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草念无法言述此刻的心情，曾经对他暖笑的女子，眼神绝望，将枪口对着她自己的心脏，那一刻，他的呼吸仿佛是抽空。
当初以一个手势寓意了我心永恒，而今，她将枪口对着心，像是打算最后一搏，只为了他的放手。
——让我住在你的心里，一辈子。
想起说过的誓言，他忽然苦涩地笑，终是说：“你走吧。我无法保证你能安然踏出杜家的范围，毕竟杜家老屋这里，潜伏了多少老头子的人，我也不清楚。”
“只要你不强迫我，就可以了。”
米漆漆一字一顿道。
既然关系已经这样子，就无法再温柔相待了。他将自己逼近圈套，不顾旧情的那刻，她就将对他的那些旧情都扫空。
邱特放行时，她忍着腿上被割伤的疼下床，看了一眼杜陵，知她帮了自己，便想询问要不要跟自己一起走。
“我是杜家人。”杜陵没有看她，别开头，目光直直望着神色恍惚的杜草念，“要走，也是跟他。”
漆漆不想探询其中关系，对方眼里的炽热哪里看不出呢，可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只想尽快回到凌萌那里，在他怀抱里哭一场。
当熟悉的气息远离，杜草念突然站起来，杜陵在他快跑出房间时，轻声说：“你走近，老头子的狙击手会毁了她的双腿。你的不甘心会导致后半生残缺。何况，逼到了这一步，不就是要她对你不再有任何感情吗？”
“与你无关。”杜草念从衣柜拿出了一件黑色衬衫，不急不慢的扣上纽扣。
“这个跟你有关。”杜陵不知何时掏出了一个光碟，刚打算放在书桌。
杜草念和邱特都看过去，面色凝重。
“杜老头这些年……”
没有继续说完，玻璃瞬间碎裂的巨响好像将房内沉淀下来的安静给撕破，当意识到什么的时候杜草念和邱特几乎是同时跑向了杜陵，她却是将光碟朝着窗口一抛，背对着他们，同时左手轻巧地将一个小U盘抛向了杜草念，为了阻挡这个动作，她甚至在抛过去之后跳跃而起，迎击了狙击枪的子弹。中枪后，又一枪上来了。
杜草念无法忘记那一刻，那个笑着对自己说是多重间谍的妩媚女子跳跃而起时，如同最后一搏的火凤，以明烈的姿态，终了了这一生。
邱特反应更快，在杜草念接住U盘之后，挡在了他前面，擦身而过时用腹语说收好，之后以护主的模样盯着静静地站在窗外大松树上的狙击手。
忽而，一道红光射进来，落在了那个坠在床上的光碟上，意思很明显，要他们将这个交出来。
“好，不过交给你之后，如果还擦枪走火，我们必然会告诉老爷。毕竟这位试图背叛老爷的杜小姐，对念少之时一厢情愿。”
对方嘲弄地笑了，似乎觉得他说的很好笑。
邱特一步步走向了床边，经过倒地的杜陵面前时，略微的迟疑，但停顿很难让人察觉。
余光能感觉她痛苦地捂着胸口，粘稠的血染红了她的手，她却是突然伸手抓住了邱特，歇斯底里：“告诉杜奉，我恨他，从他逼迫我母亲那一刻开始，我就恨他！！”邱特微微侧过身时，她仿佛用尽力气，却还是压抑着情绪，无声地说：“草念要幸福，你也要。我喜欢栀子花多些。”
最后一句，已是交代了遗愿。
邱特瞳孔紧缩，却必须装出不在乎的样子，抬脚踢开她的手，将光碟拾起来。杜草念神色未变，他向来是面无表情的，唯有自己知道口腔里已经是一片腥甜，唯有用这种方式，才能缓解必须强忍的痛。
——我是私生女，所以比谁都懂你遭遇过的那些黑暗。
——让我陪你并肩作战。
——我只是觉得，有个惺惺相惜的人，至少能得到一点温暖。
——杜草念，我最没有的就是自由，所以，你一定要拥有啊，替我一块拥有了。
杜陵曾经说过的话，如同她身上流出的血，鲜红地跳跃进杜草念的脑海。
对不起，谢谢你。
他死死咬着牙，望着杜陵露出无憾笑容的脸庞，衷心地在心里说一句。
两枪打入的位置足以毙命，他接受继承人培训时知道了各种暗杀的技巧，所以很清楚已经无力回天了。
