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那天,天还未全亮,我就醒来了。
柳晓月在我病床上的那一头半扯着被子和衣睡着了。这几天,她一直陪护着我,给我带来了温馨的阳光。
我心情舒畅,身体也很快康复了。我想,晓月也该踏踏实实地睡个安稳觉了。
我怕惊醒她,便轻轻地揭开被子,从床铺上蹑手蹑脚地爬起来,走到床的那头,小心翼翼地把滑落在她身下的被褥拉上来盖好。
无意间我打量她:
一张熟睡的脸蛋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秀美丽,黑亮的秀发如瀑布般地散落在洁白的枕巾上,长长的睫毛像两道儿弯月,微抿着的嘴唇细腻红润,像两片带露的花瓣,更像仲春时节高挂枝头的樱桃,鲜红可人。
不知为何,我脑海里翻江倒海似的涌起一阵热浪……
这也难怪,男人在离开妻子的日子里常常会在孤独与寂寞中滋生出一些淡淡的“不安分”的神情。
天幕拉开了,星星隐没了,只有月亮还闪着淡白的光,东方开始露出鱼肚白。街道上仍亮着灯,在晨雾中弥漫着斑驳的光影。小巷深处,隐约传来早起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喂,李哥,你这么早就起来了?”柳晓月从朦胧的睡意中醒来,“吃药了吗?”
“吃了。”我转过身来,“你也醒了?”
“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轻松多了!”
“那就好,我也放心了。昨天下午我问主治医生,她说你平常要注意饮食习惯,按时吃饭睡觉休息,过两天就没事了。”
“是吗?那,我想今天就出院了。”
“不行!大夫说你要多休息,还得继续在医院观察治疗几天。”
“你看,我不是没事了嘛。”
“听医生的,再呆两天吧!”
“晓月,你可不知道,这几天我老想着工作上的事,新疆的项目至今还没落实,我急呀!这些时间也难为肖莉了,开发新疆一摊子事大大小小全落在她身上,真够她受的。不过,你也辛苦了,谢谢你的陪护!”
“李哥,说到哪里去了。你病好了,大家都高兴。”她用温柔的目光抚摩着我,“只要你喜欢,我以后会随时来陪你的。”
柳晓月从床上爬起来,斜靠在床架上,顺手拿起枕边的小说《牵手》,无聊地翻了翻,说:“昨晚我坚持把这本书最后几章看完了才睡的觉。”
“哦。《牵手》这本小说我也读过。”
“怎么样,有何感想?”
“不怎么样,写的是普通人家的普通故事,像小说中所描写的王纯这类新兴人物是社会发展的必然产物,在现实社会中已是见怪不怪,很平常很平常了。”
“也许吧。小说的故事情节还是挺感人的,我很同情王纯。”
“是吗?不过,第三者嘛,总是惹人喜欢,招人同情。”
“第三者?你怎么这样说呢?不公平。”
“你说,怎么个不公平?”
“不公平就是不公平,为什么总有些人把爱情与第三者相提并论呢?”
“爱情?呵呵……”我说,“看来你还有套完整的理论,经没经过检验哦?”
“不存在。我说给你听,我和同学经常讨论这类问题,虽说各自的看法有些不同,但我们都趋向于爱情面前不应该用第三者这个词来加以褒贬,爱就是爱,爱就不存在什么‘第三者。我认为,只要是男女双方是真心诚意的,无论她(他)们有无婚姻或家庭,都应该得到社会的尊重和理解。比如说吧,《牵手》中的主人翁钟锐和王纯,他们的相识、相知、相爱就抛弃了所有的世俗和观念,这种爱就是真爱,尽管钟锐有妻子儿女,但并不影响他们俩的爱情……”她理直气壮,款款而谈。
“哈哈哈……你?”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笑你的思想太前卫了,很危险哟!”
“危险?危险又怎么样?”她不以为然。
“难道这就是你的爱情观?”
