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早已醒来,但睁眼却是困难之极,待手臂被轻轻触及,这才得以睁眼,轻拍自己手臂的,原是占冰夏。
“我、眼下何时了?我在家里?”他甫一清醒便没头没尾地问道。
占冰夏道:“眼下已是上午,你昨晚怎的昏倒在门前?”
唐悦松回忆昨夜之事,想了许久,终于道:“我不知道!”
他记得昨晚最后看见的一幕,便是自己被那轩辕继和甘央八斗法生出的一股巨力给卷上了天……
占冰夏白他一眼,喃喃道了声:“糊涂蛋……”
唐悦松倏而想起一事,忙道:“鹤儿呢,她在哪里,怎的未见她在?”
占冰夏道:“小姐、小姐她身子有些不适,正在隔壁房中静养。”
唐悦松一怔,“不适?怎的回事,她没事吧,我要看看她!”他说罢便来起身。
占冰夏待来扶他,唐悦松却道:“我没大碍。”
不想方走出几步,便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占冰夏道:“还道没大碍!”
唐悦松看看她,未作言语便径直出得门去。
轻轻推开房门,但见她正倚靠在床头,虽看上去显得无力,却甚是清醒。唐悦松轻轻凑近,轻抚她的脸颊,眼下,她的脸颊毫无血色,望着眼前苍白凄美的容颜,他心疼地道:“怎的了,发生了何事,快告诉我!”
不知何时,身后的占冰夏已静静离开。
辰惜鹤静静地看了看他,轻启苍白的嘴唇:“我无大碍,只是昨夜你不在时犯了旧病。”
唐悦松道:“旧病?你、还有何旧病?”
辰惜鹤淡淡一笑,道:“你便以为我只有一个路痴症,是吧?”
唐悦松给她说得有些难为情,不禁微微低下头,须臾,只觉脸颊一凉,原是她的素手在轻抚。见她动作稍显吃力,唐悦松双手捂住她伸来的素手,将之轻轻放回。
辰惜鹤道:“我早说过,我是神罚之人,身上究竟还有何潜藏之疾,便是自己也还不甚明白,路痴或许只是其中一种。”
唐悦松见她略带苦笑地言语,心更是痛,蓦地,道:“我来看看!”
说罢,便轻轻拾起她的手腕,给她把脉。其间,只觉她脉象紊乱,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毫无规律。一时,他只觉困惑。
辰惜鹤见他一副诚惶诚恐,生怕在自己面前露拙的模样,故作取笑状道:“唐神医,可是已经看出小女子所患何疾?”
唐悦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跟腔道:“据老夫观之,姑娘并无疾患,安心调养便是!”
辰惜鹤轻轻眨眼,道:“是,小女子知道了!”
“既已知道,还不快快歇息休养,杏目圆睁,却是作何?”他调侃着说罢便轻吻她香腮,继而起身道:“好好歇息吧!”
她目送他出门而去,待他走后,方才的笑意已然渐渐褪去,屋中仅只剩下一缕渺若轻烟,淡而不散的离伤与孤寂……
为了弄清昨夜自己被卷上天之后究竟还发生何事,他决定去找那轩辕继,实则他还不知轩辕继处所,几经打听,方才得知。说来可笑,他的处所,唐悦松问了门中数个道士皆曰不知,在问最后一个道人之时,恰巧给左近一名行路的头陀闻得,当即上前给他指明了途径。
原来,轩辕继的处所,乃是一个叫做“天行居”的宅邸。待行至轩辕继处所之际,却见气氛有些不大对劲,但见一群异域头陀正围着一所宅院大声吆喝,他们的言语唐悦松听得不大明白,但语气明显十分无礼,似在叫骂,唐悦松不禁微微有气,上前数步,细看之,才发觉人群当中竟有甚多中土之人,形迹可疑。
这群头陀约莫三十来人,他们将宅院团团围住,叫喊之余,不时以弹弓飞石袭之,已致墙壁屋顶多有损坏。宅院内约莫只有两三个道童,他们虽有心回击,却无力与众人抗衡,只得龟缩宅内。
此刻,唐悦松听得身侧有人以云生口音道了声:“轩辕继受伤了,快用石子淹死他,免得这厮再来捣乱。”说罢,数人的弹弓射得愈加猛烈,叫骂之声亦随之高涨。
唐悦松当即明白,不由大怒,喝道:“都住手!”说罢,旋即冲上前去,拦在众人之前,大声道:“统统罢手,为何这般!”
