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惜鹤见他神情反常,不禁轻轻推他,“你、怎的了?”
唐悦松赫然见得——辰惜鹤背后,那面具人正倚坐于斯,冷冷望着自己!
唐悦松手指他喝道:“你、你是谁?!怎的在此?!”
辰惜鹤忙回身望之,但见身后空空如也,无人在此。坐于前面的数人闻着动静,亦回望过来,见那唐悦松仍手指辰惜鹤身后之处,惊惶地道:“面具人、有个面具人,难道你们都没看见么?!”
判官道:“那里什么都没有,你小子魔怔了吧?”
戴着面具的占冰夏朝那边望了望,只见并无一人,遂道:“有病!”
轩辕继抱臂道:“中邪症状。”
正当数人言说之际,唐悦松只觉那面具人正逐渐模糊,终至虚无,他眨了眨眼,再次定睛细看,却未见那面具人,辰惜鹤身后,唯有机关鸟的舱壁,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他这才回过神来,长长出了一口气,忽而想起一事,忙对那轩辕继道:“师父,你方才说什么?”
轩辕继看他一眼,道:“在为师看来,你应为邪灵所侵。”
辰惜鹤伸出素手,轻抚他脸颊,柔声道:“那只是你的幻视,这枚醍丸你先服下,待我们安顿下来,我再为你治这幻视之症。”
唐悦松接过那枚较黄豆稍大的乳白色药丸,当即一口服下,须臾,只觉一股清气自丹田直上云霄,贯穿天灵,霎时只觉清醒异常,天地通透,甚是舒服。忙道:“此何药?”
辰惜鹤道:“醍丸,醒神之物。”
“原来我得了幻视之症,可是这般?”唐悦松问道。
她颔首道:“正是。”
“恐怕非幻视这般简单,为师瞧你乃是中邪景象。”轩辕继道。
唐悦松忙道:“敢问师父,如何去邪?”
轩辕继将那柄狂云横与身前,亮出寸余剑身,道:“用它。”
唐悦松身子微微前倾,道:“剑?”
轩辕继道:“正是!”
轩辕继遥望远方如画卷展开般的茫茫云山,道:“通神方可辟邪,欲通神,唯有修真一途。这世间,除了那源自西方异域的佛门,便数我中土神州的道家最是博大精深。道门分五脉,它们乃是‘太极门’、‘丹鼎门’、‘玄真门’、‘剑仙门’和‘符篆门’,五脉各有一套守洞绝技,皆可通神,为师所处的剑仙门,正是道家五大通神法门之一。日后,为师自会引你入门。至于能修到何等境界,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唐悦松道:“那、谢谢师父了!”
轩辕继微微颔首,依旧望着远处道:“日后为师将引你入我剑道正途,让你知晓何为真正的剑术,绝非那浊山小厮的邪门怪招。他日,待你小有精进,为师还会安排你与名家切磋比试,便是天下剑术盛会——剑盟大会,为师亦不会让你错过……”
正当轩辕继滔滔不绝地论说他心中的剑道、及对唐悦松的期望之际,一旁的辰惜鹤却微微一叹,竟轻轻闭上了眼。
那正在驾驶机关鸟的唐酬道:“轩辕师叔,听闻数月之后,那天剑客方仟将率九部众来登云山拜访,可有此事?”
轩辕继点了点头,道:“确有此事,那九剑宗拜访我派,可谓不怀好意,他们借着遍布江湖的势力,长期要挟云生、崆峒等仙宗就范,在此之前,众多门派已然归附,那些屈服的门派不是让地以供其建制器作坊,便是出人供其役使。而今,看来他们是打算拿下铭剑派了。”
那九剑宗乃当今之世最强横霸道的江湖门派,势力遍布天下,他们的现任宗主便是号称“天剑客”的方仟,此人年方三十,剑术便已是冠绝天下无人能及,即便是在“天心毒魔”四大剑客当中,亦是最强,着实令人生畏。上届剑盟大会之中,此人技压群雄,摘得头筹,是以获得“剑圣”之号。
唐悦松听闻“九剑宗”三字,不由微微侧目,此前他便数度耳闻目睹,对于这九剑宗的印象,他只觉无非便是佣兵、杀手之类。他想了想,道:“敢问世上有几家仙宗?”
“三家。”回答他的却是判官。但见判官放下手中书册,又道:“便是昆仑、崆峒和云生,它们都在西方。”
不想轩辕继却道:“非也,眼下仅剩两家耳,便是云生与崆峒,那昆仑早已遭致天罚,眼下已是蛮荒之地,谈不上仙宗二字了。”
唐悦松挠头道:“这几家仙宗都住着神仙吧?”
