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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黑虎掏心(5)

更有甚者,部队到达驻地的第二天,就发生个别冀南老兵因出言不逊加上被误解为“调戏妇女”被妇救会批斗,直到政治处主任去领人才告结束。其实,是战士洗衣服时,因没有内裤,躲在草丛里等衣服太阳晒干,无聊时唱起“不打败小日本,不娶老婆不回家”的歌子,被山上砍柴的妇女听见,就纠集一群姐妹将这位战士扭走。

团长、主任和一营营长是老红军战士,他们走南闯北经历丰富,到哪里都能适应。但绝大多数冀南人都是满肚子的气,一致要求回冀南开展游击斗争。一批团营连干部来找团长兼政委的楚大明。团长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二九师司令部给二十团下发的一份《关于开展山地作战的军事训练计划》,叫大家传阅。计划强调:技术上进行干部和新老战士基础分组训练,投弹的远和准、射击的俯角、刺杀和爆破的要领;战术上的合围反合围、扫荡反扫荡、长途奔袭和攻打堡垒,登城训练,以及快速攻占山头,超越涧壑等体能技术训练。

“政委,我的政委同志,那回冀南的问题呢?”及振江问。

“咱们先唱歌吧,一支是《八路军军歌》,一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田涯,你起个头。”人们搞不清这位团长兼政委的意图。

“铁流两万五千里,直朝着一个坚定的方向——起!”

团长带头,歌声昂扬嘹亮,有的扯着嗓子吼。

“抗日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起!”

田涯打着拍子,歌声震响屋宇。

“你们都记得,我们三次反顽战役和反扫荡作战中,多次打到鲁西、鲁西南,直到黄河边,干部战士为什么没有这些想法,也没有奇谈怪论?也没有嫌这嫌那?关键是当时团营连有一批红军干部,有一批指到哪里打到哪里的共产党员,有一批起模范作用的战斗骨干。你们看看地图,我们现在住的涉县还在冀南嘛,你回什么冀南?你们当营长的,怎么做到一切行动听指挥?怎么去争取民族独立、人民解放?为了彻底消灭日本鬼子,叫你翻越巍巍长白山,跨过滔滔鸭绿江,你去不去?现在的问题不在战士,就在你们这批连排长干部身上!哪个连出问题,先从连长、指导员和党支部书记头上开刀!”

这位楚政委火了一阵之后,接着召开军事训练会议,安排一个实施计划:政治处主任召开活动分子会议,党支部书记、支委、小组长参加,唱好两支歌,搞好军事训练,迎接刘伯承师长的检阅,准备接受新的战斗任务。

紧张的山地训练开始了。

老乡们看到这些平原上来的青年战士鞋子穿破,衣服挂破,脸被划破,手被扎破,怪让人心疼的。房东老大娘为战士弄好吃的,妇救会为战士洗衣服被褥,缝补衣帽鞋袜。经过磨炼整合,军民之间很快建立了鱼水关系。

8月29日,全团连以上的干部到中共北方局驻地,聆听邓小平政委做形势报告。邓政委首先阐明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发展,苏军以斯大林格勒战役歼灭德军精锐师团33万为转机,开始了持续不断的大反攻,收复了大片国土。美英占意大利南部,意大利军事专制政府投降。太平洋战场和东南亚战场,盟军转入战略反攻。德意日法西斯联盟业已瓦解。国内敌后解放区战场开始摆脱严重困难局面,可以说冲破了黎明前的黑暗,正在迎接黎明的曙光。总之,变被动为主动,为局部反攻创造了有利条件。当前抗日斗争的中心任务,是巩固和扩大抗日根据地。邓政委揭露国民党蒋介石企图消灭共产党,从抗日前线抽调四个军分九路“闪击”延安,掀起第三次反共高潮的阴谋。他要求各级干部保持高度警惕,有理有礼有节地对顽固派进行斗争。他号召全师指战员要高举抗日大旗,打败小日本,消灭卖国贼,反击顽固派,努力争取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

9月5日下午,一二九师司令部张参谋带领二十团连以上干部到清漳河边,勘察刘师长将检阅二十团部队的场地,交代必要的准备工作。张参谋要走,楚大明要他稍等一下。

清清奔腾的河水,雪白的细沙滩,灿烂明媚的阳光,对年轻的团长具有很大的诱惑力。他扒光衣服,一个猛子扎进河水,顺水漂下去,当他露出水面时,胸前抱着几斤重的大鲤鱼。红色的鱼尾巴把他的胸前打出红印来。他去折下一条柳树枝条,从鱼鳃穿到嘴巴。他扑下水四次,捕捞了四条鲤鱼。他把鱼放到张参谋的马上。

“拿回去,给首长们解解馋吧!”

