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甄凤腮边那颗已经凝成冰花的泪珠,盈冰又已潸然泪下:“娘,你真傻。你为什么非要留在屋里?现在连命都没了。就算父亲大人真的来接你了,又有什么用?”
盈雪轻轻叹了口气道:“父亲大人不曾忘记她。只是……父亲大人回到妖界之后,找到母亲大人算账,才知道他原来是冤枉了母亲大人,也明白了,当初如果不是母亲大人自伤己身,将他及时送到人界,他早就被外公乱刃分尸了。出于对母亲大人的愧疚,父亲大人便决定暂时留在妖界陪伴母亲大人。”
听到这里,盈冰凄然一笑,心中满是酸涩。果然,父亲心里所珍惜的女子,还是盈雪的母亲。毕竟,他们都是妖。自己的母亲却是个凡人。
“六年前母亲大人去世之后,父亲大人为了悼念母亲大人,为她守丧六年。之后,才将这些往事告诉我。因为我擅长穿界类法术,父亲大人便要我到这里来接你们母女去妖界。”盈雪黯然道,“妹妹,你别责怪父亲大人。妖的寿命远比人要长得多。别说是六年,就算是二十年,对于妖来说,不过是白驹过隙而已。所以父亲大人才没有想到……”
盈冰摇头道:“不用说了。娘已经去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只想将娘先葬了。她至死都留在这个屋中等待,便将她葬在这院中吧……”
盈雪默然点头,帮着盈冰掩埋了甄凤的尸体。整理甄凤的遗物时,盈冰有发现了上百块绣着红色彼岸花的白色绢帕,也一并随着甄凤下葬了。
站在新堆砌的坟前,两姐妹垂首不语。良久,盈雪抬头环望这四周的茫茫雪海,说道:“我想,人世间已经没有妹妹所留恋之人了。妹妹还是跟我回妖界吧。”
盈冰实在也找不到什么可以留恋之物,只有点了点头……
出生在一个叫做顺兴的小国,她生来便是一国的公主。只因她降生在夜晚,天边正挂着一弯残月,父王便给她取名为怜月。她的母亲长得虽美,却不是国君的正妃。不知是不是应了那句红颜薄命,她的母亲在生下她的那晚就逝去了。
怜月只有一个嫡亲的哥哥,是正宫国母所生。顺兴的国君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怜月的这位哥哥就毋庸置疑地成了一国的太子。周围的人们对这位小太子百般娇惯,没有一个人敢数说小太子一句。
小太子七岁那天,跟朝中高官的孩子一起玩耍,比赛在水中闭气,看谁闭气的时间更长。结果,小太子赢了,跳下水后,就再也没上来。等到被人捞上来时,已经永远地闭气了。
这个时候,顺兴的国君已经老了,虽然有妃嫔无数,却没有余力再留下子嗣。谁都明白,怜月成为顺兴国君的唯一骨血。如果能娶到怜月,就能成为下一任国君。于是,好像天上突然掉下来一块儿大馅儿饼一样,一向不受人待见的怜月,突然就变成了万众的宠儿。这让过惯了冷清日子的怜月觉得十分不适应。
也多亏了这块砸得怜月眼冒金星的馅饼,她受到了各种良好的教育。再加上她天资聪慧,不久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怜月自小就是个美人坯子,十四岁的时候,已经生得倾国倾城。就算她不是顺兴的公主,也会有成群的王孙贵族成群结队地扑上来求亲。可是,只要一看到那些满脑子龌龊念头的男人那一双双色迷迷的眼睛,怜月就觉得讨厌,甚至还觉得恶心。
有时候,怜月也会偷偷在心里想象一下未来夫婿的模样。有时她希望自己未来的夫婿是一个能征惯战的将军,有时她希望自己未来的夫婿是一个儒雅风流的公子。不管是哪个,都绝对不能有一双见了女人就发直的眼睛。只可惜,后来她发现,能达到这个要求的男人,都没有几个。
十六岁的这一年,顺兴开了武科场,为国家选拔良将。
这件事儿在整个顺兴内闹得沸沸扬扬,怜月自然也听说了。只是,她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对打仗和法术一类的东西,却是丝毫不敢兴趣。甚至,说她讨厌血腥杀戮的东西。也不为过。所以,在父王告诉她晚上要在后花园宴请本次科考的前三甲时,怜月答应得很勉强。
就算心里不喜欢,一国的公主出席正式的宴会,也是要着正装的。于是,怜月不得不穿上了那身金线编织,重得要死的行套。还被侍女按在椅子上,又梳头又描眉打鬓地折腾了一个时辰。
梳妆完毕之后,怜月对着铜镜照了照,也不得不承认,一分时间一分货。花了这么长时间所上的妆,确实雍容华贵,美得很。
准备就绪之后,怜月在侍女的搀扶下走慢慢从院中慢慢悠悠地踱了出来。这倒不是她自己不想走快。而是怕簪环首饰会歪了。再者,穿着那么重的一身衣服,负重而行,对她这样一个娇弱无力的少女来说,实在十分辛苦。
好不容易走到花园中就坐,还要端着公主的架子,看着众人寒暄谈话,并适时的微笑点头,怜月心里实在是无比惆怅。只恨时间过得太慢,每一时每一刻,都是煎熬。
好像过了将近有一年那么久,本次宴会的三位主角才郑重登场。怜月漫不经心地抬头,用极为符合公主身份的态度和姿势向三个人望去,也不禁怔了怔。
