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更欣赏的是林黛玉的哭。她,不是闷坐,就是长叹,好端端的,不知为甚,常是自泪不干,哭,是她追求个性解放、争取婚姻自由的一种表现方式,她一生以泪洗面,来到人世就是为了来还泪的。爱情曾使她几死几生,当她与贾宝玉同生同死的爱情遭到毁灭时,临死之前她反而发出了微笑,最后喊出了‘宝玉,宝玉,你好……’未完的一句话,留下了千载未消的遗恨,多少人都为她流下了同情、痛惜、悲愤之泪。”
“是啊,我读《红楼梦》有时也是泪眼朦胧。”
“哈哈,看来,花仙子你也是一个多愁善感的才女啊!”
“有点像。你喜欢这样的女子吗?”她说。
“你说呢?”
“那就是喜欢喽!”
“或许吧……你就像林黛玉,对吗?”
“呵呵呵……”
“好吧!我送两句话给你。”于是,我在电脑屏幕上打出:
风萧萧兮秋气深,千里美人独沉吟。
她说:“这是林黛玉《琴曲》中的两句名句,读起来凄婉,悲凉,或许流浪他乡的女人,读了《红楼梦》都会与林黛玉远离家乡寄人篱下的凄然生活有同感啊!”
“你也是吗?”我问。
“我也是。”
自从我提出购房计划,几天来全家人都沉浸在喜悦和兴奋之中。
许静茹说,买了房子才算真正有了家,孩子才有了一个好的成长环境。
今天上午,许静茹一出门,一整天都泡在这个城市各处售楼部里,满脑子里都是各式各样的小区和楼盘。
天擦黑了,我才回到家。
屋里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眼花缭乱的楼盘广告资料,两个孩子高兴地向我簇拥过来,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地闹开了。
池池和响响争先恐后地对我讲,这个小区好,那个小区好;这幢楼漂亮,那幢楼漂亮。
老婆在一旁冷冷地横了我一眼,嘴角一咧,挤出一丝很不和谐的笑意。忽然,她脸上晴转阴,走到我跟前质问道:“你今天走哪里去了?”
“我不是告诉你我去上班吗?”我小心地说。
“在哪里上班?”
“你这啥意思嘛?”
我的脸一下绷得很紧,像碟子将要从空中摔下来一样紧张,心里怦怦直跳。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杀气”,扯起嗓门大声嚷道:“你,你说啥意思?”她把“啥”字说得很重。
两个孩子被我们的举动惊呆了,直勾勾地盯着我们,不敢吭声。
我怕惊吓了孩子,便知趣地找了个台阶下:“你们饿了吧?我去弄饭!”
“没胃口!”静茹一句话丢过来。
“哎,老婆,别这样,对不起嘛!”我几乎是哀求的腔调,尽量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哼!一个对不起就算了?你老实说,你今天是跟哪个小妖精在一起?”她咄咄逼人,越说越激动。
“你别乱想,我没……”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她虎着脸又咆哮起来:“我不想听,你太过分了,李默楠!”接着,她转过身,面对孩子,“走,我们出去自己找饭吃。”说完,心一横,拉着池池和响响摔门而去。
我木在房屋中间,顿觉天昏地暗,整个空气都在颤抖。
突然,我的手机又响了……
“喂喂,哪位?”我吼道。
“我是韦艳欣。”
“啊!你是艳欣?在哪里?”
“重庆啊!李大哥,你今天怎么呢,像吃了枪药似的?”
“对不起,艳欣,哎,刚才我心情有点不好。”我忙致歉。
“噢!你心情郁闷,干脆出来,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行!我们去南滨路吧。”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沸腾了一个白天的重庆大都市又换了一身绚丽的晚装。
长江两岸,高楼林立,星光灿烂;江边的路灯,射灯,霓虹灯,还有大桥上的照明灯及广告牌上的各种饰灯,激情四射,交相辉映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好港!
