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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新生

没有意识,没有思维,不知去何方,不知归何处。

直到有一束光,光芒柔和而温暖,仅是余光便让它感到难以言喻的舒适……但,这还不够!冥冥中似乎有个声音在诱惑着它,到那个光的中心,去那里!

它飞快的跑着,虽然不知道为何而跑,它甚至不知道,它周围被光笼罩的魂魄没来得及嘶吼便消失于天地。

它终于接触到了那束光的中心,那里已经有一道魂影顺着光束缓缓上升,它本能的拉住魂影的腿,而本该透明的魂影此刻却被它抓在手中,带着它缓缓上升……

它不知升了有多久,现在已经看不到幽冥景象,而是在一个暗红色的扭曲通道里,扭曲通道里有意义不明的鬼叫在魂魄中响起,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先它一步升上来的魂影在鬼叫中拼命打滚,身形愈发虚幻,而它虽然痛苦却觉得这痛苦还能忍受,好像……好像它有过比这更痛苦的经历……

它经历过什么!它是谁!!!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流过全身,木然仿佛牵线木偶的身体多了一丝灵动,它看着眼前虚幻的痛苦的魂影,冥冥中那个声音又传来……它下意识的按住魂影,咬住它的肩膀扯下一块魂魄之力……

一块、两块、三块……

吞噬——缓慢而坚定的进行着,像是古老而邪恶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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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少爷啊呜呜呜少爷啊啊啊啊呜呜呜……”

“少爷呜呜……小……小金子不抢你糖呜呜呜了呜呜呜呜呜呜……”

君天佑迷迷糊糊的听到凄凉的哭声似远似近,声音……哭声……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这是阴间?意识渐渐恢复,脑袋逐渐清醒起来,但不及他细想些什么,无数的记忆片段涌向脑海……

诸天界……君家……君佑……君天竹……打死……

好像是在看另一个人的一生,他的喜怒哀乐与记忆全部都能被君天佑感知,甚至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人,这个生活在诸天界君家的君佑……

不!他是君天佑!那个曾经天真烂漫后又经历了人间惨剧的孩子,他只能是君天佑!

艰难的梳理完关于君佑的记忆,他才想起刚才一直被忽略的事情……为什么他会有另一个人的记忆?为什么他会听到哭声?他现在不该死去了吗,这里是阴间吗……可是……可是虽然感觉难以行动,但他能够感到他是有肉体的,有呼吸的……

带着一丝希望与不可置信,他尝试性的慢慢睁眼,眼皮缓缓打开,亮光带来的刺激让他想流泪。

“啊!”惊叫声响起,君天佑还未能适应强光只能再闭上眼睛缓一缓,此时听到惊叫,只是把头偏向有声音的地方,他记得,刚才好像就是这个人在哭。

“少!少爷!少爷!”那人声音带着哭腔与颤抖,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君天佑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勉强发出嘶哑的声音:“这是哪?”

“少爷!”又是一声能刺破耳膜的喊声,君天佑感到一具温热的身体扑在自己身体上,一双手在他脸上乱摸着。

“活的!活的!有呼吸!有心跳!活的少爷!”

君天佑有些无奈和尴尬,反复睁了几次眼适应光线后,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绘着山河画面的横梁屋顶,缠着白色布带,贴着白花,像是灵堂,偏头看去,身周是散发奇异淡香的木块,而他躺的地方……像是棺材?

缓缓举起手,略微有些不协调,眼中的手白皙稚嫩绝不是自己干惯了苦活粗糙的手,那些刻意被他忽略的事实再次浮上心头……他听过说书人有说过借尸还魂的传说,那时他当故事听,完全没想到有一天死去后一睁眼活在了别人身上……

为什么会借尸还魂?为什么到了这样一个不存在记忆里的另一个世界?难道真的是老天保佑?这些他想不明白,只能顺其自然,但有一个事情是下定了决心的——既然他没死成,那那些杀死娘的人就必须死!

身上的人仍在哭嚎,君天佑仔细想了想,在那个叫君佑的人的记忆里,这个人是他的贴身小厮,名叫小金子,有些吃力的推了推他,君天佑虚弱道:“别哭了。”

小金子听了他这三个字,眼泪更是止不住,但又不敢大哭,只能抹着眼泪鼻涕哽咽着直起身。

君天佑松了一口气,双手撑着身下的木板想要坐起来,却因为身体虚弱又跌了回去,小金子看到后也顾不上哭,连忙道:“看奴才高兴的都忘了,夫人和老爷他们还在厅堂,不知道少爷还活着!”

说完,小金子又是一阵激动地跑出去,边跑边喊:“少爷活了!少爷活了!”

