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侍揉揉发昏的脑袋,只觉得眼冒金星。
耳朵里充斥着壮汉粗嗓门的责备,他狼狈地爬起来,回头看看满地的啤酒和玻璃碎片,犯难地挠挠头。
好奇怪啊,明明没有碰到什么啊?而且从那个角度摔倒,怎么可能会把啤酒杯也碰下来?
他站在原地思考着,感觉快要猜到什么的时候,胖子很不耐烦地猛拍桌子:“愣着干什么,赶紧说怎么办!”
这一嗓子一拍桌子,把男侍和趴在桌上昏睡的男人都吓了一跳。那男人茫然地眯着眼,朝这边看过来,脑子还没有开始工作。
“对不起对不起,我先擦干净这些。酒的话……我会赔给您的。”男侍止不住点头道歉。
“喂,你听见了没,他说要赔我一杯酒。”胖子看向同伴,大笑着,食指在鼻子下搓搓,“不知道是不是免费的?”
“当……当然是免费的,既然是赔……钱就是我来出。”男侍小声说着。
“那太好了,感谢你啊,朋友。”另一个壮汉笑笑,卷起右边袖子露出手臂上的蝎子纹身,然后一下把自己的半杯啤酒拍到地上,“也赔我一杯吧。”
刚醒过来的男人看了半天,像是终于明白了,整个人都清醒了。
找茬还是砸店啊!不管怎样,不关我事!他悄悄从座位上起来,踉跄地扶着椅子,假装若无其事地走过三人身边,然后兔子一样冲出酒馆,连伞都没拿。
“算那家伙识相。”胖子瞅了一眼那个跑走的男人,转头看向男侍,“你也识相一点,赶紧的,赔吧。”
这明摆着是找事啊,而且还是大白天找事。男侍心跳加剧,呼吸都压抑。他半张着嘴,看着那可怕的纹身。
“你……你们”他觉得话都说不出来。
“我们什么我们,你是不是不想赔啊!”胖子一下子火气上来了,一拍桌子想站起来,却被纹身壮汉拦下了。像是有些忌惮,胖子吐了口气坐下了。
“这样,朋友,我们身上没有钱了,但是我们又想喝酒。所以说,你再给我们拿两杯酒就算了,喝完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我们以后也不会来了。”
纹身壮汉说着站了起来,厚实的手拍拍男侍肩膀。男侍并不算矮,身高有五尺六左右,但这个光头壮汉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
一时间居高临下的对视给男侍十足的压力,他觉得自己扛不住这重压,腿开始有些发软了。
“你……你们不怕我叫巡防吗?”突然脑子像是搭错筋,男侍嘴里蹦出这句话。
光头和胖子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接着光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捧腹笑了,胖子也跟着笑起来。男侍有些摸不着头脑,也紧张地抽笑着。
光头一把抓住男侍的衣领,猛地把他顶到吧台上,震得吧台上的玻璃杯掉了一地。
“这鬼天气你能找到巡防?有能耐的话就先挣脱我试试看!”光头露出凶狠的一面,掐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齿,“真是不识抬举。”
男侍呼吸困难,本能地抓着那粗厚的手,却无计可施。背后撞击的剧痛让他更快地失去氧气,他觉得自己真的要完了。
“你好,有人吗?”
酒馆木门忽然被推开,风铃沾着雨水发出略微沉闷的声响。
胖子和光头同时回头。门口站着一男一女,都戴着翻皮帽,穿着贴身的暗红色衬衣和褐色外衬。有些奇怪的搭配。
男侍在痛苦的挣扎中望了一眼门口,正好对上男人投来的目光。那目光中是什么情感?他已经难受得没法思考。
“杰克,你没事吧!”门口的男人有些愤怒地攥起拳头,“你干什么!快放下我朋友!”