三个人一贯而入,按道理来说,走在最前面的肯定是本次武科举的状元了。怜月却没有想到,这次的武状元居然这么年轻。从外表看来,这个武状元最多也不过二十岁而已,容貌俊朗,神采飞扬,眉间鬓角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轻狂之气。看样子,这个武状元比身后的榜眼和探花都要年轻十几岁。
怜月望向那少年人的时候,少年人也恰巧望向了她。看到少年人深蓝色的的眼眸向自己望来,怜月急忙错开眼神,假意伸手去取身前几案上的酒杯。竖着耳朵听父王给在座的朝臣们引荐,怜月才知道,那少年叫做秦世博。
夜宴刚过了一个时辰,怜月就有些倦了。头上的簪环首饰压得她的脖颈生疼,身上的衣服沉得让她喘不过气来。再被院中的酒气一熏,胸口说不出的难受。于是,怜月便礼貌地暂且告退,出了院子,准备好好透透气。
走到一旁一个清净无人的院子中,怜月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没来的及找棵树靠着休息一下,身后突然伸过一只手拍住了她的肩膀。怜月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原来是丞相家的大少爷。她之所以记得这个人是因为,这个人曾经三次向她示好,全部被她“委婉”拒绝了。没有想到,在这里又碰到了。
微微皱眉,怜月向后退了半步:“深夜之间,窦公子尾随我至此,恐怕多别人见了会说闲话。请窦公子尊品!有什么事情,改日再聊吧……”
“公主,不要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嘛!”没等怜月说完,那窦公子已经嬉皮笑脸地伸手抓住了怜月的手腕,“我对公主爱慕已久。可你却总是自命清高,对我不理不睬。今晚,今晚你就从了我吧……”说着,便将怜月向自己怀里拉了过来。
“放肆!窦公子,请放手!”怜月强作镇定,可是闻着扑面而来的酒气,心中却有些发慌。面前这个男人显然已经喝醉了。借酒撒风不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她现在所在的院落离后花园还有一段距离,就算喊叫也不一定有人能听得到。
那窦公子两眼直勾勾望着怜月,眼中布满血丝,散发着淫邪的光芒,伸出另一只手,就要去撕扯怜月的衣服。
这一刻,怜月突然后悔自己没有修习任何法术。就算不用来杀人,用来防身也是好的。可是,现在再后悔,又怎么来得及?眼看那淫贼的手就要碰到她的衣襟,她却毫无办法。
正在千钧一发的时候,一个人突然不声不响地出现在窦公子的身后,立掌成刀,击在了他的后颈上。窦公子闷哼了一声,栽倒在地。怜月的困境随之解除。
抬头想那个搭救自己的人看去,怜月这才看清,这个人居然就是那个武状元秦世博。稳了稳心神,收敛起失色的花容,怜月施礼道:“多谢秦将军搭救!待我禀明父王,一定重重赏赐秦将军。”
听了怜月的话,秦世博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行礼道:“保护公主是在下分内之事。公主不必放在心上。何况,此事有关公主的清白,还是不要到处宣扬的好。深夜之间,此处太过偏僻。公主还是早些回到夜宴上去吧。免得给不法之徒可乘之机。”
从秦世博的语气中,怜月隐隐听出一丝怒意。可是回想了半天,她却想不出自己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但是,秦世博言辞恭敬客气,她有不便开口询问。只好点了点头,默默随着秦世博回到了后花园……
回到自己的寝宫,褪去公主的华丽外衣,怜月又恢复了自己以往平淡的日子。每日弹琴,作画,读书为乐。只要不打扰她的生活,怜月对国中的政事一向是很少过问的。饶得如此,怜月还是听说了顺兴与妖的一战。
不知为何,顺兴西界的群山中,突然出现了一些法力高强的妖,四处捉人为食。那附近几个小村落的村民全被他们吃得一个不剩。顺兴的版图本就不大,若不采取任何行动,没有几年,整个顺兴的人,全都要变成妖怪的盘中美餐。于是,国君派秦世博带领着一队精兵去剿灭要怪。
怜月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秦世博即将带兵出发。议论这事情的宫中侍女私下里都是又摇头,又惋惜,说此一去凶多吉少。
也有人说,国君不派别人去,却偏偏派秦世博去,就是因为,明知道此战必败,却又不得不战。朝中其他的将军大多不是有强大的靠山,就是有错综复杂的家族背景。不论让谁去送死,都会留下后患。只有这个秦世博家境贫寒,在朝中既没有什么靠山,也没有什么亲支近派。实在是派去送死的最佳人选。
怜月听着众人的议论,越听越是心寒。她不明白,父王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但是,她知道,就算自己前去阻止,父王也一定不会听。左思右想了许久,她终于决定,去劝说秦世博不要出征。
打定主意要去找秦世博,怜月又遇到了新的问题:怎么才能找到秦世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