君天佑长出一口气,他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些熟悉的陌生人相处,也不知会不会有人看出来他已经不是那个君佑,他在君佑的记忆里知道,他之前所生活的世界不过是大千世界分裂出去的无数小千世界中的一个,而现在,他便是在大千世界——诸天界,他身体的身份是九子联盟里君族的旁支之一史城君家的一员。

在诸天界里,有七洲和其余神秘境地,七洲分别是,西北的冰溟洲,正北的北寒洲,东北的正阳洲,正东的东华洲(与正阳洲相连),西南的浮洲,中间的古洲,而与古洲相连的是帝洲。

这里百族林立,人族和妖族占了很大比重,百族皆可依靠天地灵气进行修炼获得力量和寿命。

修炼分九重天,每一重天的进阶都十分困难,强大的修士是超凡脱俗的存在,达到九重天之后,会飞升至传说中的神界……

君佑记忆里对修炼的关注不多,了解也较少,因为他自幼体弱,后来被灵物滋补后勉强修炼却出了岔子,落得右腿残疾,经脉纤弱到无法承受天地灵气的冲击进入一重天,遂在懂事知道自己身体情况后便自暴自弃,再不谈修炼,只知埋头读书,希望以才智谋略在家族乃至诸天界中占有一席之地……

在他的记忆里,多得是如今诸天界各势力的划分,譬如联盟,部落,国家,学院,独立领域等君天佑没有听过且很难理解的东西。

不得不说,君佑的野心很大,为人也很孤傲,平日里有爹护着他日子还能过得安稳舒适,而这次,爹有事出门后,他便被家族里同龄的成员挑衅,忍不住出手后的结果是被人失手打死……

在想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君天佑已经把坐在棺材里把周围好好看个遍,这的确是个灵堂——他的灵堂,他刚才躺的是出棺前的棺床,里面散发奇异香味的木料想必有防止尸身腐烂的,他已经仔细感受了新身体一遍,除了过度苍白外没有腐烂的地方。

只是,这具破败身体怎么才能修炼?在死的那一刻,他便明白,只有获得强大的力量,才能主宰自己的人生……他经历过人性泯灭的大饥荒,见过亲人在自己面前惨死,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到如同蝼蚁般的少年,只有变强才能替娘报仇,能替自己报仇,立于天地而不枉此生。

老天给了他一个机会,那血债必以血偿!

这时,门外的嘈杂唤回他的意识,抬眼看去,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走进屋子,君天佑努力回想那个君佑的记忆,把这些人对上号,免得等会露出什么破绽,惹人生疑。

领头拄着青竹杖的老者头发花白皱纹横生却步伐稳健,正是君家家主君凌破,此时真见着了孙儿活生生的在他眼前,虽是惊异非常,但脸上半分不显,走在他后面的是一袭白衣面容清美至极女子,外表看来似是二十左右,神情淡然叫人瞧不出丁点情绪,这却是君佑的娘。

再后面的是个咬牙切齿的中年汉子,汉子手里提着个十三四的少年,正是打死君佑的君天竹,汉子是他的爹,君一奇,随后又是一帮中年到老年不等的男子们,小金子跟在这些人后面仍不时抹着眼泪。

君天佑一一看过去心里有了底,默想,这回是要好好表现蒙混过关了,便在面上露出几分茫然无措与惊慌,瑟缩地坐在棺材里蜷起腿,那模样身份可怜。

君凌破先拄着青竹杖先来到他面前,不可置信的扣住他脉门查看——虽然微弱,但仍在跳动不假。

“佑儿,好佑儿啊……”他拍了拍君天佑的肩膀,神色复杂至极,一时感慨之下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先前听到小金子说君佑活了,他还不信,此时亲手验证,果然是活的,可他先前分明是死了!

诸天界法门千万千奇百怪,但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压根没有,就算借尸还魂的也没有,这等窃取天机,混乱生死的法门先不说是否有人研究出来,纵是研究出来也会被圣神劈成灰烬,可眼前活生生的孙儿却不是假的。

“佑儿,你可曾觉得有什么不对?”

君天佑露出惊慌恐惧的神情,颤颤道:“爷爷,我怎么在灵堂棺材里,发生了什么?!”说罢,眼神在周围人看了一圈,看到君天竹时,死死盯着,眼中既有憎恨亦有恐惧,他不由自主的抓住君凌破的衣袖,紧咬下唇,似有万千话语不知如何开口。

看来他还记得天竹打他之事,只是不知自己被打到让大家以为他死了而放进灵堂棺材,难道真是大家先前判断错了?君佑当时并非真死,而是身体虚弱造成的假死症状,想来也只有这个理由能勉强接受……

这番思索不过一瞬,君凌破想明白后,便露出和蔼微笑道:“佑儿,已经没事了,先前你受伤过重,闭过气去,误判已死,如今你既醒了,那便再好不过……”