营长干部们也在河边洗了个澡。

人们躺在洁白的沙滩上晒太阳,展示着那一条条瘦削的但是结实的裸体,说着一些粗俗话语,像比赛勋章功劳一样察看着各人身上的伤疤。楚大明负过几十次伤,全身上下布满了紫红色的30多处战伤疤痕。有的像软枣,有的像核桃,有的像凹进去的小茄子,有的像煮熟的小螃蟹。这些是万恶的日本侵略者、大坏蛋蒋介石、军阀刘湘和反动派给他颁布的“勋章”。

人们打着、闹着、看着、数着、议论着这些“勋章”,但是,楚大明却一言不发。他静静地躺在沙滩上,两眼睁得很大,凝视着河对岸的远山近岭,层层叠嶂,心里却翻腾着一个问题……突然,他面露喜色,霍地爬起来,大声命令道:“起来,集合,回营。”

在几年内,抗日烽火期间,由于战斗频繁,首长检阅部队是极少数的。师长要检阅二十团部队,这可是件大喜事。可是,二十团是大姑娘上轿一一头一会,楚大明也没经验。二十团是主力部队呀,一定要拿出主力部队的样子接受师长检阅。琢磨来,琢磨去,终于琢磨出一条办法。

经过了解,全团四十多人参加过检阅。绝大多数是解放战士,原来当国民党士兵和军官受过首长检阅,解放区参军的指战员只有三人参加军教导队集训,结业时首长检阅过。楚大明把这40多人集中起来谈了两小时,理出了条理,并聘请原来在国民党当兵、接受过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的检阅,现任我七连连长的张志武——连排长传样参加过冀南军区教导大队学习,受过首长的多次检阅。楚大明就请他们当顾问,抓这件事。

检阅前,结合队列训练,各连队各营严格进行多次分练和合练,二十团进行严格认真的准备。部队精神饱满,把接受检阅作为集体崇高的荣誉。

9月8日,朝阳升起,霞光万道,晴空万里。二十团提前开饭,早早来到清漳河边的白沙滩上,队列整齐地等待检阅,指战员们精神焕发,笑逐颜开。

师长刘伯承迎着朝阳骑着枣红马飞奔而来。他那高大魁梧的身躯轻盈地跳下马,站在部队面前。二十团干部战士看到师长严肃的面孔,也都收起了笑容。

团长兼政委楚大明高喊“立正!”后,跑步向师长报告:

“师长同志,二十团列队完毕,请你检阅!”

“开始!”

没有举行分列式,楚大明指挥部队做了几套简短的队列动作,以营为单位排成方队,按师长的口令,部队席地而坐。

枪炮排列整齐,刺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全团官兵聆听刘师长的重要讲话,他分析了国际反法西斯战争和国内抗日战争形势后,强调指出:你们不要看日寇表面上仍然是张牙舞爪,横行霸道,好像是很了不起,其实日寇已在走下坡路进行垂死挣扎了,他们像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了!他号召大家要多打胜仗,争取抗日战争最后胜利的早日到来。最后,刘师长表扬楚团很能打仗,是个好部队,在关键时刻硬得很哪!同时,尖锐批评群众纪律有问题,上级发的小米不吃,去换老乡的白面包饺子吃。这叫什么作风?

“楚大明,你给我查查,楚团有多少地主出身的,都给我赶出去!这种阔少作风要不得呀!如果不习惯,要很快习惯下来。

需知,我们就是要靠小米加步枪去战胜国内外反动派的呀!”

