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冷漠闻的反应来看,蝶舞知道,他身上确实没有什么战气和法力的底子,不然自己还没有进入屋子时,他就该有察觉。这样一个文弱的人,只要动动脑子,就不会舍身去救一个等级比自己高出几倍的人。也许,正因为他没动脑子,才更为难得,更体现出了他的本心。
“我已经无碍了,再休息几日就能痊愈。云姑娘不必特地来看到的。”
“你救了我,我若对你不管不问,岂不是成了没有心肝的人?”
冷漠闻的笑容有些寂寞:“说不上什么救命之恩。我知道,就算那时没有我,那冰锥也是伤不到你的。那森丘过的圣使既然能在冰锥刺穿我的心脏之前击碎冰锥,当然也可以在冰锥刺伤你前救你。”原来,冷漠闻也已看出,冰锥是被凌天痕用手中的酒杯击碎的。
看到冷漠闻脸上寂寞的笑容,蝶舞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若是云蝶舞到现在还活着,说不定就跟面前的冷漠闻一样,明明有异于常人的天赋,却因为没有自信而被别人当做废柴。
“五殿下,你明明救了我,却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想?我感谢的是你在危机关头救我的那份心意。就算那时,你没能救下我;就算那时,我死在了冰锥下,我也一样会感谢你。你明白吗?”
“如果,我能再强一些。如果,我能像子兴和子空那样……就能保护你周全了。”冷漠闻垂下头,咬着嘴唇,语气中充满了不甘心。
到这时,蝶舞才明白,原来冷漠闻怨得是他自己。她轻轻拉起冷漠闻的手,温言道:“一个人的天赋,是无法改变的。五殿下在战斗方面的才能虽然不出众,在炼丹方面却是天资过人。你给我的药丸,我已经服下了,法力也已经恢复了不少。这些都是师兄和子空他们做不到的。五殿下只看到了人的长处,却没有看到别人及不上你的地方。如此妄自菲薄,自寻烦恼,又是何必?”
“那三颗水灵丹,真的很有用?”提起丹药,冷漠闻的眼睛又变得明亮起来。
“是啊!服下后,我也觉得效果十分神奇。施展法术需要消耗法力,这丹药却可以恢复法力。这样的药物若是能练至极品,岂不是可以天下无敌了?”蝶舞的话虽然有些可以夸大,却也是发自内心的。
冷漠闻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了笑容:“其实,那水灵丹还属于低品丹药,没什么了不起。若是使用极品天灵丹,就可以让法力在一个时辰内完全恢复。只是,在去往选王大典前,我本没有料到会出这样的岔子,才没有带上高等级的灵丹。”
说着,冷漠闻从床榻前的桌子上拿起了一个瓷瓶,拔开瓶塞,将里面的两颗丹药倒在手中。淡蓝色药丸笼着一层莹润的光泽,远远就可以闻到一阵清香扑鼻。
“这就是,你方才说的极品天灵丹?为什么在天灵丹前面,还要加上极品两个字?”
“每种丹药都有固定的配方,但是,由于时间、火候、配比和机运等因素的影响,每次炼出的丹药,品质都可能不同。一般分为劣、下、中、上和极品五个等级。劣质的丹药基本没有任何作用。所以炼出劣质丹药,就说明炼制失败了。而极品丹药却具有十二成以上的效力,要在所有因素都处于最佳状态时,才能炼制成功。”
“所以,这两粒极品天灵丹也就是五殿下仅有的两粒,是不是?”
“嗯……药师的等级就是按所练药物的效力和等级评定的。只是,天灵丹这样的药材能炼成就已经十分不易。就算是我,也不过炼出了两颗极品天灵丹。若是不嫌弃,云姑娘就拿走吧。”
“这么罕见的丹药,五殿下就准备这样随随便便送给我?”
“你也知道,我的战气和法力器量小得可怜,是绝对用不到这样的药物的。这极品天灵丹留在我的手里,也是暴殄天物而已。”冷漠闻的脸色依然苍白,但笑容却比方才明朗了许多。
蝶舞接过冷漠闻手中的极品天灵丹,没有再推却。在一个人真心要送一样东西时推却,反而会伤了送礼之人的心。望着眼前这病弱的少年,蝶舞暗下决心,只要自己在这世上一日,就要竭尽全力保护这少年周全。
“看到你无恙,我就放心了。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回圣水神殿办些事情,再回云府。五殿下你,多休息吧。明日,我再来看你。”
想起冷子兴和冷子轩闹别扭的情景,蝶舞终究不放心,打算早些回一趟圣水神殿,看看二人是否已经和解了。冷漠闻也没有留客,而是起身想要送蝶舞出门。蝶舞婉言拒绝,随着老管家朝府门走去。
临到府门前,蝶舞突然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向老管家所要一套下人的衣衫。老管家虽然不明所以,还是立刻吩咐人给蝶舞取来了一套干净的粗布衣衫。
蝶舞接过衣衫,向老管家道谢作别之后,回到了车里,换下了粗布衣衫,卸下满头珠翠,将青丝盘在了头上。然后吩咐赶车的继续赶着车慢慢悠悠去往云府。自己则在一个背静之处蹿下了车,朝圣水神殿疾奔而去。
这金蝉脱壳之计十分灵验,神不知鬼不觉间,蝶舞已经到了圣水神殿的门口。随着战气的提高,蝶舞的身法变得更快,就算身上围了锁玉带,也是快得难以捕捉。她掠过桥头时,两名守卫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阵风从身侧吹过,还以为是自己花了眼。
到了圣水神殿门口,蝶舞的身形也毫不停留,身子一晃,飘进了圣水神殿的大门之后,才停住身,畅快地呼出一口气。既然已经到了圣水神殿里面,就算她想发足疾奔,也要先弄清冷氏兄弟的位置才行。
还没等蝶舞想好往哪边走,青儿和朱儿已经飞扑了过来。一个喊着“蝶舞姐姐”,一个喊着“蝶舞老大”,险些将蝶舞撞个跟头。
“蝶舞姐姐救命!主人……子空他……今天,好可怕!都是,都是那个冷子兴不好!”还没等蝶舞询问,朱儿儿已先开了口,一脸快有哭出来的表情,可怜巴巴地看着蝶舞。
“就是!那个可恨的冷子兴!都是他的错!臭冷子兴!子空都已经生气了,他还故意气子空!”青儿一脸的义愤填膺,咬牙切齿地咒骂起冷子兴。
被这两个活宝一搅合,蝶舞反而觉得摸不着头脑。师兄故意气子空?这怎么可能。师兄虽然有时会对外人凶,但对子空向来是顶在头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溺爱得很。又怎么会故意气他?
