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客厅里，苏辰去楼上放行李，只有我跟苏辰的爷爷对面坐着，我知道他在打量我，我就低着头不看他，装作很认真地在研究自己的手指甲。
过了一会儿，老人缓缓的开了口，他说，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肯陪我演这场戏。
我继续低着头研究我的手指甲，没有说话，似是想把手指甲研究出朵花儿来。
老人轻叹了口气，说，我知道如果你不是因为你婶婶，你肯定也是不会妥协的，我答应你，一定医好你婶婶的腿。
我终于抬起头，直视他，我说，你怎么忍心呢。
我说，你怎么忍心让你自己的亲孙子内心备受煎熬，他不仅放弃了自己最喜爱的画画，而且还时时感觉到自己是一个被遗弃的孤儿！
老人眼神暗了暗，说，我的公司，虽然不大，可是那是我一生的心血，我不想，不想最后将它交到别人手里！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他事实，关于你，我也会告诉他，你是蒙在鼓里的。
我就冷笑着不说话，每个人都只想得到自己的难处，却不考虑别人的心情！然后，我想，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就算考虑到苏辰的心情，而选择，却没有什么不同。我，其实是没有资格责怪他的。
不多时，苏辰从楼上下来了，撇着嘴对我说，我们去我的小公寓把碟片拿回来吧，不然在家的日子可就有够无聊了！
我努力压下心中的内疚感，努力挤出一个笑，我说，好。
到了苏辰的公寓，他去卧室拿碟片，我就来回转悠，注意到上次来时上锁的那间房，我就说，小苏同学，你好端端一间屋子怎么锁着呢，难不成你在里边藏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本以为苏辰会跟我顶嘴，没想到沉静了好一会儿，他的声音才闷闷地传过来，有丝丝落寞，他说，那里面，的确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苏辰从卧室出来，已是粲然地笑着，他晃了晃手中提着的一袋子碟片，说，晓晓，挑好了，我们回去看碟子吧！
我想起上一次跟苏辰看碟片的经历，太阳穴突突跳起来，这厮是还想我陪着他一起看呢吧，于是我讪讪地笑着说，苏同学，咱们能不能看点身为这个年纪的人适合看的影片啊！
苏辰果真皱眉认真想了下，然后说，既然晓晓你闲那些片子太老了，不如我们待会儿直接去店里买点儿新出的吧！
听了苏辰的话，我感觉我嘴角都开始抽搐了，只能强自镇定地说，不用了！这些就很好！真的很好！
回去的时候，路过一家甜品店，苏辰好笑地看着我说，要不要买点蛋糕？据说，你很能吃的！
我想说苏少爷你怎么就知道我能吃了，貌似每天挑剔着吃东西的人是他吧！但基于我的确也是饿了的，于是就点了下头。苏辰把碟片袋子交给我，就跑过去马路对面的甜品点了。
我就无聊地原地转圈圈，这么转了一会儿，没想到真把自己转晕了，踉踉跄跄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身上。我努力站住脚，抬头时，却看到了一个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在B市见到的人，那人，竟是晓雅。
她不是自己，旁边还有一个矮胖男子，四十多岁的样子，却已然谢顶。晓雅此刻的手正挎在男子肥胖的胳膊上，看到我，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却又立刻恢复正常，巧笑着说，是晓晓姐啊，真巧！
我皱了眉，这个人，绝不可能是她父亲，我开口问说，晓雅，他，是谁？
晓雅就嘟了嘟嘴，有些不自然地说，我干爹。
旁边的那个胖子就附和般地点着头说，对对！干爹，我是晓雅干爹！
我从来没听说过晓雅有什么干爹，虽然，我对晓雅的了解很少，但是，她这个所谓的干爹就是让我感觉奇怪。笑起来，眼睛快被泛着油光的肉挤到没有，有种让人浑身不舒服的感觉。
我还想说什么，晓雅就拽过我到一旁，她说，晓晓姐，这人是B市一个大老板，去咱们那里谈生意的时候在酒吧见到我，说我唱歌很好，要收我做干女儿，帮我做歌星。