“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
“其实,现实生活中很多家庭只是存在着一种责任,或者说一种形式罢了。两口子本来就不怎么相爱或根本就不相爱,而又偏偏搅和在一起组成一个家庭,就像合伙办一个伙食团,一块吃饭、睡觉、休息、生活而已……”
“这也叫爱情呀!”我插话。
“不,这不是爱情,这只能说是过日子。”
房门开了,肖莉提着早餐走进来。
“咋这么高兴,又说又笑的?”她把食品袋里的油条、包子、豆浆、牛奶什么的一一取出来,平放在铺好报纸的凳子上,“来来来,该过早了。”
“谢谢你,肖小姐,费心了,每天都让你买早点。”柳晓月感激地说。
“这是哪里的话,我应该谢谢你才是。”肖莉说,“这儿天你一直守护在李董身边,其实你也帮我了,让我腾出了更多的时间来跑工商税务和银行的一些手续,现在新疆分公司的筹建工作基本就绪”
我接上肖莉的话茬:“对的,我们公司应该好好谢谢柳小姐。”
“你们公司?”柳晓月冲着我调侃起来,“你本人就不谢吗?”
“噢。当然要谢!”
“那,你怎么谢?”
“你说呢?”
“请我吃西餐。”
“这个嘛,可以考虑。”
“李董,你是应该清她了,这段时间真是多亏了她。”肖莉打断我的话抢白道。
“我愿意,我喜欢,我高兴。”柳晓月一个劲儿地说。
我们面面相觑,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接下来,肖莉向我详细地汇报了工作。
她说:“……李董,您放心,你交代的工作我会尽心尽责地做好。你病刚好,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多休息。”然后转头对柳晓月说,“今天外面阳光温和,建议你陪李董到外面去走走。”
“好啊好啊!这个提议很不错。”柳晓月高兴得几乎跳起来。
肖莉打电话让鲁丽娜把车开到了中医院大门口,接着帮我收拾病房的东西,办理出院手续。
我和柳晓月钻进了小鲁的小车里。
小鲁启动了汽车,问:“你们打算去哪里?”
“不知道。”柳晓月说。
“我们随便转转。”我说。
“这样,我拉你们去逛红山公园。”小鲁建议。
“不行。我可受不了,红山公园的山那么高,我怎么爬得上去?”我打退堂鼓,持反对意见。
“嗨嗨嗨!李大哥,不要怕,你爬不上去,就叫晓月背噻!”小鲁掌着方向盘打趣地说。
“背?”柳晓月有些惊慌,“你搞错没有,我背?”
“怎么?你背不动啊?”小鲁说。
“天啦,他那么重,像头猪,谁背得起?”柳晓月说着做了一个怪相。
我笑着借势一倒:“那,我背你嘛!”
“好啊,巴不得!”柳晓月撅着嘴儿笑出了响声。
“呵呵呵,那就是猪八戒背媳妇啰。”小鲁接过话题挑逗我俩。
“对对对。”柳晓月乘机对我直嚷,“嘿嘿,你就是猪八戒!”
“那你,就是我的小媳妇呗。”我也不示弱,带着点坏坏的阴笑。
“哎咿呀,你真坏!讨厌,讨厌!”柳晓月的“粉拳”雨点般地砸在我肩上,我幸灾乐祸,得意万分。
不一会儿,小鲁减了速,把车靠边停下,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这样吧,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随便!”我满不在乎地说。
小鲁调头转了方向,车子穿过宽阔的街道,很快出了城,向郊外驶去。
车上音响里,放着乐曲《明天生活更美好》,像温馨的阳光滋润着我们的心房。
不久,汽车下了高速公路。窗外,是一片茂盛的白桦林,深秋时节的白桦林色彩斑斓,远处是阡陌交通的原野和炊烟袅袅的村庄。
车子“嘎”的一声,停了下来。小鲁说:“到了。”
我们从车上跳下来,视野一片开阔。
“你们看,这里怎么样?”小鲁指着前面一片空旷的草地说。
“这是什么地方?”我睁大眼睛问。
“郊区农村,城里人周末或节假日都喜欢结伴到这里来散心。
你们看,走过这片草地,就是一望无际的棉花地,像一片雪海,多漂亮啊!这里阳光充足,空气新鲜,草青水秀,还有农舍,帐篷,牧民,马,羊群……你们如果想玩得尽兴,还可以租个帐篷在这里过夜,体验一下野外生活,品尝这里牧民做的风味小吃,我们维族人可好客呢!”小鲁介绍起来像个导游。
“啊呀!真美!”柳晓月兴奋地伸开双臂大声高呼。
“你们在这里尽情地浪漫吧!不过,要注意安全,不要招惹维族人,如果惹到他们,他们也是很野蛮的。”她细心地提醒我们,“你们想什么时候回市区打电话就OK了!”