这世上少有的能给自己温暖的人，是不是都会远去？而且，他无法做出任何的挽留，否则只会害他们更多。
“念少爷，邱助理，老爷希望你们离开偏房，杜陵小姐的尸体我们会处理。”
“谢谢。”
邱特保持着礼貌，转身时，头没底下，只是双目终于可以望杜陵一眼，他一直强忍着，镜片下，眼眶渐红。
一切都在杜家老爷子的掌握下，包括她的命运，对于她来说，这一生都活得太过颠簸，或许如此是真正的解放。
杜陵察觉了他的目光，视线虚弱地投递过去，见到邱特口型无声重复着“我爱你”三个字时，她渐渐闭上的双眼里，含着泪光。
这一辈子，终归有一人是真心喜爱自己，即使那份爱已经来不及感受了。
她闭上眼前，微弱地喃了句：“请幸福……”
邱特跟随着杜草念离开这房子，两人一路沉默，在即将出门口前，邱特知道出去后全部都是杜老爷子的眼线，终是开口：“走吧，你的安危是她最大的牵念。”
“你也要走。”
“Boss，我……”
“我想她在最后，更愿你之后能安定。我们离开，带着她的希冀。”
“……”
“以失去最爱为代价，这次离开，一定要成功，让AQ组准备。”
邱特听出他语气中的寒意，知道他是真的恼怒了，对杜家的憎恶比往日更甚。
“好。”
两人出去时，听到远远有人喊：“岚少！”
邱特隔着草丛看过去，望见了杜树岚旁边的人正是米漆漆，他看了眼杜草念，刚想询问需不需要出手，对方就好像料到他的想法，转身，还是选择走回主屋。他这才想起来杜树岚跟米漆漆的好朋友近日走得密切，而且平日狂妄的小少爷难得露出体贴照顾的那一面，想来也是会保米小姐一把了。
“Lokyee呢？”
“她偿还了恩情就回去刘家了。Boss，刘家的人，我们不要牵扯到，杜家和史密斯家族已经很难处理了。”
“那准备反击吧。”在踏向主屋的那一刻，杜草念视线还是掠过草丛，望着那边跟随杜树岚上车的米漆漆。
就此，再也不见。
◆
车厢内。
“想哭就哭，你丫别憋着呀，我要是你我要就哭了。”黎浅时坐在漆漆旁边，哄着她，发现这妞一上车开始就默默蜷缩在靠背和车门之间的位置，敛眸发呆，她哎了声，忿忿道：“那个什么凌萌，关键时刻人不在，我帮你休了他！”
在驾驶座开着车的杜树岚放慢了车速，怎么这话听起来特别怪？
“别嫁给那种人了，我们俩双宿双栖一辈子吧。”
“……小苹果。”
“果你丫的头，女人说话，你吵什么吵！”
“一直只有你在说话。”杜树岚浓眉紧蹙，从后视镜看黎浅时绷紧的脸，“你似乎在生我气？”
“废话，别忘了你差点对我做了什么！下次喝醉酒再看动我，别怪我踢你下半身！”
“是谁穿着制服走来走去？”
“我在试自己的设计，是你硬是要闯进我屋子的呀！”
两人吵闹，并没有多少咄咄逼人，反而有些家庭式的温馨。漆漆瞟了探前身子跟杜树岚吵的浅时，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了，这丫头过得比自己想象中的好。
“前面有车——”黎浅时突然紧张地大喊！！
向来为自己的车技得意的杜树岚没想到突然会有一辆车迎面狂冲过来，他眉尖拧紧，赶紧打了方向盘想避开，可没想到的是冲来的那辆是警车，而且即将过来时对方也打了方向盘，车子横在了他们面前。
黎浅时下意识地捏住杜树岚的手臂：“你不是犯了什么事吧？”
她还不知道他要真的犯了什么事根本不用怕警察。
不过见她一脸紧张，杜树岚浓眉微扬，脑袋默默后仰，佯作很担心。
“原来是凌萌！你脑袋缩回去！”浅时一把推开杜树岚，回到漆漆身边，“那混蛋来了，要不我帮你下去教训他？”
“他曾经以一敌十……”
“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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