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倚天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道:另一个便是家中发妻,我与她成亲十年。这十年来实是聚少离多,她毫无怨言,生儿育女,相夫教子。虽外界多传家有悍妻,可我心中实在知道,她实是待我极好的。
我轻轻一笑,道:司大嫂亦是名将之后,自然是英姿飒爽,帼国不让须眉。与司将军门当户对,实是良配。
司倚天微笑道:你倒是懂她。她脾气虽然急了些,可却是个体贴细心的好女子。
那是自然,不然将军也不会尽说她的好啦。我扬扬眉,笑得有些淘气。
司倚天微笑道:她们两人是我此生最敬爱之人。可是你可知,我此时最敬佩的人是谁么?
我微微侧头,明亮如黑宝石般的眸子注视着他,道:不知。
司倚天又饮了一杯酒道:我司倚天此生最尊重的人自然是我的父亲,可是最佩服的人却是你。
我?我微微吃惊。
司倚天点点头:没错,不是司某自持眼高,而是能做到让我由敬且佩的人,却没有,除你之外。
他微微顿了顿,才道:你流落风尘,却自有高洁。身处事非之地,仍能谈笑风生,不似一般女子终要依附他人而活,你才学渊博,见解独到精辟……
我掩唇微微一笑,打断他的话。道:司将军,你可不要再赞我啦。
说实话,我对这样的地方向来是唾弃之极的。来之前,我还想过到底是怎么样的女子,让我朝中数名高官大臣留连忘返,现下我可是明白了,原来在这污泥之地,有你这样的奇女子。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道:我年长你数十岁,若是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大哥吧。他的表情十分认真。
我垂下眼,淡淡道:这声大哥叫起来很简单,可在祯儿心里却有千斤之重。烟花之地向来事非不断,司将军有这份心意,祯儿意已足矣,实在不敢承此情意,只恐扰了将军的清誉。
清者自清,你我一见如故,又何须旁人来指点些什么。司倚天双眉一轩,豪迈道。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头,侧听着楼下隐隐约约的喧闹之声,低声道:人言可畏啊!
人言可畏!司倚天目光灼灼地看着我,道:妹子竟是这么想的么?你以为我这声妹子是随意叫出口的么?他重重地放下杯子,略有怒气地看着我。
我低头道:便是知道将军是个好人,所以祯儿才会有所顾虑,不然岂能不从命。将军如此待祯儿,祯儿又岂能让他人嘲笑与将军,与一烟花女子结交兄妹!说到这里,我楚楚可怜地抬起来:祯儿始终是不配的。
什么配不配的,我说你配,你便配。合上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个高挑的女子来。
我与司倚天错愕不已,同时站起来,司倚天结巴道:夫,夫人。
我一声惊呼,轻轻掩住唇:司夫人?
司夫人瞪了司倚天一眼,走到我跟前,拉起我的手道:好妹子,你这么七巧通透,聪明绝顶的人儿怎么会不配。
夫人。司倚天不知夫人是何时来到的,尴尬地叫了一声。
司夫人居然不生气,微微一笑,道:我早就来了,被小厮拦住,在门外站了许久……嗯,你不会怪我吧。她看向自己的丈夫。
那你为何不进来,我与,与祯姑娘不过是喝些酒……司倚天挠挠头,看来的确很怕妻子。
我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才道:司夫人请坐,阿郡,把酒席撤掉,摆茶具上来。
张郡应了一声,连忙命人撤掉酒席。
我露出一个适宜的微笑,道:司夫人,想不到你这么年轻漂亮,难怪司将军这么多年来一直对你爱意不减,敬重有加呢。
司夫人虽年过三十却因保养得宜,肌肤甚好,此时想是听到了丈夫对她的爱意,心情好得不得了,一直满脸堆笑,连丈夫留连烟花巷柳的事也不顾得怪他了。
我暗中向张郡投了一个赞许的眼神,张郡却低下头去。
唉。司夫人居然叹了一口气,对我着左瞧右瞧,许久才道:果然是个标致大方的好姑娘,莫说是我,就是整个琉璃国又有谁能比得上你呢。那些大人们对你痴迷,倒也不是空穴来风。说完,有意无意地瞪了自己的丈夫一眼。
司倚天一阵心虚,把头转过一边去。
祯儿是个命苦的人,夫人只看得到我的好,却哪里知道祯儿因为这副相貌吃了多少苦。我略带幽怨地低头道。
司夫人同情之心顿时大起,竟然道:不如让倚天替你脱了妓籍,你到我们府里来吧,过些日子我让媒婆子替你寻一门好姻缘,定让你忘了以前的那些痛楚。她的表情甚是诚恳。
我咬咬唇道:祯儿多谢夫人的美意,只是许多事情到了眼下这般状况,已是身不由己了,纵是祯儿想抽身,平日里待祯儿不薄的大人们,又如何肯……说到这里,我的声音更低了,凭空添加了许多楚楚可怜之意,有许多话,有时候不说比说出来更有效果。
果然,司夫人皱眉想了想,也忍不住替我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得不错,我一见到你便是心生喜欢,只觉得你乖巧聪明善解人意,更何况那些大人们呢。他们定是不愿如此放手的。到时候,到时候……她迟疑了一下,看向自己的丈夫。
夫人与将军的美意,祯儿自会记在心中,只是这件事情不能再提啦,莫要为祯儿坏了将军与夫人的名声。我强笑道:我们不谈这些罢,嗯,这里有上好的龙井茶,不如夫人与将军试试祯儿的茶艺如何?我虽然故意将此事岔开,可是却如愿的看到了司夫人与司倚天眼中的同情与坚定,不由得唇角微扬,笑得愈发的灿烂了。
在我的刻意迎和下,三人相谈甚欢,司夫人不愧是名将之后,豪迈不低于其丈夫,性格很是爽朗。我抛开些琴棋书画之类的话题,尽是说些名将名战之事,司夫人居然与其丈夫一样眉开眼笑眼笑的。
送走他夫妻二人后,我疲倦地伸了伸懒腰,一件披风轻轻披到我身边,回头一看却是张郡。
他低声道:夜深了,姑娘要注意身体。
我一双眇目凝视他许久,至到他手足无措,才淡淡道:今日辛苦你啦。
姑娘可别这么说,这是小的该做的。张郡的脸微红。
我微微点头,司倚天司大将军家有悍妻之事,在琉璃国已不是什么秘密,我知道司倚天若是在我这温香软语待得久了,难保司夫人不会冲进来要人,便吩咐张郡在门口守着,司夫人来后一定要将其拦在门外。在我得到张郡的暗示后,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到司夫人身上,果奏奇效。现在不但司倚天对我全无戒心,就连其夫人也对我甚是怜惜,我轻轻松松地赢得了他们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