小鲁笑着转身上了车,向我们摆了摆手,汽车在草地上打了个转儿,一溜儿烟地跑了。
空旷而寂静的草地上留下两条身影,俨然一对情侣,徜徉在大自然的美丽风光之中。
“听,这是什么声音?”柳晓月停住脚步,轻声地说。
我侧耳细听:“像流水声。”
“嗯。好亲切哟。”
“这声音是从哪儿传来的,这么委婉动听,像远处飘扬的一首情歌!”我禁不住抒发起联想。
“啊,这里太富有诗意了!”
“再往前走,一定能找到水源。”
我们毫无目的地向草地的深处走去。
阳光温和地洒在草坪上,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点,像散落在地面的珍珠,闪闪烁烁,忽闪忽灭,不断交替变幻着各种色彩,我们犹如行走在星空天街。
没走多久,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望无际的棉花地。
棉花枝叶繁茂,姿态端庄秀丽,整整齐齐的棉花儿肩并肩背靠背地在碧绿的枝叶问迎风含笑;有的正打着朵儿,像羞涩的维吾尔族姑娘含苞待放。从一朵朵到一片片,从小到大,由近到远,一下子全跳入我们的视野,完全模糊了棉花的形象,看到的仿佛是连绵着一片雪海,一个银色的世界。
“好美啊!一幅动人的画卷!”柳晓月再次敞开了心扉。
我们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
哈哈,呵呵呵——我们追逐着,嬉戏着,向“雪海”奔去。
突然间,一条清亮透明的小渠横在面前,渠水潺潺地流淌着。
我们惊呆了,这不是我们想寻找的水源吗?我们跑到渠水边,蹲下去,双手捧着水喝了起来。
呵,真甜!真爽!真痛快!
柳晓月手舞足蹈,欢天喜地,随手摘下一朵棉花儿又蹦又跳地扔到了渠水里,饱含诗情画意地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然后痴痴地看着我。
我傻傻地笑了笑。
我们跑累了,便在一个凸起的草坪上直挺挺地仰天躺下来,将生命整个儿都交给了大自然。
微风带着花的芬芳轻轻拂来,整个大地没有一点儿声响。
“李哥,这里太静了,我有些害怕。”柳晓月冷不丁地抓住了我的手。
“别怕,静是生命的安宁,是幸福的乐章!”
我用手臂挡住刺眼的阳光,时而仰望天上飘浮的白云,时而闭目遐思……真静啊,静得我们似乎能听到彼此心跳的声音。这是大自然赋予我们的洗礼!
“你在想什么呢,李哥?”晓月扭头突然问。
“什么都在想,什么都没想。”
“是啊!这个地方真好!”
“一切都轻松下来了!”
“李哥,你是不是也感到生活得很累?”
“倒有点儿。”
“你不要把自己的压力加得太重,放松些,工作嘛,只要认真做好就行了。”
“现在市场成熟有序,十分残酷,几乎已到了炽热化的程度,光是一个‘认真’二字怎么能够呢!”
我们相继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在草坪上,和煦的秋风带着阳光的暖意抚摩着我们的心灵,一片惬意,一阵神往。
“原来,你们这些当老板的也有苦恼啊!”她若有所思地说。
“何止苦恼!”
“累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