知缘由的心情大好。小摊面上的一碗饺子带来的愉悦感超过了之前那么多豪华场合的美酒华服所带来的。
黎静把屁兜里剩的钱拿出来数了两遍。心想:还说这人是有钱人,吝啬得要命。连吃碗面条都不肯帮着给次钱,资本家越有钱越吝啬的话,果然是至理名言!如果老刘走了的话,我就没有回家的机票钱,恐怕还得问他借。所以,现在的形式是人在屋檐下呀,我忍。
虽然暗地里分析清楚了形势,可嘴上还是不讨好的对前面西装革履的有为小青年儿说:“你真是够大方的耶,叫夹两个就完事,像是在施舍好吗?刚刚那个情况就应该帮女生再点一份的,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文理当然也想过,可不知那根筋没搭对,他真心喜欢逗逗眼前这女生才故意没点的。“那好,怎样才算是有绅士风度?要我在那上面请你再吃个饭吗?”文理本来直接走向了停在路边的车。听到黎静说的话后又折回来问道。
黎静抬头看看他说的地方,是一家高端日式料理。
哦,现在开始炫耀你的大方和有钱了是吧。道理说一餐可是能花费你不少银子呢。可我偏不。夜色渐渐晚了,华灯初上。一个与白天看到的完全不一样的夜的世界呈现在眼前。路口通向一片老的街区,古味儿浓厚。路口两个灯笼高挂着,她说:“我们去那里面。”
他们在一片火锅、串儿、烧烤和各色小吃的摊位面前过。文理一脸鄙夷,捏着鼻子护着肩。恨不得生出百十只手来挡挡那些无孔不入的油烟和怪味儿。
黎静拉着他到了一个肉串摊前站定,熟稔地问着:“这个是什么?”
“这个是牛肉,这个是里脊,那边的是羊肉,还有鸡排,鸭肠……”老板用听来音调有些怪的方言回答。
“那这个怎么卖的?”
“两块钱一串,六串十块。”
黎静眼睛发着亮,对文理兴奋的说:“哇,这个多买还有便宜呢。看起来就很好吃。”转头对老板说:“要十块钱的这个。”
文理正强忍着旁边臭豆腐摊上飘过来的让人皮发麻的气味儿,还要看着一群穿的有模有样的漂亮女生嘴上挂着油,毫无吃相地大吃特吃。现在可好,黎静竟然一口气买了那么多串!“我可说好,这个,我不吃的。鸭肠?还有这些血红血红的玩意儿,不是内脏么?好恶心!”
“你付钱就好啦。”黎静根本不在意他要不要吃,不过因为觉得好玩分了一串拿到文理面前,看他避之不及的到处躲闪。觉得吃东西嘛,就该有些这样的乐趣。
她在路边找了座椅,坐下来。“我跟你讲啊,文理。我知道你不敢吃这个,可是,就是因为那些奇奇怪怪的害怕和障碍,你们注定要错过好多的美味和快乐。给你闻闻这个,真是太好吃了,真的。真是遗憾,遗憾哪。”黎静故意夸张地把尾音拖得很长。
“谁说我不敢吃了。”他抢过黎静手里最后一串,像赴刑场一般决绝地咬了一口,不敢细嚼,草草吞了了事。
黎静看着文理那样凝重的表情,恢复正经语气。说:“好了好了。不喜欢吃不要吃了。”
也许是回味上来了,一股很奇特的焦香经过舌尖的味蕾在脑袋里起了作用。文理非但没有停,还把整根串都消灭掉,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他不也不嫌弃那里的油烟,径直走过去,说:
老板,再来二十块钱的这个……
更神奇的事,大概看到西装男来光顾,意味着自己的店要迈入高端市场了还是别的蹊跷的原因,文理抱着超过二十串走过来,极尽炫耀地说:老板说我长得太帅,给我的特别优惠。别客气,请你吃!
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黎静的下巴几乎快要掉到地上。心里感叹道:人不可貌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