光头挑眉看看他,又看看男侍,悻悻地松开手。男侍终于得以喘息,狼狈地咳嗽着跑向门口两人。
他当然不叫什么杰克,也不认识这一男一女,但他只知道自己碰到了救星……虽然并不觉得这个男人能帮什么忙。
“没事了杰克,他们伤不到你了。”看起来比较年轻的女孩拍拍他肩膀。她留着棕色长发,指甲却涂成红色。
男人摘下帽子,露出棕色的背头,发根却泛红。
“杰克?这么说,这位是你的朋友?”光头歪嘴笑着点点头,走到男人面前。
男侍觉得这次不是自己死定了,而是自己和这两位刚来的客人都要死定了。眼看这男人好像比自己还矮一些,身材上和光头也根本没有可比性。
“没错,是我的朋友。我来喝酒,顺便看望他。”棕发男人仰望着光头,“你为什么要掐着他?”
“先生,情况不是你想的那样。”光头突然换了副嘴脸,一脸诚恳地微笑摊手。
“是这样,我那位胖兄弟让这个小兄弟来擦擦桌子,他走的时候却不小心把我们两个的酒杯都碰掉了。我们让他赔,他却硬说是我们自己碰掉的。”
“没办法,这世道总要有点规矩,我只能用点不太好的手段了。”光头撇嘴,“我朋友可以作证。”胖子立刻附和着点点头。
“是他们说得那样吗?”男人扭头问脸色难看的侍者。
侍者重重呼吸了几下,像是下定决心似地:“不是,是他们故意碰掉的!他们就是来找麻烦的!”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要不你去叫巡防来收拾我?”光头又换回那无所畏惧的表情,再次大笑起来。
男人没再搭理他们,领着女孩和侍者一起到左侧靠窗桌边坐下,微笑:“杰克,先来一杯干红,陈一些的。”
“我也要一杯。”女孩和男人面对面坐下。
男侍一脸茫然地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这两个人要搞什么名堂。但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他还是假装熟络地强笑两下,到吧台后拿酒具。
光头和胖子完全被无视,一阵暴怒。光头强压着火气走到男人身旁,纹着蝎子的右臂一拳砸到木桌上,和男人几乎脸贴脸。
“你来帮你朋友出头就算了,无视我们算什么意思?”他鼻子喷着粗气,磨着牙。
“别离我那么近,你身上全是臭味。”男人说,“你们赶紧滚吧。”
光头从未受过如此屈辱,牙齿都快咬碎,拳头上青筋暴涨。胖子也从未见光头如此愤怒,干咽了口口水。
光头自认为第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有多少能耐,而面前这个男人根本没有一点所谓的力量感,倒像是个贵族少爷。
他忽然改变了注意,笑了几声压住火气:“行,行,我离远一点。”
但下一秒,他走到女孩身边,手搭在她肩上,脸凑得很近:“这个小姑娘长得挺好看的,是你的情人吗?怎么样,小姑娘,我请你喝杯酒?”
男人不动了,盯着光头,眯起眼睛。胖子赶紧死死按住男人肩膀不让他起来,满脸肥肉挤出难看的笑。
侍者躲在吧台后,感觉快要窒息。要不要去帮帮他们?这样从背后袭击说不定有机会……可是腿好像生根了一样动弹不了。
“离她远一点。”男人仿佛当胖子是空气,暗红色的双瞳深不见底。他就这么望着,光头竟感到一丝紧张。
但在莫名恐惧驱使下,光头更加肆意地直接手臂搭在女孩肩上:“怎么样?想威胁我?起得来再说!”
“算了算了,老爹。”女孩尴尬地笑着摆摆手,然后随意地一只手把光头推开,“出来玩开心最重要,这些事情就算了。”
这看似轻描淡写地一推让几个人都惊呆了,光头竟被推得一个踉跄撞到另一张桌边。胖子瞪大了原本就很小的眼睛,嘴唇颤抖。
男人不顾女孩的劝说,坐在椅子上一脚踹向胖子的啤酒肚,把他踹得在地上回旋滑动,看起来倒是十分灵活。
“奥尔娅,别劝我了。”男人慢慢站起,暗红色的瞳孔也亮起血色的光,“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