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海棠,香味真特别。男子走近后,才发现原来散发着幽香的却是一方锦帕。拿起来仔细一看,上边用丝线细细地绣着: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男子的眼睛露出赞许: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好诗,好词,好才华。感情变化平易浅近,浓愁淡写,重语轻说……
侍从站在一边不敢随意应答。
男子突然将手一收,握紧丝帕,道:派人去查查,这帕子是谁掉的。
是。
我并不急,既然想钓大鱼,那就必须有足够的耐心与时间。
大殿里的每一尊佛像我都认认真真的拜了一遍,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死去的人。希望他们灵魂可以安息,希望他们可以原谅我所做的一切。可笑我刚刚还在笑夏侯璟杀人又修庙,而现在我却在做着与他同样的事情,人啊,果然都是矛盾的。
我上完最后一柱香,凝视着眼前的观音像,叹了一口气。
刚跨出门槛,门边一个侍卫模样的人立即恭敬道:姑娘,请留步。
我诧异地回过:你是在叫我吗?
侍卫点点头,道:方才,我家主子在园里拾着姑娘的遗失的锦帕,想请姑娘园内一游,共赏秋菊。
你家主人是哪位大人?今日园门紧闭,不轻易让客入园吧!我用眼神制止了正欲开口的寒福。
姑娘,去了便知。侍卫不卑不吭地道。
我看了看天色,皱皱眉道:时候不早啦,我让小婢随大人去取可否?
侍卫道:还请姑娘亲去一趟。
我打量了侍卫一眼,武功很好是个高手,腰间的金牌露出半个御字,想了想微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姐。寒福急道:你……
我摇摇头:无妨,方才的小师傅不让我们去进拾帕子,不也说了是有贵人园内么?既然是贵人,我拜会一下也是应当的。
是。寒福低下头。
到了园门,我吩咐寒福等人在门外候着,寒福等虽然不愿,可是一边的侍卫却也拦着不让他们进去,只得伸长了脖子在外边等着。
园内果然是一片明媚的秋色,我缓步而行慢慢地欣赏着难得一见的美景,平日里香客游人甚多,哪里及得上今天这般安静舒适,来看还是托了皇帝的福。时而被风卷起的衣决在秋风中飞舞旋转,我一身雪白的孝服衬托在一片五颜六色的花海中,素得惊人,美得动魄。
弯下腰,轻轻折下一朵开得正盛的白菊,放在鼻下闻了闻,正想插入鬓中,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替我将白菊戴上。
我后退了一步,抑头看着来人。三十多岁,乌黑的长发高高地盘起,梭角分明的脸,浓眉,却有着鹰一般锐利的眼眸,鼻子微勾,唇边带着侵略般的笑意,一身墨色的锦服衬托出整个人气宇轩昂,加上眉目中惯发号令的霸气,我便知眼前此人一定就是乾国的帝王夏候璟.姑娘随性而为,随手摘花插鬓,真是人比花娇……
我抿唇微笑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夏候璟眼前一亮,唇边的笑意更浓:姑娘果然好才华。
我低下头,行了一礼,道:谢皇上夸奖。
夏候璟扬扬眉:怎么认出来的。
我从容不迫地看着他,微笑不语。
夏候璟往后看了看,失笑道:原来是这些家伙露出破绽。其实我很想跟他来一场互不相识的偶遇,可是他身后的那些太监,却让我不得不认出他来。
夏候璟见我落落大方温柔可亲,心中欢喜,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既然姑娘知道朕的身份,那么可否请教芳名。
我微笑道:不敢,家父寒翰。
夏候璟浓眉一掀,恍然道:原来是你。
我眼中含着不解,看着他。
夏候璟微笑道:前些日子,寒相娶亡妻认亲女,可是闹得京城沸沸扬扬的,更传闻寒相爱女才绝惊艳,相貌更是无人可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笑盈盈地解开面纱,道:皇上这样夸我,真是不敢当。
夏候璟看着我的如花般绝色的容颜,笑意更浓:陪朕走走。
臣女遵旨。
嫣儿觉得此画如何?夏侯璟带我走进一处亭子,指着一幅墨迹未干的画问道。
画上画的是几株花树,花瓣纷英缤纷,随着树下的小溪流淌着。画得倒是挺好的,只是手法不够娴淑,笔墨浓淡间还有些生硬,只属于中流作品吧。我突然想起玄子睿,那家伙一幅懒懒散散的样子,作画倒是极好的,书法也很好,不知道他是怎么练出来的。
嫣儿?夏侯璟看我走神,不由得唤了一声。
我微微回神,歉然一笑,道:臣女斗胆。说着拿起笔,在画边用小楷题道: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对于现代人的我来说,要找出几句应景的诗来,实在是太容易了。
夏侯璟看我的眼神更莫测了,微笑道:朕做此画的时候,想的便是一种流水般逝去的感情,却没想到嫣儿的词,便如画龙点睛般,一下子便将此画的意境描绘出来了。
我也微微一笑,道:是皇上的画儿画得好,臣女才能想出这么好的词来。
夏侯璟的目光更炽热了,道:真正知我的人,也许只有嫣儿。
臣女不敢。
有何不干呢?夏侯璟紧紧盯着我:朕觉得你便是朕的知心人。
我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夏侯璟也不逼我,指着园中一朵开得最盛的菊花道:这朵花开得如何?
寒花开已尽,菊蕊独盈枝。他喜欢文我便颂,他喜欢舞我便跳,他喜欢歌我便唱,他喜欢琴我便奏,我要让他深深地陷入由我编织出来的梦幻里。
这朵又如何?他又指着一朵调谢的菊花。
我低低地道:零落黄金蕊,虽枯不改香。
嫣儿的才华真是名副其实。夏侯璟开怀大笑,眼睛毫不掩饰着他的野心,一直追随着我的眼眸。
我低下头,唇扬起。
这株红茶开得真好,红艳,香怡。陪着他漫步在花园中,夏侯璟突然指一株茶花道。
看着这株墨绿的叶片托着娇艳的花朵,我突然想起,子言是最爱茶花的……
嫣儿想到何人?夏侯璟口气微淡。
我微微回神,失落道:这株茶花开得甚好……可惜子言再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