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概就是她的师兄了。
走近了才看见那孩子的身形。穿着黑色的大袖长衫,背对他们坐在桌前,像是是在看书。
灵风拉着祝巧走上台阶,对着那个背影叫道:“阿玄。”一边继续往他身边走过去,那个孩子听到声音转过来,脸上带笑:“阿风,回来了?”
他这一转头就看见了灵风牵着的祝巧,愣了下,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祝巧也看他,在他转过脸来的那瞬间开始,她就觉得这孩子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奇怪。一面打量他,心里惊讶,赞叹这孩子可真是生的漂亮!
看起来也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头发乌黑,披散在背后,额头盖着碎发,下面一双微微上挑的眼。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及地锦袍,领子和袖口的花纹是暗红色的流云,里面穿着暗红的长衫,黑色锦缎在腰间扎紧。
这衣服不管是颜色还是款式,都是成人的,怎么会给这么小的孩子穿?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遭,又瞟了几眼站在一边的师父,才发现他身上那股强烈的不适与不和谐感来自哪儿。
——原来是自于他的神情。
明明是个顶小的粉嘟嘟的娃娃,笑起来的眼睛里却透出妖孽与成熟,那满脸的神情、挑高的眉尖,以及斜斜勾起的嘴角,都带着算计嘲讽和漠视。
可真真是奇怪!
此时师父把她往身前一拉:“阿玄,这是你的师妹,嗯···也可以说,是师弟。”无暇再想其他,祝巧忙摆出甜甜的笑,笑弯了眼,开口道:“师兄好。”她的师兄脸上带着不变的笑,打量她几眼,才道:“好。”
师父在身后朝那孩子微笑点了点头,拉着祝巧“小丫头,跟我过来。”他走过去推开了靠着桃树的那间屋子,祝巧跟在他身后进屋。
师父转过身来,对她道:“你就住这里···丫头叫祝巧是吧?巧丫头,来这儿可得吃得苦。现在休息会,下午便出来,给你讲些东西。”她乖乖点头,表示明白,见如此师父也便出去了。
她打量了圈,这个屋子不大,屋里的东西也很空荡。一张桌子,一张床,床是铺好的,颜色很素,几个凳子。墙边是书架,但上面没有书,日后自己可以把它放起来。角落里还有一个柜子,应该是放衣服的,她把她仅有的包袱放进去,然后往床边走。
此时有人敲了敲门,转头一看,发现那黑衣的娃娃靠在门框上笑着看她:“我可能进来?”
老实说,她一直不喜欢小孩子。也就对祝家兄妹好点,可那是自家兄弟,而且处的久了感情有几分亲厚,那两孩子也是真真的打心眼里对她好。如今在这么个陌生的地方遇见的小娃,是从心眼儿里有些不待见。而且看着这么个小娃娃的做派,就有些厌烦。
是以现在看见他,心里是不怎么痛快的,但也不能表现出来。
小孩子还是该有小孩子样子的,她笑着道:“当然了,师兄进来吧!”一边跑过去拉他,那孩子也就跟着进来,只是貌似也不怎么痛快。
祝巧才懒得理,她才五岁,小孩子可都是不会察言观色的。
一边拉着那孩子坐到桌前,就着桌子上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一边弯着眼睛笑道:“师兄来多久了?叫什么名字呀?师兄是学的什么呢?”那孩子笑:“问题好多”他一手撑着头,继续道“我叫灵玄,来了应该有···七年?至于学,呵,就算是武艺吧。那么你呢?”祝巧迟疑了一下,才道:“我叫祝巧,来自云国京都。”接着又道“不过师兄,日后我要做个男孩儿,这名字自然是不能叫的,你就叫我师弟好不好?”