冀南军区政治部主任刘志坚战伤未愈,拄着双拐来到部队前面,对楚团的历史加以回顾,盛赞这支部队英勇顽强、能攻善守、战功卓着,情真意切地谈到他与这部队有着特殊的感情,最后进行了勉励和慰问。

接受检阅后,部队继续进行山地战术技术训练。对太行山的感情从熟悉中逐渐增强。

一支支缠绵悲戚的山歌,从当地男青年口中唱出,使人撕心裂肺,深感与日寇不共戴天。

高高山上放绵羊,山鸡格格配成双,放羊人儿心里想。

王家三姐好模样,要是父母能同意,我到南乡把亲相。

日本强盗到南乡,烧杀奸淫又抢掠,王家三姐被奸死。

高高山上不见羊,放羊人儿狠了心,参加八路把兵当。

军民之间的切身利益、共同的情愫,使八路军战士与根据地群众建立了休戚与共的关系,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已置之脑后。

正当山地军事训练进入高潮之际,一二九师司令部参谋长李达亲自前来对楚团连以上干部宣读二十团调动命令。

第一二九师命令(战字第81号)甲:着调冀南军区第二十团归太岳军区第三八六旅建制。

乙:该团于9月18日由涉县驻地出发,经太行军区到达太岳军区,接受三八六旅的直接指挥。

刘伯承邓小平(签字)1943年9月17日李达参谋长同干部们一一握手,表示道别,也表示在他的直接指挥下,对二十团在林南战役中出色战绩的再次祝贺。

这个命令对二十团干部来说是迟早要下达的意料之中的事,自从开展山地军事训练以后,特别是刘师长的讲话和刘主任瘸着腿前来送别,就已经不言自明了。所以,没有人感到命令是突然降临的,而是顺理成章的。即使如此,这些生长和战斗在大平原上的干部战士们,对家乡仍有无尽的依恋之情。

当晚,各连把驻地打扫干净,把老乡的水缸挑满,老乡的东西全部归还,群众工作组对群众纪律进行了检查,讨论并部署了巩固部队事宜,才上炕睡觉。这些工作对二十团来说,都有别于冀南大平原上根据地的做法。

18日晨,部队与旭日同时起床,背起背包踏上那难行的山路。妇救会把粗布鞋袜、煮熟的鸡蛋、桃梨枣向干部战士的挎包里塞。山区里朴实厚道的民风让人感动,军民之间没有多少客气话,有的是太行军民深厚感情。

没走几步,一座高耸巍峨的大山矗立在战士面前。在比例为五万分之一的地图上标高:卧虎山1486(米)。二十团的干部战士像攀登天梯一样向山顶走去。虽然在训练中已无数次地爬过此山,但今天显得脚步有点沉重。过了东阳关,已进入山西境内,道路曲折,在山谷中穿行。田涯触景生情,主动领唱《我们在太行山上》《游击队之歌》,歌声高扬,震动山谷,平原上的战士感到新鲜热闹。山顶上干燥的东南风吹着,大叶杨树哗哗作响,田涯把自己在林县城做好的一面红旗,穿在一根高高的竹竿上,交给四连连长纪志明,“让部队扛着红旗前进!”

高高的太行山,遮住了干部战士的视线,四周都是嶙峋怪石和石头缝里长出的松林,一批干部战士来到团长兼政委楚大明的身旁。

“团长,越向前走,离平地越远了!”

“是呀,越远了。”

“楚司令的队伍离开冀南,鬼子们会怎么说?”

“说谢天谢地,二十团滚蛋了!”

“老百姓会说什么?”

“想我们呗!”

“那我们为什么不要求留在冀南呢?”

“要求了。”

“那为什么还要向西走呢?”

楚大明抓了一把土,一松手秋风把黄土向西吹去。

“明白了吗?”

战士们摇头。

“这是需要。”

“你向谁提的要求呢?”

“刘师长呀!”

“刘师长不是对战士最讲民主的吗?”

“是呀,他问我:三大纪律第一条是什么?”

“一切行动听指挥。”

“对呀,向西走是刘师长、邓政委下的命令,我们听不听?”

“当然要听。”

“那好,我们跟着红旗走。”

秋风舞动红旗,红旗在墨绿色森林掩盖的山谷中穿行。

一支主力团队跟随红旗向太岳山区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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