我就说，晓雅你自己要想清楚，我觉得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
晓雅就冷笑说，那么谁是好人呢？我只知道他很有钱，而且可以让我也很有钱，那么在我看来，他就是好人！
然后晓雅展眉，微笑，她说，这个世界，什么真善美，什么道德伦理，都是他妈的放狗屁，钱才是最重要的，没有钱，谁都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她说，你以为我是因为喜欢苏辰才会想跟他在一起么？那是因为你们家有钱！我谁都不爱，谁都不喜欢，我只喜欢钱！如果阿伦那傻小子家有钱，我老早就答应他了！而现在，我觉得就算嫁个有钱的老公都没用，不如自己能挣钱！你说，我老巴实地考大学工作能挣多大点儿钱呢？所以，我要当明星，我要挣大把大把的钱！
晓雅说得缓慢，语调温柔，如果不听内容，还会以为她是在描绘多么优美的画面，可是，内容却令我震惊！听晓雅的话，我脑子已经完全转不过来了。这还是晓雅么？虽然她有时候行为出人意表，但我一直以为她是个心中有数，蕙质兰心的小姑娘。到底是晓雅变了，还是，我从来就没有了解过这个名为于晓雅的小姑娘？
我问，阿伦知道么？
听我提到阿伦，晓雅眼神闪烁了下，咬了咬下唇，然后开口，说，阿伦他，又不是我什么人，做什么要知会他？
后来我打电话给阿伦那小子，他却出奇的平静，只说，是吗？我知道了。
倒是我有些急，我说晓雅根本不听我劝，怎么着你也跟她更亲近点，是应该劝劝她的，她跟的那人一看就是不怎么正经的家伙，怕晓雅吃亏。
阿伦声音却特别淡定，他说，怎么着是她自己的决定，就算我磨破嘴皮子也是改变不了的，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我听着话筒里嘟嘟的断线声愣愣地发呆，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一个铁了心跟个来历不明的死胖子去做明星，一个还在那里平平静静地当作没什么事！
我啪一声扣上话筒，说，奶奶个卷儿的，疯了疯了！这是都疯了么！
这时，苏辰正窝在沙发里边看碟子边吃着刚买的蛋糕，看我一脸的怒气，就舔了舔嘴唇上的奶油说，我说他们的事儿你就甭操心了，快来吃蛋糕吧，不然一会儿都被我吃光了。
我这才发现，这厮也是一酷爱甜食的主，买了六个蛋糕，一半已经被消灭没了。我怒气更盛，对着苏辰就开吼，苏同学，你确定你的属相不是猪？
尽管我很担心晓雅，但是，她是钻了牛角尖儿就是不回头了，只是有时候，还会打几个电话过来说说近况，她眉飞色舞地告诉我，等春节过后，她那个所谓的干爹就要开始筹划帮她进入娱乐圈了，我有些担心，但是，她这时正在兴头上，估计是怎么也听不进劝的。我就只好祈祷，那个胖子是真的突然想当伯乐，帮晓雅当明星了。
很快的，当跟苏辰在一起，把几乎所有碟片看过一遍之后，在声声爆竹声中，除夕到了。
揉揉发酸的眼睛，苏辰扭头对我说，晓晓，我们出去吧！
还没等我答话，有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去哪去哪？我也去，我也去！
接着一个粉红色的影子窜进来，是容佳。她眨巴着可爱的大眼睛，笑得甜甜的。然后苏辰也眨巴着大眼睛，笑容甜甜，他伸出右手食指摇了摇，说，佳佳，不行哦，你苏辰哥跟晓晓姐这是去约会啊约会，不能跟的！而且大过年的你还是回去陪你老爹吧，别整天到处窜！
容佳就一脸的不乐意，大眼都快冒出泪来。
我刚想说，没关系，一起也是可以的。苏辰已经板下脸来，面容严肃地说，容佳你不能任性，真的不可以带你！
容佳泪眼汪汪地盯着苏辰看了好久，确定没有转圜的余地，才决绝地一咬牙转身走了，说，对不起！打扰了！
看容佳走时铁青的脸色，知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我就皱眉对苏辰说，你做什么那么严肃，会伤到她的。
苏辰就一脸的无所谓，说，不然怎样？什么事都答应她？她不小了，不能总是这么任性。
然后他转了脸色，起身拉起我，他说，我们，走吧！
我抬头，看见，此刻，他的笑容明媚。
恰似三月春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