灵玄撑着头看她,看了半响,才说了句好。
祝巧笑了,继续问道:“那师父叫什么名字呀?”“灵风。”祝巧心头转了转,又道“那师兄是跟师父姓的?”“不是。”他似乎对此不愿多谈。祝巧便也不再说,许是因为这问题,灵玄看起来情绪有些不大好。不想再呆,起身说走了,便几步走出去。
祝巧关了门,心道除了那举止看不惯,这孩子倒也不是想象中那么讨厌的紧。且没有小孩子的天真样,对他的感觉好了几分。当然了,这几分并没有多少,不足以让她完全放下对他的成见。
对一个人第一面的印象,给人心里对他感觉的影响其实是很深的。
她一边走到床边去,一边还琢磨这灵这个姓真奇怪,听都没听过。
这一觉睡得很沉,但并没有睡好,下午醒来的时候整个脑子里都是混沌的。人从床上坐起的时候脑袋还晕了一下,脸色苍白,头发也乱糟糟的,双眼无神,整个人看起来跟得了失心疯一样。
坐在床上定了会神,用手揉揉脸,强打起精神下床穿上鞋,坐到桌边去。
拎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是凉的。她端起来喝了一口,才发现不是茶,把杯子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因为杯子是近乎于褐色的,所以水的颜色不好辨认,对着窗户照进来的光线晃了半天,才看清水里带着淡淡的黄褐色。这水的味道很奇怪,但也不难喝,闻着味道似乎是用药材泡的,有股子淡淡的中药味儿。
也就当它是茶的一种吧,一杯茶水下肚,人精神了许多。又倒了杯茶,用杯子往手掌心里浇了点儿,两手一合,往脸上拍去,反复几次,那混沌不清的脑袋终于清醒了。
打开门走出去,太阳已经偏西了,光线有些刺眼,伸手挡在额头上,眯着眼左右望了望。院子里没有人,她便往边上靠了靠,抬头望了眼头顶上的桃树叶子。绿色的叶子看起来很柔软,枝桠嫩叶间还吊着一个个小巧的桃子,毛茸茸的。
转回去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反正这会也没人,祝巧打算在附近走走,先熟悉一下自己未来好几年要呆的地方。在桃树边绕了个圈,人转到屋后去了。
屋后并不是想象中的山崖,仍是一小块空地,偏右角的地方有个小台阶通下去。
下了台阶,接着还有一段不太平顺的路,路两边有几块小田,有一个里面搭起了葡萄架一样的东西,上面爬着藤蔓。藤蔓枝条抽得很开,根下是大片的金色叶子,比成人的巴掌还要大些,形状近似于桃心,再往上颜色便渐渐转青,到最尖尖的新芽上还泛着蓝。
藤蔓长得茂实,把田里的光都遮得稀稀拉拉,根那里有些抽出来的短枝,叶子全是翠翠的绿,一片蓬松地搭在土上。藤蔓的遮掩下还长着些其他的东西,那些植株矮小得多,近乎于贴着地面生长,叶片一张张抽得很直。小株小株的苗从藤蔓的叶子中挤出来,一个个都生机勃勃的样子。
其他的田里也种了不少各种各样的东西,无不是精巧灵气的。她凑到跟前看了半天,才勉强认出这些兴许是药材。
往前面走了好一段路,才听到水声。路上的树木都不多,稀疏得很,毛毛草草的也不怎么生。那水声似乎是从侧前方传来的,循着声音往前,却有树木挡住了。水的声音已经很近了,看样子就在这后面。
不出所料,没走几步就看见一片满是石子的浅滩。里面有一个水潭,水潭上方两三米高的地方有块大石头,里侧有一条不到尺宽的山泉淌下来,溅起的白色水花四溅。石头上有块干燥的落脚之地,却也不多大,越往里面越是一圈圈的生起了青苔。
石头里面靠着一处崖,山崖陡峭,崖壁上呈斜梯状衍出一层一层的样子。上面的水汽估计很重,崖壁上的青苔绿油油一层一层的,还有杂乱的冒出个头的苗苗草草,能露出石头本来颜色的地方少的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