南滨路——西部浅水湾,重庆外滩,灯红酒绿,人车如织,每天都酣畅地演绎着“美食、美女、美景”的魅力和故事。
我和韦艳欣漫步在流光溢彩、花红草绿的江岸上。
朋友久别重逢,一见面自然格外亲切,我们毫无拘谨地打开了话匣。
“艳欣,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强打着精神问。
“回来几天了。”
韦艳欣打量了我一番,夸道:“李大哥,你还是这么精神,这么帅气,一点也看不出你有什么沮丧。”
“是吗?我这个人嘛,自我调节力很强。你看,我刚才还心烦,一见到你像见到了阳光,一下就灿烂了,轻松了。”
“呵呵呵,李大哥,你真逗。”她大笑了起来。
山城的夜色堪称一绝,令人流连。我们在一个叫“半边屋“的咖啡店相对坐了下来。
“你看,喝点儿什么?”我主动问。
“随便。”她的回答很潇洒,很随和。
“好吧!小姐,请来杯‘随便。”我向站在身旁的服务小姐直呼。
服务小姐茫然地看着我,不知所措……
我和韦艳欣而而相觑,仰头笑了起来。
“这样,我要杯竹叶青。”接着韦艳欣把目光转向我,“你喜欢咖啡,就来杯咖啡吧?”
“OK!”
“半边屋”咖啡店的装饰简洁,明快,除了墙壁上挂着几幅精美的抽象画外,就没有其他什么奢侈品了,显得淳朴,自然。
一会儿,咖啡和茶上来了。
韦艳欣习惯地拨弄了一下额前的头发,端起了茶杯,她的姿态端丽,优雅。
“李大哥,你今天究竟怎么呢,心情不好?”她问。
“唉,不知为什么,这段时间,我跟老婆有点……”我有些沮丧地说。
“准是你的问题。”她笑道。
“也许吧!我感到老婆不信任我,随时都在查岗。今天下午,我刚回家,她就劈头盖脸地追问我去哪里了,干什么了,像审问犯人一样,真叫人受不了。”我抱怨起来,想争取艳欣的理解和同情。
“你也是,老实告诉她不就得了。”她说得很轻松。
“我就是实话实说,她也不会相信。”
“是吗?大概这就是男人们的通病,在自己妻子面前撒谎都习惯了。”她仰着白皙瘦长的脖子,笑了笑:“今天你肯定做了什么坏事,老实交代。”
“没有啊。”我有些尴尬,“嘿嘿嘿,你们怎么都是一个腔调,难道我在你们女人的印象中就那么差劲儿,难道我就没有点私人空间了?”我很委屈地说。
“呵呵呵,看你紧张的。男人在外干了坏事,全球人都知道了,可他妻子是最后一个才知道。不过,我提醒你李大哥,你以后还是少卖点儿白,女人是感性动物,她的嗅觉最灵敏哟!”韦艳欣似乎在点拨我。
“哈哈,你又没结婚,你咋这么精通?”
“听别人说呗!”
我无语,低着头用勺子心不在焉地搅动着桌面上杯中的咖啡。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我在韦艳欣面前却想一吐为快。
“李大哥,你说你今天究竟去哪里了?”她又重复着刚才的话题,语气挺认真。
“去网吧了。”
“网吧?”韦艳欣望着我,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你还去网吧,你办公室不是有电脑吗?”
“是啊!我今天本来是去公司的,但路况不好,上午从江北到上清寺一路塞车,我在两路口就下车了……”
“然后,你就去了网吧!”她一针见血,“想去见你心上人?”
“不,我去见一个网友。”
“网友?鬼才信呢!”
“真的是一个网友。我们聊得来,聊得很投机,无话不说,她很有才气。”
“是吗?你又什么时候变成网虫了?”她笑笑。
“不知道。这段时间,我真是怪怪的,老想上网,一上去就想找她聊。我们一聊天就是几个小时,半天甚至一天都不下来,有时我们通宵达旦地泡在网上。”我老老实实地说,心里很放松。
“李大哥,这样不好,影响工作也影响身体。”
“是啊!我也知道,就是控制不住。”
“你们聊多久了?”
“大概有两个多月了吧!”
“你好像真被她给迷住了。她漂亮吗?”
“不知道,我们没有视频过。”
“噢?她这么有魅力?网名叫什么?”
“花仙子。”
“呵呵呵……”韦艳欣像欣赏什么似的盯着我,突然,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差点把抿在嘴里的茶水都给呛出来了。
“你笑什么你,怪怪的。”我疑惑不已。
韦艳欣仍是一个劲儿地捧腹大笑,她清脆悦耳的笑声充满了真个咖啡屋,周围的人都好奇地把目光转过来。我赶忙把食指竖在嘴唇的中间,做了一个“嘘”的示意动作,她才理智地安静了下来。
我感到莫名其妙,惊愕地问:
“艳欣,你认识花仙子?”
