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完志愿,高考前的所有准备工作基本全部完成。剩下的三周时间,变得既宝贵又仿佛显得有些多余,因为越到临考必然越是悬心,倒不如赶紧考完、早点了却心事。
于是,在紧张的冲刺备考氛围中,同学们为了缓和情绪,集中性地做了这样一件事,就是互相写《同学录》留言。给同班同学写好了,还要到全年级各个班去寻找自己原来高一高二班的同学接着写,一时间,只要是下课和午休时间,几乎每个人的工作不是做题背书,而是全在绞尽脑汁怎么应付这接二连三、持续不断抛来的《同学录》。有的,干脆上课都在偷偷地写,完全没心思听课了。
齐雨静作为班长、成绩出类拔萃、性格又开朗热情,人缘那是极好的。但是,人缘好也有人缘好的苦恼,看着自己课桌上堆了十几本《同学录》,课桌下的台板里还塞了七八本,平时文思如泉涌的她也只觉得天旋地转,上课时候都在呆呆地出神,两手搁在桌上托着脸,不时地还鼓起腮帮子吐口气。立雪看着她,抬起手肘顶了她一下,在本子上写下:发什么呆呢?雨静用满含无奈又求助的眼神看看她,拿过本子写道:还能为什么,这让人又爱又恨的同学录呗。立雪偷笑,继续写道:都有谁啊?拿给我看看。雨静眼珠咕噜一转,再看看老师,趁着老师回身写黑板,把《同学录》一本一本递给立雪,让她放在课桌下、偷偷翻阅起来。立雪看了十来本,又在本子上写道:哟~不错啊,大部分是男生,你家康杰不会吃醋吧,哈哈。雨静回复:我都愁死了,你还取笑我。立雪继续:愁什么呀?大多数也就是例行公事,你就权当圣诞新年写贺卡,写上几句祝福就可以了。雨静摇摇头,表示不同意,接着写道:既然写了,就要认真写。立雪不再继续与她纸上对话,心想着,就等看她几十本写下来如何每本都认真了。
过了十几分钟,也不知齐雨静的脑回路又到了哪儿,突然又给立雪写来一句话:你的第一页要留给我。立雪看完写道:不好意思,第一页已经被写掉了。雨静瞪了立雪一眼、继续写:哼,重色轻友,鄙视你,55555。立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回复她道:你这是不问青红皂白就妄下定论,我好冤T_T雨静并不服气,又写道:那你赶紧交代,谁写了第一页。立雪诚实地写道:是筱盈,再怎么说,她也是我高中生涯第一个同桌兼好友,总要先来后到吧。雨静看了微微点头,又接着写:好吧,既然是她,那就算了。记得把最后一页留给我。立雪看完,对她做了个OK的手势,两个女生相视浅笑。老师实在看不下去了,跑过来用手敲敲桌板,示意两人不要再开小差。两人互相吐吐舌,赶紧收了心。
一个星期里,立雪看着雨静,发现她真是完全弃学业而不顾,专心致志地深耕《同学录》,至少给每位同学都写足了一页纸,关系比较铁的都写了两三页,这份执着也真够让人佩服。
立雪为了满足雨静写最后一页的要求,在“纸上对话”后的课间,便迅速寻找起自己《同学录》的下落,找到后就拿过来让雨静先在最后一页把自己的大名填上,以防被人占了位置、又要被她数落。雨静说,对立雪有太多的话要写,所以不急,等别人的都写得差不多了再说,倒是让立雪先写她的。立雪翻看着雨静的《同学录》,发现满眼望去,同学都是赞她“天才”、“非人类”、“万宝全书”……几乎全都充满了渴望而不可及的羡慕和溢美之辞。当然,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雨静见立雪一直在翻看,便对她说:“你可别写那些俗套的东西,太没意思了。用点心哦,我的小妞。”说完还对她挤眉弄眼了一下。立雪心想:不落俗套还真不是个简单的任务呢,够伤脑筋。
可是没办法、总得满足好友吧。立雪便再一次从头翻看雨静的《同学录》,想从别的同学、尤其是康杰写的话里,寻找一些灵感。可惜,似乎没有什么收获。雨静看到立雪正翻着康杰写的那一页,对她说道:“他语文不行,写不出什么东西的。”想了想又继续说,“郑意在你《同学录》上写了什么?”立雪直说:“在你手上,你自己看呗。”雨静翻找,发现郑意写的不少,可惜也因语文平平,虽然态度是认真的,读起来还是食之无味又弃之可惜。瞬间也没了什么兴趣。
这一天,立雪从早上想到中午,从中午想到下午,心不在焉、坐立不安。总算在最后一节自修课上拿定了主意。她对雨静说:“你以数量取胜,我就走‘短而精’的路线吧。不要嫌我写得少,我可是很用心的。”说完,她翻开雨静的《同学录》,用那清晰娟秀的字体写下:
雨落有声,静思弥远。
青山相待,白云相爱,陋巷箪瓢亦乐哉。
这短短两句话,既恰如其分地嵌入了雨静的名字,又选用了她所钟爱的金庸老先生的诗词。而且,这两句诗出自黄蓉。立雪以黄蓉比她——美丽大方的外表,活泼精灵的性情。真是妙笔。
以齐雨静的文学功底,这段话的含义自然是了然于胸。她难掩心中喜悦,拿起手边的白纸,写下了: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立雪看完,在下面续写道:君心恰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写完后,两人相视而开怀。立雪已经觉得有些受不了:“好了好了,不要再玩了。到此为止、到此为止。”说罢,做了个“停止”的手势,雨静亦是表示认同地点点头。
两天后,立雪终于等来了雨静的杰作,真是洋洋洒洒长篇大论,足足写了三页纸,完全就是描述她们从相识到相知的记叙文,情感充沛、真实动人,果然是最好的纪念。末了,她还回应似地写了两句自编的诗句:
独立寒枝,梅斗霜雪。
暗香浮动凝碧舞,冰心玉骨秀峰岚。
把程立雪勤勉努力、坚忍不拔的性情勾勒地十分到位。两个小妮子真算得上是酒逢知己、棋逢对手,谈笑风生间,厚积的学识、珠玑的文采,便华丽丽地跃然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