“哎呀呀!来不及解释了,蝶舞老大,你跟我们来!”青儿性子急,看到蝶舞一脸茫然,也懒得再解释,和朱儿一起,一左一右拉起蝶舞的手就向大殿后跑去。
蝶舞本就不知道冷氏兄弟在哪,也只有她们拽着自己乱跑。她本来以为,冷子兴与冷子空一事不合,也就口角几句。却没有想到,青儿和朱儿引她所去的方向竟然是练功场。难道,他们两兄弟这次吵架,竟然已经到了动手拼命的地步?
蝶舞随青儿和朱儿跑到了练功场入口处,就没有再前进,而是停住身,拉住青儿和朱儿闪身到了比武场门旁的墙后。青儿着急,想要呼喊,却被她捂住了嘴。蝶舞示意青儿和朱儿不要做声,然后才探头朝练功场内望去。
“怎么子空?被我说中了,是不是?我早知你对蝶舞有心,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你一向如此。明明是自己的胆小怕事不敢出头,却将责任推到我头上。呵呵!你怎么不想想,凭你的本事,若真想救五哥,我又怎么拦得住你?”
师兄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若不是亲眼看到冷子兴用嘴说出这番话,蝶舞几乎以为这声音是别人学着冷子兴的声音说出来的而已。
冷子空依然静静站在原地,紧紧握着双拳,冷冷瞪着冷子兴。显然,他在极力压制自己心中的怒气。既是如此,他身边的空气也因他体内法力的波动而急剧降温,水汽凝成了白雾,缭绕在了他的身边。只是,他仍站着,一动不动。
冷子兴似乎还觉得自己话说得不够重,又冷笑了两声:“就算你是水韵法术最高的术士又如何?就算你做上圣水神殿的圣者之位,也不过是个敢说不敢当的窝囊废而已。别人以为你了不起,我却一样看不起你!你若不服气,咱们拳头底下见阵仗!”
冷子空缓缓抬头,看了冷子兴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从冷子兴身旁走过,朝练武场另一侧的大门走去。
冷子兴所站的方向面对着蝶舞藏身的入口。就在弟弟走到他身后的那一刹那,蝶舞清晰地看到,冷子兴的表情变了。方才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表情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痛苦之色。仿佛,方才那些话刺伤的不是冷子空,而是他自己。
直到冷子空的身影消失在另一边门后,蝶舞才缓缓走进了练武场,走到了冷子兴身边:“既然对他说教,你自己比他还要痛苦,又何必非要去说?”
看到蝶舞,冷子兴笑了,笑容如阳光般灿烂,瞬间遮盖住了方才的表情:“师妹,是你啊。我还以为,你今天直接回云府,不会来这里了呢。”
“师兄,在我面前,你还要做戏吗?”蝶舞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你可真是我见过的,最会做戏的人了……不巧得很,我也不是个容易被骗的人。我知道,你是想激子空在明日的决战中凭真功夫于你较量,改故意说那些狠话的,是不是?”
心思被看穿了,冷子兴索性收起了那阳光般明媚的笑容,点了点头:“不这样做,他绝对不会真的跟我动手的。”
“唉,师兄,你总是为子空着想,想将他推上王位。但,你有没有想过,等子空坐上王位之后,你又该怎么办?”
“我?呵呵,自从知道自己身世之后,我心里就只有辅佐子空登上王位这么一个愿望。至于之后的事情,我没有想过,也不必去想。师妹,你也累了。不如先回府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天选王大典结束后再说。”
蝶舞不知该说些什么,也没有办法再说下去。只是,她心中却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经过一夜的休息,蝶舞又已坐在了看台上。前一天晚上她休息得并不好,那股不祥的预感令她辗转反侧了许久,直至东方欲曙,她才勉强小睡了一会儿。清晨,她特地穿上了凌天痕送她的那件蓝彩琉璃衣。不是因为这件衣服好看,而是因为,这件衣服具有防御效果。而她要在选王大典前做好万全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