“废话,我怎么会认识?”
“嘁!我真搞不懂……”
她啜了口茶,似笑非笑的没有作声。
少顷,她突然又说:
“真浪漫!你们搞起网恋来了。”
“网恋?你说我?”我很茫然,一时间云里雾里,找不到北。
她抿着嘴,又低头哑然笑了起来。
“嗨嗨嗨,你究竟笑什么?”我追问。
“我笑你傻布拉吉的,真可爱。”她说,“李大哥,与你在一起,真开心!”
“谢谢!你也很幽默。”我也乐开了。
这时,我才仔细端详她。
她今晚穿一套米灰色的短裙套装,乌黑的刘海儿齐刷刷地盖在额头,脸上的妆画得很淡雅,皮肤像奶油般白皙柔亮,看上去,端庄,秀气,贤淑。
“怎么呢,你这样看着我?”韦艳欣有些腼腆。
“我觉得你今晚特别漂亮。”我赞美她。
“是吗?谢谢!”
我笑了笑,没有吱声,把目光移向了江对岸。
灿烂辉煌的渝中半岛,宛如一位心仪的风景情人,面带华容,频频地向我眨眼,微笑,我迷醉了!
“李大哥,你又想她了吧?”
“没有啊!”我知道她说的“她”指的是柳晓月。
“想就想呗!你何必那么假巴意思(装腔作势)的。说一定此时我老同学也在想你呢,你们这样煎熬着,何苦呢?李大哥,勇敢些,冲上去……”韦艳欣不择时机地鼓动我。
“哎,不可能。”
“哪有不可能的。爱情应该抛弃所有的一切,思想的、观念的伦理的、世俗的等等统统都要放弃,才能获得真爱。”她兴致盎然地又宣扬她那一套。
“这些话,我好像听起来很耳熟。”
“是吗?这都是柳晓月的爱情观。她还说,爱情就像游戏,在于过程,不在结果,过程永远比结果重要。”
“哈哈,柳晓月,还有你韦艳欣,都是新兴人类,我可搞不懂。”
“李大哥,不用搞懂我们,你只搞懂你自己就行了。你想,都什么年代了,思想还那样陈腐僵化?晓月的性格我是知道的,她对你可谓一往情深,她很执着,她爱你,却不敢在一起,不好收场啊!依我看,你再犹豫不决,你会伤害她的。”
韦艳欣今晚像是个“说客”,在极力说服我,成全我。我心里漫起一阵心悸,一阵感动。
稍停了一会儿,韦艳欣把目光指向我:“听说,她要回重庆?”
“嗯。不过,我不太赞成。”
“不会吧!你应该感到高兴啊!你要理解她。”
“我知道。”我尽量地回避这样的话题,说,“过几天我又要出差了,准备去考察内蒙市场,顺便去趟北京。”
“你去看她?”
“顺便。”
“你真好!我很羡慕她。”她莞尔一笑。
此时,我们的心境被咖啡屋音响飘出来的二胡独奏曲《春江花月夜》净化得像窗外缓缓流淌的江水那么悠远,那么宁静。
我们相对地默默地坐着,时间在咖啡和茶水里悄悄地溜走,良久……
韦艳欣突然说:“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OK!”我应允道。
夜已深沉,南滨路上树影婆娑,江风拂面,吹来一丝丝凉意。
“你什么时间回新疆?”我问。
“不去了。”
“噢,辞工了?”
“啊!”
“现在干什么呢?”
“玩呗!”
我们站在南滨绿化带前,凭栏远望两岸万家灯火,心潮澎湃。
“艳欣,听说你找了个老外?”我关切地问。
“嗯。”望着江岸的灯光,她语气低沉了下来,“生活就这样。”
“是啊!我祝你幸福!”
“谢!”
过了好一会儿,她侧过脸来面对着我说:“李大哥,今晚是来向你告别的,我明天就要走了。”
“明天?去哪里?”
“新加坡。”
“跟他?”我的语气有些僵硬。
她没接话,知道我说的“他”是指那个“老外”。
“明天什么时间走,我去送你!”我说。
“谢谢!不用了。”停了停,她转过身来对我说,“代我向晓月问好!我走了,我会想念你们的。”
凝视着奔腾不息的江水,蓦然,我心里除了祝福她“保重”、“平安”,对她平添了几分思绪与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