话音方落,便被一名矮他半头的头陀一巴掌掴得眼冒金星,随即额头亦被石子击中,甚是疼痛,疼痛倒地之际,十数名头陀竟上前踢打,眼看便要遭到群殴,唐悦松大喝一声,手持合着剑鞘的冷渊一阵乱舞,虽看上去甚似“乱舞”,实则却是失心剑中的大杀招——飞云连环式。转瞬之际,数名殴打他的头陀皆掩面捂身而退,有几个挨得重的便直接掩面倒地,挣扎着爬开。唐悦松给那头陀掌掴,怒气暴涨,是以狠招连发,而且每每皆是挥剑打脸。
见难占便宜,众头陀与之僵持片刻便退散而去,唐悦松警惕地目送他们远去,见众人走远,方才稍稍松了口气,正当此刻,他余光瞥的附近一株古柏之下,正伫立着一名身着紫袍的年轻女子,但见她正冷冷地看着自己所处这厢,不由心下生疑,亦不知她于此观望了多久。
“这位大哥,多谢解围,师父要你进去!”一名道童小心翼翼地推开院门说道。
唐悦松忙道:“师父叫我入内?”
“正是。”道童答道。
唐悦松正待随道童进入,却回首朝那古柏望去,不想那古柏之下已无人影。
见到轩辕继之时,唐悦松不由一惊,但见他面色苍白,恍若大病,眼下正艰难地端坐在榻上。唐悦松拜了拜,便问道:“师父,方才那些人……”
轩辕继咳着说道:“那些头陀皆是前来乱法的外道,为师自修道小成独当一面以来,便发誓与之势不两立,道门之众与其斗法,为师从未袖手旁观,向来一马当先,过往数十年来,在这云生之地,何处有外道乱法,何处便有为师,是以得罪了不少外道,眼下为师旧伤复发,实力大损,那些个野狗般的外道自然嗅到了腥气。”言说之际,轩辕继不由眺望窗外远景,似在回忆那旌旗飘扬的往昔。
其实,这轩辕继虽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实则乃修道驻颜所致,他的实际年龄,乃是眼下目测年龄的两倍。
唐悦松道:“旧伤、复发?”
轩辕继道:“正是,因不久之前为师曾使用乱神剑气,以致元气大伤,昨晚与那甘央八交手,不慎震动经脉,引发旧伤。”
唐悦松心一动,忙道:“那些滋事的头陀,可是那甘央八唆使而来?”
轩辕继摇了摇头,道:“不会是他,那厮虽是外道,但为人端正睿智,且特立独行,绝非寻常之人可比,因而不可能是他。”
唐悦松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因为在他看来,那甘央八确非寻常之人,光是他的说话方式,便可谓独特。
不料轩辕继随即却道:“不过越是这般,便越是难办!”
唐悦松闻之不由一怔。
轩辕继则道:“外道终是外道,他越是品性端正,越是善良睿智,便越是难以对付!为师倒是希望天下所有外道尽出无良邪徒,这般,事情才会变得简单;只有这般,为师用起它来才会无所顾忌。为师倒是希望这些人是他唆使的。”说着,掂了掂爱剑狂云。
“为师的伤病大概需半年方可恢复,其间还会有外道前来滋事,你且住在此处,为师一面传你剑法,一面你处此地,在为师虚弱之际,对那些个外道,也算是一种震慑。可否?”
唐悦松听得此言,不由暗道不妙,念及昨日对妃羽所言,心中大呼一语成谶。想了想,道:“弟子的妻子,鹤儿她、她昨日旧病发作,身子很是虚弱,我、我要照顾她。”
轩辕继闻之,思索片刻,道:“她病得重么?”
唐悦松道:“我为她把过脉,她的脉象十分紊乱,怕是不轻。”
轩辕继想了想道:“既如此,便这般,自今日始,逢单日、你便来此与为师同住,逢双日、你便在家不必来此,这般处置,你可愿意?”
唐悦松心道:“你倒是想得圆融周到!”
遂只得点头同意。今日,正好是五月十七,单日!
观星阁掌门广玄负手而立,正仰望满天星宿,不知何时,一名紫袍女子悄悄走上观星台,侍立于身后。
“师父。”紫袍女子稍稍上前一步。
广玄稍稍回首,“蔺爱。”
“看见帝星了吗?”广玄又道。
紫袍女子颔首道:“看见了,很是勇猛,也很年轻。”
广玄道:“事关重大,莫要看走眼。”
紫袍女子颇为自信地道:“若按师父的算法,弟子确信,帝星指的便是那人。”
广玄再次仰望天际,但见那角宿光芒大盛,道:“龙角已经不安分了,快要开始了,既已确定那人便是帝星,便着手准备吧。”
紫袍女子微笑着点了点头,须臾却面露疑色,遂道:“师父,弟子有一事不甚明了。”
广玄看了看她,道:“讲。”
紫袍女子道:“帝星,真的是指某一个人吗?”
广玄稍作思索,捻须说道:“据卦象显示,‘帝星’应该是指一个人。”
紫袍女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旋即退下。
在那南方的天际,苍龙七宿若隐若现,其中的龙首角宿忽明忽暗,明则银芒大盛,暗则难辨其位,着实诡异。