两人的交谈时间很短,但周围的人已经明了发生了什么事,众人刚才被小金子叫来时还不信,如今虽然惊异非常但事实摆在眼前无法不信,君一奇眼珠一转,心中已有计较,在众人议论纷纷时,率先开口道:“我儿既然没有把佑儿打死,那先前说的惩罚自然算不得数。”

先前众人正是在戒律堂处理君佑一事,君天竹残害君家嫡系子孙至死,依家法自然要一命换一命,纵然大多人心中偏袒君天竹,并且认为死一个废物样的君佑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没人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只因君佑的娘——那个女人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虽然他们素日不亲,母子之间感情冷淡,但此时见儿子被人打死,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再说,君佑的爹外出未归,待那个疯子归来,怕又是一番麻烦。

君一奇不忍自己孩子被处死,冒着得罪女人的危险与她争辩许久,最后还是君凌破为了君家,决定仍依家法处置君天竹,在君一奇父子心生绝望之际,看到君佑并没有死,自然欣喜万分。

听了君一奇的话,众人也觉得有理,人没打死,自然不用一命抵一命,君凌破清清嗓子正想说些什么,便听到旁边女人一声轻笑,顿时把刚到喉咙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女子身材修长,一袭广袖白衣素雅清淡不惹尘埃,乌发只用一根白玉簪一挽,不施粉黛的面容清丽柔美,如含苞待绽的白莲,别有一番飘渺风韵,此刻她轻轻一笑,飘渺清秀的容颜顷刻绝艳妖娆,却让人看了冷在骨子里恨不得狠狠打个冷颤。

“你的意思是,我的儿子没被打死那就算白打了吗?”如山泉轻流,黄莺初啼的清冷声音,听得君一奇心里发毛,但看了看吓得涕泪横流的儿子,暗恨之下仍硬着头皮道:“弟妹这叫什么话,君佑也是我侄子,我儿打了他自然要负责任,只是这死罪可免了,不如……”

他话音未落,便听见那清冷的声音道:“不如,送入一线关的十四营磨砺一番,去去他的戾气。”

“不行!那一线关……”

“那一线关十四营正是磨砺人的好去处,这般伤了我孩子只让他去那里已经是我的仁慈,家主说是也不是。”虽是疑问,但用上了肯定的语气,言语中也没有对长辈的客气与敬意。

那双似含了秋水的眸子冷冷地盯着君凌破。

君凌破心中叹息一声,知道她既然开口,那事情便已成定局,登时,整个人都似老了几岁,有气无力道:“说的是,君天竹伤了君佑,有此惩罚也是应当。”

“爹!这是让竹儿送死啊!我不服!”君一奇大急吼道。

君凌破神色一肃,厉声道:“一奇,你性格向来莽撞,如今连累竹儿也学着你横行无忌,犯下如此罪过,现下不仅不知悔改,还要违抗老夫做出的决定不成!”

君一奇看了看盛怒的父亲,面无人色的孩子,淡然清冷的女子和事不关己便不敢插话的众人,纵有千百般不愿也知事情已成定局……

“明日便启程吧,我会联系好人的。”女子说完这句,便不再理神情心思各异的众人,转而对君佑说道:“走吧。”

依旧是清冷的声音,淡漠的语气。

“嗯。”君佑低垂着头,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想起这人便是他以后的娘,再回想起自己的娘,不由眼眶一热,心中酸涩……

灵堂里的人走到最后,只剩君凌破,君一奇和君天竹,君天竹刚经历过由死转生又入死地,此时情绪崩溃,瘫软在地,大嚎出声:“爹!爹!爷爷!我不要去那里!我不要死啊啊!”

“畜生!畜生!”君一奇又是心疼又是气急,照着儿子踢了几脚,恨声道:“你平日里欺负他倒也罢了,他本身是个废物又心高气傲受了辱也不肯与别人说,偏你这次做的那么过,如今人尽皆知了,你要你爹如何!”说完,想起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且修炼有成,以后未必不可成大器,对他又孝顺听话的很,不禁心酸起来,堂堂八尺男儿红了眼眶,落下几滴泪。

“爹,爹,你要救我,救我啊……”君天竹抱住君一奇的大腿,鼻涕与眼泪齐流。

“那姓叶的死女人摆明了要你死,一线关十四营生存机会千不存一,我忍心让你去?可爹哪有能力那女人收回决策?莫说我君家只是九子里君家的旁支,便是那九子之一的君子也是不行……”

听完这番话,君天竹自知死路已定,便只管纵情大哭,君一奇连连叹息,父子俩皆是面无人色。

君凌破抬起拐杖敲了敲地面,萧瑟道:“莫要做此等姿态,各人有各命,竹儿毕竟犯了错的,佑儿这次可不也差点死了?竹儿此次去一线天,不能说全是死路……看命吧……”

君凌破叹息着走出灵堂,君一奇惨白愁苦的面容露出思索的表情,纠结挣扎一番后,谁也没有看见,此刻他眼里的疯狂与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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