判官摇摇头,道:“所谓仙宗,大概是指蒙上天护佑之意,而非你所言之意。”
轩辕继道:“这位先生所言极是,世人所以称昆仑、崆峒、云生这三家门派为仙宗,乃是因为它们都深蒙上苍厚爱,有着其他门派难以企望的天赐气数,是以方得以领袖群伦。其余门派无此气运,是以或大或小皆不可称作仙宗,被称作仙宗的门派,皆是神灵护佑之处。是以如九剑宗这般的强大帮派,亦无资格自称仙宗。”
正当此时,却闻身侧静默许久的辰惜鹤抿嘴一笑,对唐悦松道:“你相信这世上有神仙么?”
唐悦松闻她言语,当即挠头笑道:“哈哈、我想、有的吧!”
辰惜鹤妙目微动,看他一眼,轻声言道:“夫君,你很有趣。”
唐悦松略微一怔,笑着道:“是么?”
她点了点头。
正当此时,却闻那判官道了声:“唉,云都到了!”
朝下俯瞰,但见一座偌大的都邑似铺大饼一般朝四方摊开,眼下见之,甚有超然之感。
正看着薄薄云气之下的大城,唐悦松蓦地一怔,忙问道:“不知那竹海妖风会否席卷至此,殃及此地?甚或整个天下亦将为那狂风席卷?”
轩辕继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小子忧人还不如忧己,为师看你三日内必有血光之灾,还在替别人担心,想想你自己吧。”
唐悦松当下不再言语。
判官抱臂道:“此番风灾委实诡异,事先未有任何征兆,甚是可疑!这《洞天语》上说,‘末世临,风劫至’,只言那末世来临之际,会有狂风肆虐,却并未说这天下定会毁于风灾。”
轩辕继自判官手中接过那本《洞天语》,看了看道:“先生说的是,君不见此章之后,仅剩两章,看来我等果真身处末世。此书共有六十章,每章皆是一情境,便是一处预言。此章名为《风轮》,在它之后,还有……”
他正待讲述,却见那唐悦松竟扑身过来,他一把自轩辕继手中夺过《洞天语》,上下看了看,果见此章节正上方空白处赫然写着“风轮”二字!他先前便看过此书,但却未有仔细注意各个章节的名称,眼下闻之见之,委实大震。但见《风轮》一章文字不多,但见此章如是说道——谶曰:“末世临,风劫至。南风乍起祸连连,碧落黄泉皆难安。”眼下看来,怵目惊心!
正当他怵目惊心之际,肩上却遭重击,原是轩辕继合着剑鞘以剑身作戒尺,惩戒这夺书之人。
“师父!弟子知错了!”唐悦松忙忍痛将《洞天语》双手奉上。
轩辕继接过书,道:“不知礼么,不知为师便用它来教你!”说罢扬了扬手中狂云。
辰惜鹤轻轻“啊”了一声,旋即冷冷看了轩辕继一眼。
唐悦松给他这般教训,当即彻底老实下来,乃坐于辰惜鹤身侧,不再言语、不再动作。
轩辕继接着道:“此章之后,还有两章预言,乃是《共工》、《终始》,包括那《风轮》一章在内,此最后三章便是预言了末世景象。”
判官打趣道:“看来我等活不了几章了,哈哈!”
“此番狂风应验了《风轮》之章。共工乃水神,随后的《共工》之章岂非是在预言洪水?当真是多灾多难!此方世间当真时日无多?”判官继而一叹。
轩辕继却道:“非也非也,末即是首,终即是始,无始无终也。尽信书不如无书,于此谶书,迷信不可,迷不信亦不可,唯有圆融,方是正道。”
机关鸟朝那西北方直飞而去,极目远望,西北极远之处,那天边似有群峰汇聚的仙山,其上云蒸霞蔚,周遭天宇横无际涯,空阔辽远,甚是大观。唐悦松心道:“想必那便是登云山了吧!”
正当此时,背囊之中忽而嗒嗒作响,唐悦松甫一惊觉,便猛地想起一事,自语道:“是他!”
忙解下包袱,取出那浊山倾卿临走赠与的“传书”,眼下,这只卷轴正抖动得不停,他近乎手忙脚乱地解开卷轴,但见卷中右手之处,赫然写着:“我去了东方,速来!——浊山倾卿。”
唐悦松看罢,不由自主地朝东方的天际望去,但见那方除了云山便还是云山,莽莽无际。不由一阵落寞,心道:“浊山……他日,再来寻你了!”
辰惜鹤见之,道:“他追初雪而去,不知可否追上。”
“应该,赶上了吧!”唐悦松怔怔地应了声。
少时,机关鸟似缓缓向下而行,透过层层云雾,一座巨大的高台在前方不远之处似隐似显。“素闻仙山已作高台,今日见得,果然名不虚传!”判官见之不禁赞叹。
原来,那铭剑派本部所在的登云山主峰,早已被历代门人铲平,便是削去了天然的峰顶,于此建成了一座山巅之城,是以整座山峰看上去,便似一座耸入云端的高台。因而它又被称作“登云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